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太子懿文》飏飏归去

40、第 40 章

　　允文蹬蹬的跑到桌子前，拿了裁纸的小刀，划破了棉袄，从里头掏出来一封血书，递到懿文手里：“母妃要允文无论如何要把这个交给爹爹~~”
　　懿文将信将疑的展开看了，这一看，顿时，只觉得血都冲到了头上，眼前一阵发黑。
　　允文看着父亲的脸色顿变，也害怕了，摇着懿文的手哭道：“爹爹，爹爹……”
　　却见懿文一下子跪坐在地上，掩着唇一阵干呕。
　　允文吓得手足无措，只一遍遍喊：“爹爹~爹爹~~”
　　正在此时，朱元璋进门，正看见懿文跌坐在地上，脸色煞白，忙过去叫了一声：“懿儿！”
　　懿文躲开朱元璋的手臂，扶着墙缓缓站起来，泣道：“父皇，您还要骗懿儿到什么时候？！”
　　朱元璋心里咯噔一下，正看见懿文手里的血书，疑惑的看看懿文，伸手一把抢过来，只见那落款分明写的是‘臣妾德秀敬上。’朱元璋一下子都明白了，顿时气急败坏，抬头正看见站在一旁呆若木鸡的允文，一巴掌打过去，只把允文打翻在地，怒喝道，“小孽障！”
　　懿文突然想起惨死的李谦，也是因为通风报信才被父皇一剑穿心，懿文也顾不得什么了，慌忙抱紧了允文，允文已经被朱元璋一巴掌打的傻了，脸上清晰的五个指印，懿文看着格外心疼。
　　朱元璋气的手指发抖：“疯子，一个个都是疯子！都要逼死朕的懿儿是不是？！”
　　懿文浑身颤抖，只哭道：“父皇，是您要逼死懿儿啊！”
　　朱元璋听得这话，顿时傻了，突然仰天大笑，“你说，是朕要逼死你？你自己摸摸良心说，是朕要逼死你？！”说着，长笑变成哽咽。
　　懿文呆了，只抱紧允文，低了头，泣不成声。
　　朱元璋仿佛疯了似的，把房间里桌椅板凳踢摔个尽碎，带了泪痕，怒气冲冲的出了房间。
　　懿文只呆呆抱紧了儿子，不由得，也是泪流满面。

　　子时，朱元璋又回来了，手里端了一碗药，远远的就闻见血腥味扑鼻而来。
　　懿文一呆，扭了头泣道：“父皇，您拿开！儿臣是断不会再吃的！”
　　朱元璋阴着脸色：“吃不吃由不得你！吃到二月二，其间不得有间断！”说着，回头喝那几个小太监：“殿下不吃，你们便按住灌也要灌下去！”
　　懿文急怒交加，只从桌上抓起那裁纸刀，抵在喉咙上，“父皇，您这是逼我去死！”
　　朱元璋怒喝：“放下刀！你忘了你答应过朕什么？！不得轻生！”
　　懿文惨淡泣道：“父皇，求您莫再作孽了，那药，懿儿是断断不能喝的！”
　　朱元璋气的面皮发青，许久才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你有本事死个给我瞧瞧？朕这就去蜀中把宋濂五马分尸！”说罢，看向呆呆站在一旁允文，一把抽出剑，指在允文胸口：“有本事你倒是自尽一个？你说是你的刀快还是朕这尚方宝剑快？！”
　　懿文顿时傻了，泣道：“父皇！您疯了不成？！！”
　　朱元璋喝道：“朕疯也是被你逼疯的！放下刀！听见没有！放下刀！”
　　懿文呆了，看着横在儿子脖颈上那把闪着青光的宝剑，只有松开了手，那裁纸刀落在地上，懿文眼里，只盛满了无奈和痛苦沧桑。
　　朱元璋示意那小太监：“把药给殿下端去！”
　　懿文看着那碗满是腥气的药，无论如何也是吃不下的，只哭道：“父皇，莫逼我！懿儿就是死也是不能吃的！！”
　　朱元璋道：“你吃也要吃，不吃也要吃！”说着，剑又递了一分，在允文白皙的脖子上，拉出一道血口子。
　　懿文吓得呆了，惊叫道：“父皇！！您不如杀了儿臣！”
　　朱元璋怒道：“你再敢说一句死字我听听？！”说着，那剑又往允文身上逼近一分：“你到底喝不喝？！”
　　允文被吓得呆了，许久，才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听得懿文心都揪在了一起。懿文再也顾不得什么，泣不成声的奔上去，双手紧紧握住了朱元璋的剑锋。那尚方宝剑何等锋利，顿时，鲜血从懿文指缝间滴落。
　　朱元璋慌忙撤剑，喝道：“快松手！”说着，忙去掰开懿文的手指。
　　懿文一双手伤的不成样子，清秀的面庞被泪水糊的一塌糊涂。
　　朱元璋忙拿帕子包扎了懿文的双手，回头喝那小太监：“把殿下捆在床上！按紧了！”
　　懿文一惊，哭道：“父皇您要做什么？！父皇！”
　　懿文身子本就单薄，又怎么挣扎的过好几个膘圆体壮的太监？不多久就被死死按在床上，用带子绑了个死紧。
　　懿文眼睁睁看着父皇拿起那碗血腥的药，面无表情的走近他。
　　懿文哭道：“父皇，求您不要……”
　　话未落音，便被朱元璋捏住了下颔，一碗药就这么被死死的灌进去。
　　懿文只觉得，胸口疼得要炸裂开，那血腥的气息落在胃里，难受的让人战栗。懿文的泪水溢满了眸子，顺着白皙的面颊滑落，竟是一种槁木死灰的绝望。
　　见一碗药都喂下去，朱元璋这才解开了懿文身上的绳索，把他揽在怀里，轻轻拍了他背给他顺气。
　　懿文推开他，伏在床边，用手抠着喉咙，只想把那药吐出来。
　　朱元璋面无表情的缓缓站起来，居高临下：“你吐一个朕瞧瞧？你敢吐，就不信朕敢杀了你儿子和宋濂！”
　　懿文呆了，伏在床沿，捂着嘴一阵猛咳，咳到最后，竟是哭的不成声调。
　　朱元璋怕他哭坏了身子，只扶起他，道：“莫哭了，好好睡一觉，明日便好了。”说着，幽幽叹口气：“还有十七天，到了二月二，懿儿就能痊愈了。”
　　懿文犹自伏在枕上，朱元璋却见那枕上渗出了血红色，忙扳过懿文肩头，急道：“又吐血了？！”
　　却见懿文紧紧捂了嘴巴。
　　朱元璋忙掰开他的手，只见懿文一口血喷出来，只喷在朱元璋明黄的袍子上，染的星星点点。
　　朱元璋大惊失色，眼睁睁看着儿子无神的歪倒在自己怀里，昏迷过去。
　　允文站在一旁，见到懿文吐血，吓得腿一软，直摔倒在地上，哭叫了一声“爹爹！”。
　　朱元璋回头看看他，见他脖子上的伤口还渗了血，呆了良久，也不由得心疼，说到底，允文不过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方才是急坏了，才失了态。只有叹口气，温声道：“允文，让御医给你瞧瞧，上了药便回家吧，二月二之前，不要再来见你父王了。”
　　允文哭着抹泪：“爹爹会不会死？”
　　朱元璋道：“你爹爹是朕的太子，福寿天齐，怎么会死？”
　　允文这才抽抽噎噎的和小太监出了兰馨阁。

