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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番外 ...

  •   马皇后常常和诸人开玩笑道:“懿儿可真真是陛下亲手养大的呢。”每说这话时,眼里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懿文生在元至正十五年。那正是元末时候,兵荒马乱。朱元璋带着徐达一群草莽兄弟正在太平洲征战四方,当常遇春一路小跑的奔到还是兵马副元帅的朱元璋身畔,来不及行军礼,扯开那洪钟似的嗓子,使劲嚷嚷:“生了,生了!嫂子生了!大胖小子!”
      少年老成的朱元璋,那张一贯阴郁的面庞上,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
      朱元璋真是开心坏了,那一天喝了烂醉,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起了个大早,步履蹒跚的扯了睡眼蒙胧的徐达起床:“这太平山上有个送子观音,神的很,我前几天才拜过,结果你嫂子就母子平安,我得去上炷香还个愿。”
      徐达打着呵欠,一路都困得睁不开眼睛,直到被朱元璋扯上山,才恍然大悟:“大哥,这山上哪有送子观音?我咋没见?你啥子时候拜的?我咋不知道?”
      朱元璋黝黑得面容,难得抹了一丝红润,低斥了一句:“废话!”说罢,跪在山顶一个人形的大石头前,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
      徐达乐了:“哥啊,咱拜皇帝时候也没见你这么上心。”
      朱元璋瞪他一眼,背负了双手站起来。正是朝阳东升,金光普照万物,一派欣欣向荣。朱元璋站在山颠,忍不住胸中快意,仰天长笑,笑毕,抽剑出来,在那山石上刻下:到此山者,不患无嗣。
      这事,被大嘴的徐达说给军中兄弟听,一时间传作笑谈。倒是常遇春,听罢抹了一脑门子汗:“险啊,还好我前儿个没在那上头刻常遇春到此一游,不然大哥还不跟我急?”

      那一年冬天,朱元璋凯旋。那时候的朱元璋,还是郭子兴手底下的副元帅,那时候郭子兴不过是个占山为王的匪类,本就没多少家底,朱元璋虽说是副元帅,倒也不富裕,家里只有一个伺候的乡下老婆子,那老婆子粗手笨脚,又懒的很,常常懿文湿了尿布,哭了半晌都不见她人影。
      朱元璋急了,挽挽袖子,对还在月子里起身不得的马氏道:“我就不信了,一个尿布难得住我?”
      马氏慌道:“小孩子手脚软,你可别没轻没重。”
      朱元璋摆摆手:“知道知道。”话是这么说,可真正动手时候,朱元璋只觉得手里的孩子柔若无骨,抱也不敢抱,捏也不敢捏,只堪堪把一个大敌当前面不改色的狠将弄得手足无措。
      不满的小懿文偶尔任性的踢踢小腿撇撇嘴巴,朱元璋只把一颗心吊到嗓子眼,生怕是自己弄痛了宝宝,越发的小心翼翼。等一个尿布比葫芦画瓢的包裹好,朱元璋只觉得,汗湿透了衣衫。
      小宝贝突然咧开小嘴,对着朱元璋咯咯笑出声来。
      朱元璋呆了半晌,突然欣喜若狂的抱着儿子奔到床前:“儿子会笑了!”
      马氏嗔怪的看他一眼,抱过小小的宝贝:“尽说傻话,又不是木头,怎么不会笑?”
      朱元璋呵呵傻笑的挠挠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小宝贝,却又怕勒坏了小宝宝软软的手脚,抱又不敢抱,只围着儿子抓耳挠腮。

      那正是元末混乱的时候,第二年,才开春,郭子兴被人追到了家门口,仓惶出逃,毕竟是外人,他还是信不过朱元璋,为了牵制朱元璋,让他投鼠忌器,随行带走了义女马皇后。朱元璋带着尚在襁褓的儿子,留守在城里,正在长牙的小懿文越发磨人了,成晚成晚哭个不停,又认生的很,除了父亲,谁都不要。
      有一次,朱元璋有急事外出,吩咐了徐达老婆照顾着懿文。小小的懿文从父亲出门就开始哭闹,任人怎么哄也不顶事,等朱元璋翌日归来时,小懿文的嗓子都哭哑了,见了父亲,只张开小手挥舞不停,朱元璋忙抱过来,小懿文这才止了哭泣,靠在父亲怀里,不久竟沉沉睡去了。
      徐达的老婆叹道:“这娃子太黏你了,见不着你都哭了一整夜,累坏了。”
      听得这话,只堪堪心疼的朱元璋九转回肠。
      那天晚上,朱元璋借着灯光,扯了一件料子最软和的衫子,笨拙的拿针线缝了一个背孩子的带子,看似简单的小东西,朱元璋却忙乎了整整一夜,拆了缝,缝了又拆,直把两手扎满了针眼。
      翌日,当一脸肃然的朱元璋用那个缝制的拙劣不堪的背带,背着小懿文来到大营时,只惊掉了一屋子莽将的下巴。

