《明太子懿文》飏飏归去

6、第 6 章

　　宫里早已是一片喧闹，懿文远远就看见三弟，当年那个拖鼻涕的小孩子如今已然是玉树临风，剑眉星目，一袭红袍戎装，在宫里格外的显眼。
　　懿文倚在殿门前，微笑的看着英武的三弟，鹤立鸡群的站在重臣贵胄间，顾盼生姿。
　　朱纲见到他，眉开眼笑，“大哥！”
　　懿文笑眯眯的看着他，他自幼就和这个弟弟亲近，朱纲英勇意气，不屑那些个勾心斗角，幼时朱元璋南征北战，马皇后常随夫出征，幼时的朱纲都是随了大哥，在大哥府上住了不短的时日，那时候朱纲特别粘懿文，连懿文去南书房也要跟，后来宋濂索性多置办一套桌椅，连着朱纲一起教了，朱纲聪明的紧，偏偏不肯用功，宋濂也是无可奈何。倒是懿文骂了他许多次。甚至有一次，朱纲十二岁那年，和小太监斗蛐蛐，落下了功课，懿文当天晚上骂了他一顿，勒令他不做完不许就寝。朱纲坐在案桌前，心猿意马，到最后写的几张是龙飞凤舞，懿文怒了，拿了戒尺打了朱纲，坐在朱纲旁边，熬着灯亮陪着他读了一夜书，第二天，懿文倒是先病倒了，可把朱纲吓坏了，赌咒发誓再也不胡闹，那天以后，倒是着实老实了些时日。
　　懿文微笑的向他挥了挥手，朱纲竟是一个猛子扑过来，像只矫健的豹子，竟一把抱起懿文，转了许多圈。
　　懿文低喝道，“三弟，放下大哥，这像什么样子？”
　　朱纲抱着懿文，笑嘻嘻的把头靠在大哥肩上，“大哥又轻了好多呢～”
　　朱纲现在已经很英武了，在前线磨练了许多年，已经长得很结实很健壮了，甚至比懿文还要高了半个头，这般撒娇的倚在懿文肩上，反而更像是把懿文抱进怀里。
　　懿文摸摸朱纲额头，笑了，“比哥哥都高了。”
　　“哥～想死我了～～”朱纲的脑袋蹭在懿文肩上，撒娇道。
　　懿文笑着扳过他的肩膀，“来，三弟，让哥哥看看。”
　　“皇上驾到——”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
　　懿文慌忙拉住朱纲，跪下接驾。
　　朱元璋走到懿文面前，冷哼一声，“你不是告病了？”
　　懿文小心翼翼道，“回父皇，已经没大碍了。”
　　“没大碍？”朱元璋冷笑一声，“早朝都告病推辞，倒是装病不成？”
　　懿文跪在地上，觉得汗水湿了项背，“儿臣……”
　　朱元璋哼了一声，“个儿没长，脾气倒大了，昨儿你看看你干得什么糊涂事，朕该不该打你？你为这个还和朕置气不成？”
　　懿文诚惶诚恐的俯身下去，“儿臣不敢！”
　　朱元璋扭了头不看他，径自拉起朱纲笑道，“在前线长见识了？”
　　朱纲谈笑风生，一提起陕西剿匪的见闻，便是眉飞色舞，听得朱元璋也是眉开眼笑。
　　懿文跪在朱元璋腿边，父皇不开口，他也不敢起身，朱元璋吩咐故意忽略他，和朱纲谈笑了半个时辰，才抬头瞥瞥懿文。
　　懿文把头埋得更低了，父皇总是这般强势，给他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他连头也无法抬起。
　　朱纲忙拉他，“大哥起来啊。”
　　懿文甩开朱纲，低斥，“三弟莫多事！”
　　朱元璋冷笑一声，“你还怕连累弟弟？昨天你不是厉害的很？今日怎么老虎变猫了？”
　　“父皇？”朱纲不明所以，急得跺脚，“父皇今日儿臣凯旋，您在儿臣面前置大哥难堪，这不是让儿臣也难过？”
　　朱元璋伸脚踢踢懿文，“他还知道难堪？”
　　懿文紧咬了嘴唇，不敢言语。
　　“父皇，这天寒的很，大哥身子本来就不好，万一冻着了，心疼的还是您不是？”朱纲慌忙插科打诨的笑道。
　　朱元璋笑骂了一句，伸手拍拍朱纲肩头，对这个健壮豪爽的儿子，都是赞许。伸脚又踢踢懿文，“起来吧。”
　　懿文跪得腿麻，谢恩起身的一霎那，双腿仿佛都不像自己的了，疼得钻心，身子一歪，差点倒下去。
　　朱元璋一惊，伸手要扶，朱纲身手矫健，抢先一步揽住懿文，“大哥，怎么了？”
　　朱元璋脸色阴晴不定，冷哼的摔了袖子，“倒是个多愁多病身了，就你多事！”
　　懿文听着父亲的奚落，心仿佛被刀一刀刀剜了，低头咬了牙不敢说话。
