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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后记 ...

  •   八月庚申,太子祔葬于皇孝陵东,谥曰懿文。

      方孝孺感怀懿文皇太子恩德,做挽诗八章:
      盛德临中夏,黎民望彼苍。
      少留临宇宙,未必愧成康。
      宗社千年恨,山陵后世光。
      神游思下土,经国意难忘。

      文华端国本,潜泽被寰区。
      云绕星辰剑,春回造化炉。
      变通周典礼,宽大汉规模。
      厌世嗟何早,苍生泪欲枯。

      监国裨皇政,忧劳二十年。
      龙楼方爱日,鹤驭遽宾天。
      已失群生望,空余后世传。
      长江一掬泪,流恨绕虞渊。

      相宅图方献,还宫疾遽侵。
      鼎龟悬宝命,笙鹤动哀音。
      谁绍三王治,徒倾四海心。
      关中诸父老,犹望翠华临。

      三朝兼庶政,仁孝感婴孩。
      万岁千秋志,经天纬地才。
      未登宸极定,忍见泰山颓。
      圣子承皇业,能舒四海哀。

      懿文光典册,善美过昭明。
      历数归元子,哀荣动圣情。
      神灵游帝所,陵寝镇天京。
      诔德南郊在,千秋有颂声。

      渊默师成宪,端严信若神。
      承天行日月,与世作阳春。
      锐意思宽政,温颜访老臣。
      至今江海士,犹想属车尘。

      斥土开瑶殿,因山近翠微。
      神舆离鹤禁,天泪湿龙衣。
      日月还丹阙,风云送六飞。
      太平皇业固,清庙咏光辉。

      朱棣见得此诗,竟沉默良久,不知何时,涕泪沾巾。

      懿文死后,朱元璋益发残暴多疑,不仅仅是廷杖重臣,还在太和殿外建了扒皮亭,若有一言不慎,只怕便要扒了皮挂在那亭里,以儆效尤;满朝文武人心惶惶不可终日,每次上朝之前便与家人相告别一次,因为不知下午回家脑袋是否还在脖子上,有的甚至装疯卖傻以求余生。
      太祖的疑心也越发大了,有元末遗儒蒋清高,罹表笺祸,因文字狱获罪。后斩于市;又有梁亿《传信录》,不过是哀辑国初朝野佚事遗闻,入野史稗乘之类,犯了朱元璋忌讳,因此获罪诛杀九族;有后来,太祖偶读孟子,其间有一句:“君之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隹谁”,读后便大为光火,愤愤骂道:“要是这老头儿活到今天,非把他严办了不可。”一气之下,竟下令把“亚圣”从全国各地的孔庙里轰出去,而且有言在先,要有人就此事上疏求情,以“大不敬罪”论处。天下文人道路以目,只怕说错了半句话,死于非命。

      洪武二十六年,太祖借口凉国公蓝玉谋反,遂族诛蓝玉等,并株连蔓引,自公侯伯以至文武官员,被杀者约两万人。朱元璋还手诏布告天下,并条例爰书为《逆臣录》。列名《逆臣录》者,有一公、十三侯、二伯。这便是惊动天下的蓝玉惨案,自那日起,朱元璋越发暴虐成性,而全朝上下,竟无一人敢劝。

      远在燕京的朱棣听闻,只叹了一句:“但凡大哥还在,怎会落到个这局面?”说罢,竟是叹息连连。

      太祖渐渐老了,再不是那个叱诧风云的乞丐皇帝,多疑的性子让众人益发避之如虎。太祖的脾气异常的暴躁,有一日,竟在睡梦中斩杀了贴身伺候的妃子,越发的不敢有人亲近这个暴躁的老人。
      而唯一的例外便是皇太孙允文,允文渐渐长大了,那温文的性子和清秀的面容和懿文同出一辙,末夏,朱元璋身上起了肉疮,恶臭无比。允文竟以口吸吮,除了疮里的热毒。
      太祖越发感慨,问允文:“你不怕朕?”
      允文面上还是那副淡然的表情:“父王临死嘱咐了孙儿,若是父王不在了,要我好好孝敬皇爷爷,父王说皇爷爷戎马半生,活得辛苦。奶奶去了,伯温先生也去了,怕您连说个心里话的都没有。”
      朱元璋听得这话,只消得老泪纵横。

      洪武二十六年,年幼的皇孙允文被立为皇太孙,太祖对其疼宠非常,只堪堪教出一个仁明孝友的储君。

      后方孝孺成了允文的心腹肱股,却听允文叹道:“我自不如父王的大仁大智。”又说:“皇爷爷不过是想把我当作替身,看成另一个懿文太子,可自问天下间,谁又比的了父王灵秀隽永?”
      此话传进朱元璋耳朵里,朱元璋只是痛哭唏嘘,对允文却无苛责。

      洪武三十一年,太祖病逝,遗诏太孙朱允炆继位,诸子各自镇守藩国,不必赴京奔丧,以防变乱。
      遂朱允炆即位,年号建文。
      建文元年,燕王朱棣以‘清君侧之恶’之名举兵反抗朝廷,至建文四年,允文兵败而薨,年仅二十四岁。
      燕王登九五至尊。

      坐上太和殿龙椅的朱棣,一瞬间,有些落寞,看着一地的猩红,突然间,朱棣觉得很寂寞。仿佛渴求了许久的东西,到手的时候,发现不过是尔尔,那种失落和悔意。
      朱棣那天晚上,在龙椅上坐了一夜,他想了许多,父皇,母后,兄弟们,还有惨死的侄儿,最后,他仿佛睡着了,恍恍惚惚梦境里,似乎又回到了在大宗正院的那个春雨之晨:
      懿文一袭淡青衫子,温然而笑,脱了外衣,披在自己肩上。
      懿文的声音仿佛四月的春风,淡淡的,直吹进人心扉:

      “你恼大哥不要紧,别拿自己身子作践。”

      “棣儿,大哥从来不想和你争什么,该是你的总归会属于你,你也不必操之过急。”

      “暴不能久,凡事要以仁德为先,不可再做那些个意气之争,白白惹父皇生气。棣儿,父皇身就高位,也不容易,我们兄弟几人,最有本事的就是你,连父皇都夸赞你和他当年性子最相似,父皇年迈,万事都操心,你是他器重的儿子,凡事都多帮衬着父皇,毕竟是一家子,何苦为了些小利小怨坏了父子情意?”

      “棣儿,这话你听不听都罢了,不过大哥求你记在心里头,总有一天,你能明白大哥苦心。”

      朱棣睁开眼睛,顿时呆若木鸡,良久,朱棣方叹了一声,“逝者如斯,大哥,棣儿如今方明白你的苦心。” 只听得窗外滴滴答答下起了零星细雨,不知何时,朱棣已然是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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