      那是最艰苦的一段光阴。
      不久,郭子兴客死异乡,而朱元璋却巩固住了自己的势力。李善长,胡惟庸,刘伯温,一个个良相都被他礼贤下士,请到军中,朱元璋的势力越发的势如破竹。
      而不知不觉中,小懿文也长大了。
      第二年,朱樉和朱纲相继出生,那时候,朱元璋已经成了一方诸侯,家里妾婢成群,换尿布这等事情再也不必劳他亲自动手,而朱元璋在两个幼子身上,也再没有找到过那种得嗣时候得欣喜若狂和相濡以沫的舐犊情深。

      懿文的身子却一直孱弱,到了一岁半,等朱纲都会满地爬的时候,他还不会走路。
      朱元璋请了不少名医,都看不出所以然来,倒是一个前朝宫里的老御医,装模作样地捻着胡子:“小公子莫不是天生残疾?老爷夫人心里先有个准备。”
      小懿文仿佛听懂了那老御医的话,哇的一声哭起来,只伸开小手,“爹爹~爹爹~~爹爹抱抱~~”
      朱元璋恼羞成怒,忙抱着小懿文一边拍哄,一边喝骂:“把这庸医拖出去,斩了!”
      马皇后扯了小儿子从屋里出来:“你杀医生干什么?好没道理!”
      朱元璋喝道:“你也不听听他说的什么浑话!晚些学走路就是残疾?那天下人人都是残疾了!我家懿儿半岁就会叫爹爹,人都说早学说话的孩子肯定晚学走路,怎么就他满口喷粪?!”
      马皇后见他当真暴怒,不敢再多言,却心道:“晚些走路倒是再正常不过,却是谁紧张兮兮大张旗鼓四处寻医问药的?”

      自那以后,朱元璋每日里,一有空,就扶了儿子学走路,却又怕儿子摔着,怎么都不敢撒手。徐达见他亦步亦趋的劳累模样,笑道:“哥啊,你就撒手,小娃娃,摔几跤自然会走了。”
      朱元璋瞪他一眼,“你以为都跟你似的皮糙肉厚?这小孩子,摔伤了胳膊腿可就真麻烦了!”
      一直到两岁,小懿文才学会走路。小男孩子,难免淘气,什么不能动不能摸的,都非要上去摸一摸碰一碰。有一次,朱元璋的佩刀未收进鞘里,不知怎么就被懿文摸到了,只割了一手的血,朱元璋闻讯赶来时,只吓的一颗心都吊到了嗓子眼,慌忙抱起儿子,急喝道:“你碰那个做什么?!”
      被朱元璋一吼,懿文更是哭得喘不上气来。
      朱元璋忙拿药给他敷上,听他哭成那样,越发心疼,拍着懿文哄:“懿儿乖乖,吹吹,疼疼飞飞~~”
      懿文大眼睛里犹自带着泪花,委屈的把头埋进父亲胸前,只蹭花了朱元璋新上身的紫缎子蟒袍。

      吴元吴元年,年幼的懿文被立做吴王世子。朱元璋寻来刘伯温,语重心长道:“既为世子,以后是要接大任的,这师教可马虎不得。”
      刘伯温水晶心窍,哪里能不明白朱元璋的意思?只笑道:“朱大哥放心,伯温自会倾尽全力教诲懿儿,若是朱大哥还不放心,我倒有一个人选,他是前朝进士,名称宋濂,想必他的贤名大哥也听说过,年方弱冠便连中三元,更难得的是心性清高,不和元朝那些汙吏同流合污,竟舍弃了功名富贵,挂印而去,浪迹江湖间。”
      朱元璋大喜过望,抓着刘伯温的手连连道:“好兄弟,为兄给你备马,你这就去!快些招他来!我吐哺跣足也要迎接他!吾儿能得此良师,定会收益颇多。”
      刘伯温哭笑不得:“大哥,懿儿才七岁,宋濂一代大儒,总不能招他来就教懿儿三字经百家姓吧?你莫心急,且等等。”
      朱元璋虽然点头称是,可心急的却像猫挠,来回踱步不停。
      刘伯温没办法,只能叹道:“大哥放心,这宋濂和懿儿自有因缘,你还怕宋濂飞了不成?”