　　从那天开始，懿文开始睡不踏实，夜夜噩梦缠身。那一夜，懿文却看见一群浑身是血的娃娃，一个个狰狞的从地下爬出来，抱住懿文的腿脚，伸手要掏懿文的心窝，懿文惨叫一声，从恶梦里惊醒。朱元璋睡得浅，顿时醒了，忙叫了一声‘懿儿！’
　　却见懿文大汗淋漓的坐在床上，肩头微微颤抖。
　　朱元璋惊道：“怎么了？做噩梦了？”
　　懿文呆了许久，也不言语，惨白的嘴唇和颤抖的声音让他看起来格外虚弱。
　　朱元璋拿了一碗安神茶喂他喝了，这才哄着他睡去，却见懿文紧紧把自己包在被子里，抖个不停。
　　懿文一晚上都不曾睡安稳，癔症了好几回；翌日晨才昏昏然睡去，朱元璋蹑手蹑脚的起身上朝时，舍不得吵醒懿文，就由他睡了，几个太监宫女都在外间伺候。朱元璋刚走出房间，就听见屋里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满是惊恐，朱元璋大惊失色，不待步辇停稳就跳下来，飞奔进房间：“懿儿！”
　　却见懿文跌坐在地上，脸色吓得惨白，一见朱元璋，突然哭出声来，失态的扑进朱元璋怀里。
　　朱元璋一边拍着他一边安稳：“怎么了？莫哭莫哭。”
　　懿文低低泣道：“鬼……有鬼……好多小娃娃，要掏我的心……”
　　朱元璋一听，顿时脸色一沉，沉吟良久，却是一言不发，只轻轻拍了懿文背肩：“发癔症了？没事，莫胡思乱想便是了。”
　　说罢，朱元璋唤来一屋子太监宫女，吩咐道：“好好照顾殿下！不许离了半步！”说罢，面色沉郁出了房间。
　　那一日，朱元璋并无上朝，却唤了钦天监诸臣去了太庙。
　　朱元璋晚上回兰馨阁时，懿文脸色憔悴苍白的让人心疼，一双大眼睛冥冥的，没有焦距似的盯着窗外。
　　朱元璋一把抱住儿子，怜惜道：“懿儿莫怕，父皇在。”
　　懿文回头看看他，眼神有些迷离，许久，才惨然抓着他衣袖：“父皇，莫逼我了，求你……”
　　朱元璋安抚着他，只见门口钦天监诸臣拿了赤硝，和了鸡血在门口绘了一个钟馗门神，又在院子里撒了一些鲜红的东西，带着刺鼻的味道。
　　懿文惊疑不定道：“父皇，这是……”
　　朱元璋笑道：“没事，辟辟邪。”
　　懿文将信将疑的看着外头诸人忙忙碌碌的样子，不知为什么，径自傻了，心头莫名的拢上一层阴霾，仿佛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