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太子懿文》飏飏归去

41、第 41 章

　　每天晚上，吃药都成了朱元璋父子最痛苦的事情，开始几日，朱元璋用尽手段，把懿文绑在床上硬灌，拿宋濂和允文的性命相挟，软硬皆施，到最后，懿文竟也不挣扎了，每日里槁木死灰一般，任朱元璋灌药喂食，只冥冥睁大了眼睛流泪，眼窝深深陷了下去，脸色苍白的厉害，看上去竟然比以往更憔悴。
　　朱元璋几乎疯了，在朝堂上，众臣都是小心翼翼，再无人敢提懿文用人心为药一事，那解缙林贤和那日数十个去兰馨阁的臣子都被重惩，活活扒了皮，那人皮正挂在殿外的亭子上，来往众臣都看得见，一个个噤若寒蝉。

　　这般煎熬了十数日，好容易熬到二月份，朱元璋便不再上朝了，离龙抬头的日子还有两天，朱元璋越发小心翼翼。
　　懿文看着却越发虚弱了，往日里朱元璋灌药喂药时，虽不挣扎，但也哭泣，但现在连哭也不哭了，呆若木鸡，只双眼游离无神，一日里也说不得几句话，只仿佛掉了魂魄。
　　只是窗外那株桃花，一只没有打苞。

　　二月二夜里，朱元璋揽着儿子在兰馨阁里，他睡得极浅，半夜惊醒，只觉得儿子浑身冰冷，吓得朱元璋顿时连声音都发抖了，颤声叫道：“懿儿？”
　　懿文并无应声。
　　朱元璋慌忙唤进来御医，那御医连扎了许多针，只急得脑门上出了汗珠，懿文还是脸色青白，毫无声息。
　　那太医双膝跪下，泣道：“陛下节哀。”
　　朱元璋怒不可遏：“庸医！庸医！”
　　太医哆哆嗦嗦道：“殿下真元耗竭，神仙难救啊！”
　　正说着，只听见门外小太监报：“燕王进京了。”
　　朱元璋怒从中来，想起是朱棣拿懿文以人心为药的事情做文章，还派了林贤在朝里散布消息，若非如此，自己讳莫如深的秘密，怎会闹得尽人皆知？又怎会传进懿文耳朵？朱元璋喝骂：“把那孽障绑进来！”
　　小太监不敢怠慢，忙叫了几个锦衣卫，只消得片刻，便见被绑缚的朱棣被推进来。
　　朱棣一见朱元璋，便跪地大呼冤枉。
　　朱元璋怒道：“莫和朕说废话！你干过什么混蛋事儿自己心里清楚！朕告诉你，懿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这账朕就记在你的头上！你以为懿儿走了你就是太子？做你的春秋大梦！朱棣，要让朕知道你再耍什么花样，朕绝不饶你！”
　　朱棣只听得心头发凉，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来。

　　却说懿文，身子飘飘忽忽的，却见两个鬼差引了他，一路前行。那鬼差倒十分客气，指了前头说：“殿下，前头就是奈何桥。”
　　懿文一怔，急道：“两位且让我回去再见一眼父皇可好？”
　　那鬼差叹口气：“殿下，一死百了，前头喝了孟婆汤，前尘旧事尽忘，您又何苦执着？”
　　懿文听得这话，怔了，他心里放不下父皇，放不下允文，也放不下弟弟们，一世恩恩怨怨，转眼便如云烟消散，只觉得悲从中来。
　　鬼差看看天空：“殿下，时辰不早了，多看只徒增伤悲，我们还是走吧。”
　　懿文掩面而泣，良久才点了点头。
　　正要随那鬼差过奈何桥。突然，懿文却听见空中一声暴喝：“懿儿！你回来！”“朱棣！若是懿儿有个三长两短，朕要你陪葬！”
　　懿文一呆，慌忙叫了一声：“父皇！”
　　那鬼差也呆了，径自急道：“这可如何是好？燕王朱棣乃紫薇下凡，若是因为小神而坏了他性命，上头责难下来，小神担待不起啊！”
　　懿文不知所措的看着那鬼差。
　　那鬼差犹豫片刻，径自单膝跪下：“殿下仁德，且救小神一次。”
　　懿文忙扶起他：“快快请起。”
　　那鬼差道：“燕王朱棣必不能死的，还请殿下一救。”
　　懿文怔道：“我如何救他？”
　　那鬼差摇摇手：“天机不可泄露，殿下到时便晓得了。”说罢，在懿文肩上击了一掌，懿文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进了身体里，那鬼差道：“小神擅做主张，且多给殿下些阳寿，等殿下救了紫薇星君，小神再来接引殿下。那时候，也算殿下功德一件。”说罢，把懿文一推，懿文冷不防跌下云端，心头一惊，睁开了眼睛，入眼的却是朱元璋焦急的面容。
　　懿文见朱元璋那通红的眸子，不由得心头一酸，低低叫了一声：“父皇……”
　　朱元璋喜极而泣，自从十天前，懿文便再未叫过他父皇，朱元璋只激动的抱紧了懿文，哭道：“朕便知道，朕的懿儿长命百岁，懿儿，你醒了，真好，真好……”
　　懿文见父皇这般真情流露，不由得也伤心，经了一场生死，竟把那些个恩恩怨怨看的淡了，也不豫再记恨父皇逼他吃人心药饵之事，只温声一笑，嗓子沙哑：“父皇，懿儿回来了。”
　　朱元璋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只抱着他轻轻的拍，一下又一下。
　　懿文扭头，却看见四弟朱棣被缚着跪在地上，朱棣的头埋的很低，看不出表情，懿文不由怔道：“四弟，快起来，为何跪在这里？”
　　朱棣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声：“谢大哥！”话里，隐约含了咬牙切齿的恨意。
　　懿文突然忆起方才的事情，不由奇道：“四弟不是在封地？怎会来宫里？”
　　朱元璋皮笑肉不笑的看向朱棣：“他是你弟弟，大哥病了，这当弟弟的伺候病榻也是应该的。”
　　懿文自然知道四弟恨他恨之入骨，怕是又招惹了父皇，才会被宣进宫来。朱棣离开了封地，就像被剥了壳的蜗牛，只怕要任人宰割。懿文见四弟被绑了双手，跪在地上的惨淡样子，心里便有了底。
　　朱元璋冷哼一声：“你莫管他，好好养病，就算熬过来二月二，春寒料峭，也不能掉以轻心。”
　　懿文挣扎着坐起来，向朱棣伸过去手，“四弟快些起来。”
　　朱元璋忙扶住他：“才醒就不安生！”说着，回头瞪了一眼朱棣：“滚起来！先在宫里住下！无朕手令不得出宫，要是再给朕出什么幺蛾子，朕决不轻饶！”
　　朱棣憋屈的应了句是，小心翼翼的退下了。

