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太子懿文》飏飏归去

39、第 39 章

　　过了年，很快便是正月十五，元宵灯节。
　　宫里张灯结彩，朱元璋一早便出门，在太和殿上大赦天下。懿文昨夜睡得并不踏实，早早起了，一个人倚在窗前看那株才抽出嫩芽的桃花，为图个喜庆，连桃树上都结了鲜红的绸带和灯笼，懿文也被这气氛感染了，心头多了一分雀跃。幽幽想道：父皇说等这桃花开了，便放自己出兰馨阁，想必那时，身子也能大好了吧？懿文又忆起江南春景，不由得嘴角挂上一抹微笑。念起幼时，带着二弟三弟四弟，满院子放鞭炮，总盼了天早些黑，能出门看花灯；那时候父皇还是吴王，无论再忙，回家后总会带了自己放上一院焰火，五彩缤纷，好看的紧。懿文叹口气，念起逝去的马皇后，疯了的二弟，不知飘零何地的三弟，还有那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四弟，懿文越发觉得凄清。如今父皇登了大统，元宵节一家人也不得团圆，当真可悲可叹。
　　懿文正思忆间，却听见门外一阵喧哗，隐隐约约的听不分明，只听得出来似乎有不少人，似乎有人哭叫高呼声。
　　懿文忙起身出门，却被殿门口那粗粗的铁栅栏拦住了，懿文隔了栅栏向外看，兰馨阁外头，似乎来了不少重臣，虽然看不清楚，但带头的几个穿的是大红官袍，应该是正二品往上，却都被锦衣卫拦在了兰馨阁外头，熙熙攘攘的好不混乱。
　　懿文一怔，他们来兰馨阁做什么？莫非是有事找我不成？想着，懿文唤来小太监：“外头何事喧哗？”
　　小太监只跪在地上，唯唯诺诺不敢说话，浑身筛糠似的发抖。
　　懿文不耐烦，喝道：“你倒是回话！外头何事喧哗？”
　　那小太监只连连磕头，一句话说不出来，前日里，朱元璋身边的大太监，就因为多言多语，才落得个惨淡下场，断了舌头逐出宫闱，这事情虽然懿文一无所知，可那些奴才都是清清楚楚，有那前车之鉴，谁还敢多一句废话？
　　懿文急道：“开门，我自己出去瞧瞧！”
　　那小太监都快吓哭了：“殿下不要，陛下吩咐了，您不能出去……”
　　懿文也不理他，径自摆弄那栅栏上的铜锁，却是九锁连环，这种锁要配齐三把钥匙才打得开，及其繁复。当今天下，只有国库用过这种锁，钥匙是户部侍郎，左右辅宰各保管一把。懿文不料，父皇竟用这种锁困住自己，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
　　那小太监战战兢兢道：“殿下，钥匙在陛下手里，奴才也开不得门啊！求您饶了奴才吧！”
　　懿文叹了口气：“起来吧。”说罢，正欲召来一个锦衣卫，问个原委，却看见远远的，一路明黄旗帜，不正是父皇的銮驾？
　　懿文呆了呆，父皇此时不是该在太和殿上？又怎会回来兰馨阁？