      朱元璋对这件事,一直惦记不忘,可是世事不如人意。那一年,陈友谅勾结元朝余孽,围歼朱元璋。
      刘伯温沉吟许久:“朱大哥,我倒是有个办法,不成功便成仁,只是不知你敢是不敢?”
      朱元璋道:“你且说。”
      刘伯温朗声道:“釜底抽薪,拿下金陵。”
      顿时,一屋人都沉默了。金陵是数代皇都,进可攻退可守,又富庶无比,拿下金陵,便是拿下半个江山。只是金陵兵强马壮,以朱元璋那时候的实力,是想也不敢想的。
      徐达第一个嘟囔开:“那不是拿鸡蛋碰石头?”
      刘伯温定定看着朱元璋:“你怎知金陵是个石头?或许它也不过是个鸡蛋。”
      常遇春道:“俩鸡蛋相碰,不还是两败俱伤?”
      众人皆沉默了。
      朱元璋沉吟了半晌,他知道,这是个机会,也是个挑战,就像一个赌徒,押了最大的一注,若嬴了,那就是一夜成名;若输了,便是倾家荡产。
      而朱元璋一向是个善赌之人,最后,他只是挥挥手:“都回家吧,今儿元霄节,回家跟家里好好过个节,该交待的都交待了吧。”

      那年元霄节,朱元璋挑了好久,买了一只麒麟的花灯。
      回府时候,却看见懿文坐在石阶上,看见自己,竟咯咯笑着,跌跌撞撞奔进朱元璋怀里。
      朱元璋慌忙抱起他,回头喝那门侍:“怎么让世子坐那里?也不怕冻着!”
      那门侍忙跪倒:“世子要等您,刚才夫人亲自来都拉不进去,不让等着,世子就闹,哭得嗓子都哑了,夫人没办法,才让小的抱世子过来。”
      朱元璋又是心疼又是暖心,贴了懿文冻得红扑扑的脸袋,佯怒道:“下回不许了!”
      懿文也不知听懂没,只抱着父亲脖子,小脸笑的成了一朵花儿。
      想起明日不知胜负生死的战役,朱元璋心里一紧,他突然觉得,自己不能死。多少年闯荡过来,都是靠着拼命三郎的闯劲,拿着命才换来今天的成就,不知为什么,儿子沉甸甸的捂在胸口的时候,却让他畏首畏尾起来。
      朱元璋亲亲懿文的小脸,把麒麟花灯递在懿文手里。
      懿文把花灯紧紧抱在怀里,爱不释手。

      那天晚上,朱元璋把懿文扛在肩上,走遍了整座城,城里四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小懿文常不出门,自然看得开心,朱元璋那天格外宠着他,糖葫芦,糯米园子,枣糕,一块块递到懿文嘴边,只把懿文喂得打了饱嗝。
      朱元璋笑呵呵的指着前头:“庙门口还有个卖汤包的,好吃的很,可惜懿儿吃不下了。”
      懿文眼巴巴的看着他,撒娇的抱着他脖子:“明天爹爹带懿儿来吃~~”
      朱元璋亲亲他额头:“好,懿儿记得,爹爹还欠你一顿汤包,等爹爹回来,天天带你来吃。”
      懿文张大水淋淋的大眼睛,笑得纯真而开心。
      一直闹到午夜,灯灭人散,朱元璋才抱了早已入梦的儿子回府。
      马皇后嗔道:“玩这么晚,你怎么也跟个大孩子似的?”
      朱元璋呵呵一笑,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掏出许多烟花来:“索性玩个尽兴!”说罢,抱紧怀里熟睡的懿文,来到院中,点亮那烟花。
      顿时,一苑的火树银花,映得府中仿佛仙境。
      烟花里,朱元璋怜惜的低头,看着爱子被映得通红的小脸,久久凝视。
      熟睡的懿文不知道,那一晚,朱元璋紧紧抱着他,和妻子站在院子里放了一宿的烟花。
      当军营的号角吹响时,朱元璋把尚在睡梦里的懿文递给马皇后,沉吟了许久,低声道:“若是我回不来,就带着儿子走吧,你忘了我吧,让懿儿也忘了我……”
      马皇后泣不成声。
      朱元璋再不敢回头,匆忙上马,绝尘而去,他不想让妻子看见自己泪流满面的样子。
      走得很远了,他突然听见了马皇后的哭叫:“你听着!一定要回来!你说忘就能忘?你不回来,就不怕懿儿哭哑嗓子?我不管!你一定要回来,我和懿儿等你!一辈子!!!”
      朱元璋掣住马,呆了良久,突然笑了,厉风吹干了他脸上的泪痕,他还是没有回头,只是短短一句“等我”,随风飘了很远。

  • 作者有话要说:  呵呵,鉴于好多亲要看甜蜜番外~~
    终于熬出来了一篇……
    嘿嘿,本文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大家将就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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