　　当日，朱元璋便命人拆了兰馨阁的铁栅栏。
　　懿文许久卧病，这次醒来，身子竟是大好，能站能走，仿若常人。太医也检查不出大碍，只恭喜懿文福大命大，凶险之症不治而愈。
　　朱元璋自然是开心异常，封那献策的道士为国师，赐黄金万两，那道士早就逃得不见影踪，朱元璋立了皇榜，张贴数日，都不见那道士前来领赏，朱元璋只能作罢，封了那道士做护国法师的虚衔，然后便开始着手迁都事宜。
　　懿文这次病愈，越发的孝顺谦恭，朱元璋怕他累着，本不让他参政，可懿文都是陪他熬夜批奏折，有时候父子二人睡得晚了，懿文不想惊动小太监小宫女，便事必躬亲的给父皇打水洗脚捶背，朱元璋心疼他，每每制止时，懿文便笑道：“父皇养育儿臣多年，为了儿臣病患，耗了多少心血？这涌泉之恩，懿儿只能滴水相报，父皇莫嫌弃，不然懿儿真的不安心。”
　　而白日里，懿文便亲自去南书房，教导儿子允文识字读书。允文本就粘他，父子二人，其乐融融，倒不曾有那天家的冷漠隔阂。懿文给允文讲的最多的就是孝经，每每抚了允文发鬓，叹道：“允文，若是父王不在了，你要好好孝敬皇爷爷，皇爷爷他戎马半生，活得也辛苦。母后去了，伯温叔叔也去了，他怕连说个心里话的怕都没有。”
　　允文乖巧的伏在懿文怀里，“允文孝敬皇爷爷，也要孝敬爹爹~~”
　　懿文看着乖巧可人的儿子，只淡然笑了，生生死死，聚聚散散，懿文看的反而开了。

　　一直到了三月份，天气放暖，懿文换下了笨重的棉衣，换上了春装，整个人都显得飘逸起来。懿文本就瘦消清秀，换了单薄衣裳，越发多了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不知为什么，朱元璋看着出挑的儿子，却越发心惊肉跳，仿佛儿子一不小心就要脱俗离世而去，越发把他捧在手心里。

　　兰馨阁外头那一株桃花，却是迟迟未开。
　　朱元璋只笑道：“春来的晚，留的也久些。懿儿，待这花儿开了，朕便带你去江南。”
　　懿文但笑不语。
　　朱元璋坐在儿子身畔，笑道：“想你三弟吗？朕到时候召你三弟入宫，陪你去江南可好？”
　　懿文笑着摇摇头，“由着三弟玩儿去，何苦劳师动众叫他回来？”说罢，又回头看了朱元璋，突然叹了口气：“父皇，当日母后去时，病榻之侧，便携了儿臣的手，说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孩儿和父皇，母后说父皇行伍出身，难免暴燥，命儿臣在君侧多提点。也说儿臣难□□于妇人之仁，要儿臣切切要听父皇的话，多多历练。”
　　朱元璋叹口气，“好端端提你母后做什么？又白白惹我们父子伤心。”
　　懿文低头沉吟片刻，斟词酌句：“父皇，若是儿臣不能再伴君侧，父皇且要放开心怀，几个弟弟都长大了，也能为父皇分忧，父皇切莫把什么事都压在心里，小心伤了身子。”
　　朱元璋怔了半晌，竟隐隐觉得懿文话里有不祥之意，慌忙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懿文掩饰的赔笑：“没什么，只是有感而发。”
　　朱元璋佯怒道：“再不兴说着丧气话！”
　　懿文温然笑道：“儿臣遵命。”
　　朱元璋嗔怪的看他一眼，旋即又心疼的摸摸他发顶，叹息一声：“老天爷把你还给朕，朕此身亦再无所求了。”
　　懿文靠在朱元璋怀里，一瞬间觉得鼻头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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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呵呵~两天内结尾~~
飏飏最大的毛病就是虎头蛇尾……
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