　　晚宴时，朱纲在懿文身畔坐了，太祖笑道，“今天你是主角，来，坐到朕身边。”
　　朱纲吐吐舌头，一副小儿女神色，“我才不～坐在父皇身边多拘谨，父皇，您还是让儿臣跟大哥坐吧，到时候儿臣甩开了腮帮大吃也不伤国体不是？”
　　太祖笑骂了一句，就随他了。
　　席上珍馐源源不断，懿文大病未愈，吃不得那油腻，光闻味儿就是一阵作呕，一顿饭下来，几乎一口也没有吃。倒是朱纲，吃的颇欢，懿文笑着递上去一方帕子，嗔道：“馋样，成什么体统，擦擦嘴。”
　　朱纲吐吐舌头，“大哥您可不知道，弟弟在前线，缺衣少食，有一次冬日里追那些土匪，误入深山，断了好几天的粮草，全靠野菜猎兽度日，真真是茹毛饮血呢。”
　　懿文听得心疼，摸摸弟弟的肩膀，夹了鱼，剔了刺，放进弟弟碗里，“慢些吃，没人和你抢。”
　　朱纲笑道，“我巴不得大哥你和我抢呢，看您都瘦成一把骨头了。”说着，拿了刀子，割下一大块鹿肉，递到懿文嘴边，“大哥也吃。”
　　懿文闻着那味道，先皱了眉头，推开朱纲，“我不饿。”
　　朱纲怔了怔，“大哥你脸色不好，怎么了？病了？”
　　懿文忙摇头，“无妨。”
　　朱纲脸色一沉，伸手覆在他额上，惊道，“大哥你发烧了……”
　　“三弟，莫多事了，落人话柄，小心又惹父皇不痛快！”懿文低斥道。
　　“大哥……”
　　懿文挤出一抹笑意，“大哥这番带病来，为的就是见见你，你就让大哥清清静静和你坐会儿，说会儿话就好。”
　　朱纲急得跺脚，“您烧的都烫手了！”
　　懿文板了脸色，“你非要扯些事端逼大哥离席才开心不是？”
　　“大哥，我不是……”
　　懿文拉住他的手，“听话，别闹了，大哥挺不住自然会回去，不用你瞎操心。”
　　朱纲撇了嘴，他知道大哥的性子，最要强不过，不敢再多言，只能小心翼翼的护在大哥身边，懿文一晚上，几乎什么也没有吃，偏巧今日太祖兴致颇高，吃罢饭，又带了一众人去赏月听戏，朱纲扶着懿文，甚至感觉的到，懿文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肩上，朱纲偏头看看大哥，懿文脸色惨白，额上渗了大滴的冷汗，身子微微的颤抖，仿佛秋天的树叶。
　　朱纲心疼的厉害，低声劝，“大哥回去歇歇吧。”
　　懿文勉强的笑了笑，倔强的摇摇头。
　　等听完戏，已经是亥时，太祖意犹未尽的笑道：“这一场牡丹亭唱的也比平常好些。”
　　太监谄媚笑道，“那还是托了三殿下的福气，陛下看着精神头也比往日好些。”
　　朱纲扶着苍白的懿文，赔笑道，“我看父皇的精神，比我们都好些，竞比上次看得还要年轻。”
　　朱元璋哈哈大笑，扭头见了朱纲身边的懿文，竟是一脸苍白，不由颦了眉头，“又怎么了？”
　　“儿臣没事。”懿文忙低声道。
　　朱元璋冷哼一声，“就你事多！”
　　懿文不敢说话，接下来，他只知道父皇和三弟又说了什么，可惜听不分明，只觉得头痛欲裂，耳朵旁边一阵嗡嗡乱响，几乎站也站不稳。只觉得眼前发黑，然后便人事不晓。
　　再醒来时，却是被一双大手抱在怀里，一个手指使劲掐着他人中，懿文抬头，低声叫了一句父皇。
　　朱元璋怒喝，“烧成这样，你还出来做什么？！”
　　懿文忙道：“没什么的。”
　　朱纲也是一脸内疚，“父皇别怪大哥了，是儿臣不好，一心想见大哥，大哥才拖了病体过来。”
　　朱元璋冷哼一声，“你们倒是兄弟情深。”
　　朱纲看着父皇脸色，也不敢多话了，老老实实的低头垂手站在一旁。
　　朱元璋看看懿文，又看看朱纲，挥挥手，“散了吧，你们下去。”
　　朱纲忙应了句是，一边躬身告退，一边上去伸手掺了懿文。
　　朱元璋喝道，“懿文留下。”
　　朱纲急道，“大哥还病着……”
　　朱元璋冷道，“宫里的御医不比他请的乡野大夫要好？”
　　懿文呆了呆，“父皇，这怎好……”
　　“住嘴！”朱元璋暴喝，“一个两个，就不能让我省省心思？！”
　　懿文低了头，不敢说话。
　　朱纲看看父亲，又看看大哥，只能呐呐的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