　　朱元璋是听见消息，解缙和林贤来兰馨阁兴师问罪，才匆匆赶回来。
　　当初为懿文寻药时，的确让河南巡抚江和德在承德见驾，送来童男童女各六十，杀之取药。因为此事关系重大，这么大批童子，要下诏征集，要送进宫闱，还要杀之取心，中间接手的人不胜其数，环节也是错综复杂，朱元璋知道瞒不住，也瞒不了，索性不瞒，只是把懿文关在兰馨阁里，严密看管起来，堵住兰馨阁众人的嘴巴，朱元璋戎马半生，也不怕人诟病，唯一只要能瞒得住懿文一个人便成了。等懿文熬过去二月二，朱元璋落得个千古骂名也在所不惜。
　　只是不料，这事却被有心之人拿来做文章，堪堪宣扬了出去，闹得纷纷扬扬，现在是满城风雨，都道是太子以心为药，残暴不仁，鼓动了不少朝中腐儒，要废太子。而这带头的跳梁小丑就是林贤，至于那林贤背后的主子是谁，哪里瞒得过朱元璋？说到底还是朱棣指使，想到这里，朱元璋不由得气急败坏，只恨朱棣心狠手辣。
　　解缙林贤等人见了朱元璋，忙双膝跪了请安。
　　朱元璋冷哼一声，不动声色道：“众卿何事要奏？”
　　那林贤低着头，一言不发。
　　倒是那腐儒解缙，不知深浅的大声道：“听闻殿下听信道人妖言，以人心为药饵，臣以为，此乃大不仁之举，殿下乃太子，一国储君，岂能做出这等桀纣暴行？”
　　朱元璋笑眯眯的看着二人，“你们，听谁造的谣？”
　　这话一说，二人都是一怔，林贤机灵，忙跪拜道：“臣下道听途说，臣等该死。”
　　那解缙还是浑浑噩噩：“臣不过想问问太子其中原委，若是造谣最好不过，若有人恶意中伤，也好给太子辟谣……”
　　朱元璋冷冷道：“不必了。”说罢，看向那林贤：“朕方才听见，你说你该死？”
　　那林贤一惊，顿时知道朱元璋要拿他开刀，吓得噤若寒蝉。
　　朱元璋冷笑：“好个林贤，当初你勾结倭寇，借倭寇兵力给胡惟庸那老贼，教他犯上作乱的旧账，朕还没和你清算，你的确该死！”
　　林贤只吓了一身冷汗，连连磕头：“陛下明察，臣冤枉！”
　　“冤枉？”朱元璋冷哼一声：“冤不冤枉，等你主子来了自然分晓！”说罢，喝道：“来人，拿朕尚方宝剑来！把林贤逆臣即刻处死！再传个信去燕京，宣燕王入京。”
　　眼睁睁看着朱元璋拿剑砍下林贤头颅，解缙和一干文臣顿时傻了，只呆呆看着朱元璋举手投足间又处死一名重臣。毕竟都是文官，哪里见过这阵势？
　　朱元璋看着那一群乌合之众，似笑非笑：“没事了便走吧，留在这里莫非要朕请你们吃元宵？”
　　那群文臣吓得屁滚尿流，连呼不敢，逃命似的飞奔的不见影，只在那门槛上，还绊掉了好几只鞋子。
　　朱元璋觉得有趣，哈哈大笑，笑罢，忙吩咐身边太监宫女：“把这里擦干净了，要让太子闻出来一丝血味，有你们好看！”说罢，扔下剑，快步进了兰馨阁里。
　　远远的，只见懿文趴在那殿前的栅栏后头，焦急的张望，见了朱元璋过来，慌忙请安。
　　朱元璋开了锁，进了兰馨阁里，随口问道：“身子好些没？今日还咳嗽吗？”
　　懿文低声道：“不曾咳嗽，”说着，不停的向外张望：“父皇，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朱元璋一怔：“这话怎么说？”
　　懿文道：“儿臣方才看到许多大臣都聚在殿外……”
　　朱元璋摆摆手，哈哈笑道：“没事没事，不过是来和朕讨元宵罢了。”
　　“讨元宵？”懿文呆了呆，旋即，忍俊不禁。
　　朱元璋笑道：“今晚可要多做些元宵来吃，往日都是你母后，拿那祈福的铜钱包在元宵里，去年的被你三弟吃去了，今年该懿儿吃了。”
　　懿文忆起去年的旧事，那时母后还在，一家人聚的齐全，而今年只剩下他们父子二人，不由得，悲从中来。
　　朱元璋忙岔开话题，笑道：“朕今日拿了不少焰火来，等晚上放给你看。”
　　懿文笑了笑，低声道：“父皇把允文叫进宫来吧，许久不见了，儿臣想他呢。他也爱玩这些小东西，往年元宵节，都是儿臣给他放焰火。”
　　朱元璋笑着应了，“今年咱爷孙三个好好过个元宵节。”说罢，便吩咐小太监去接允文入宫。
　　允文还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规规矩矩的向朱元璋和懿文请安，朱元璋笑道：“快起来吧，今日元宵节，只有父子爷孙，没有君臣上下。”
　　懿文忙把允文拉进怀里，小孩子正是窜个子恶年纪，懿文又许久不见他，乍一见，只觉得长高了，也壮实了。
　　朱元璋笑道：“今年秋天，就给他找了个师傅，带着学文学武，允文聪敏好学，倒是个好孩子。”
　　懿文摸摸儿子的小脸，笑道：“学什么了？”
　　允文仰起小脸：“学了中庸，大学，还有骑马。”
　　懿文笑道：“允文会骑马了？真厉害。”
　　允文到底是孩子心性，摇着懿文的手道：“师傅都说允文骑马骑的好呢~~”
　　懿文把他抱在膝盖上，“好孩子，你三叔的马骑的是极好的，什么时候让他带你骑马去郊外踏春。”
　　允文兴奋的小脸通红，一双大眼睛一眨一眨的。
　　朱元璋见他们父子聊得欢，自也开心，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间，到厨房里，拿了一枚小铜钱过去，递给厨子，吩咐道：“把这个包在圆子里，记住，盛在太子碗里。”
　　那厨子慌忙应了，小心翼翼的接过铜钱。

　　兰馨阁里，允文见朱元璋走了，突然附在懿文耳畔：“爹爹~母妃有东西要允文带给你~~”
　　懿文一怔：“是什么？你母妃怎么没来？”
　　允文道：“母妃被皇爷爷关起来了，皇爷爷不许允文告诉爹爹~~”
　　懿文惊道：“出了什么事情？”
　　允文摇摇头：“不知道，那天母妃说有事带我来见爹爹，皇爷爷不许，后来母妃和皇爷爷吵架了，皇爷爷生气了，骂母妃说，‘你不想你丈夫早死就安分点，跟着林贤解缙那群混人胡闹什么？！’”
　　懿文听得一头雾水，不解的看向允文，只见允文蹬蹬的跑到桌子前，拿了裁纸的小刀，划破了棉袄，从里头掏出来一封血书，递到懿文手里：“母妃要允文无论如何要把这个交给爹爹~~”
　　懿文将信将疑的展开看了，这一看，顿时，只觉得血都冲到了头上，眼前一阵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