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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   懿文倚在窗前,窗上换了剔透的琉璃,既挡风又透亮,窗外一片火树银花,懿文看着那刹那芳华一闪而逝,径自呆了,盖在膝上的毯子掉在地上,犹自不知。
      一只手捡起那毯子,裹在懿文身上,把懿文紧紧揽在怀里。
      懿文不用看,只闻着那熟悉的体温便知来者是谁,只颤抖道:“先生,真的是你……”
      宋濂紧紧抱了懿文,手在颤抖,几乎是失态:“懿儿,想死我了!”
      懿文一怔,这么许多天,在宫里被许多事绊住了,好几次想叫宋濂进宫,后来忙中出乱,也抛诸脑后。懿文不由得歉意,伸手握住宋濂的手:“先生……”
      宋濂捧了懿文的脸庞,细细的看,欣慰笑道:“懿儿的脸色比往日好了些。”
      懿文羞涩一笑:“托先生福。”
      宋濂捧起他面庞,弯腰,几乎把鼻尖靠在懿文额头上,声音低柔的仿佛梦呓:“懿儿的脸色红润了,嘴唇也红润了,水灵灵的,只让人想……”说着,湿润的嘴唇便向下移去。
      懿文大窘,“先生……”
      宋濂意乱情迷的抱住懿文:“懿儿莫怕,奴才们都被我遣出去了,陛下大宴群臣,不会来这里……”
      懿文双颊红的几乎滴的出水来,羞涩道:“灯……”
      宋濂嘴边晃出一个意乱情迷的恍惚笑容,长袖一挥,只把那琉璃盏摔在地上,那灯火在盏里跳了两下,就灭了,屋里顿时一片漆黑。
      懿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接着,唇上覆上了一个温热的东西。
      懿文被吻的晕了,就是和若华,也不曾有过这种热情,不可否认,那一刻,懿文动情了。
      窗外,硕大的焰火映亮了半边天空,虽然只是转瞬而逝,但一霎那,懿文清楚的看见,门外一个明黄的身影。
      懿文心里一惊,忙推开宋濂,手忙脚乱的点上灯,门外却什么都不见,黑漆漆的一片夜色深不见底。

      翌日,宋濂以胡党连坐获罪。众臣皆谬然,纷纷为之求情,太祖不许。
      宋濂获罪的时候,懿文几乎是被软禁在兰馨阁里,足不出户,自然不知此事。李谦和宋濂一向交好,是李谦冒死潜进宫里,启奏此事。懿文得知此消息之时,大惊失色,忆起昨夜之事,顿时觉得血都凉了,跌坐在地上,呆呆看着窗外。
      朱元璋一直到傍晚才回来兰馨阁,见到李谦,脸色大变,喝骂道:“滚!你来做什么?!”
      懿文忙双膝跪下,泣道:“父皇,您莫怪李谦,是儿臣的不是,一切都是儿臣的错,求您放了先生!”
      朱元璋冷笑:“你倒说说,让朕怎么放他?!”
      懿文抓着朱元璋的裤脚,泣不成声:“父皇,是儿臣的不是,是儿臣勾引了先生,先生一代大儒,知礼知法,是孩儿不肖,垂涎先生,逼了先生做那不耻之事……”
      朱元璋气急败坏,一脚踹开懿文,“你还要不要脸!!”
      懿文被踹的生疼,也顾不得,只哭道:“是儿臣不知廉耻,父皇莫要怪罪先生!”
      朱元璋也不理他,只气的满脸通红,来回踱步道:“早知道那宋濂不是好东西!屋里养了一屋子男宠,竟还把主意打到你身上!不把他碎尸万段,朕就枉为人!”
      懿文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又抱了朱元璋的腿泣道:“父皇,此事真的与先生无关!儿臣是太子,又有谁能打儿臣主意?真的是儿臣逼迫先生做那不耻之事……”
      懿文还没说完,脸颊上狠狠挨了一下,直被打翻在地上,头晕眼花,半天爬不起来。
      李谦忙过去扶起懿文:“殿下!”
      朱元璋刚才是气急了,竟忘了还有李谦在场,朱元璋是个经过大风大浪的,这天家丑闻,可不好随意泄露出去。朱元璋眯起眼睛,喝道:“李谦,你过来!”
      李谦迟疑的看向朱元璋,走过来跪在朱元璋面前:“陛下有何吩咐?”
      懿文急叫道:“父皇,宋先生获罪之事是儿臣逼问的李谦,李谦是身不由己才不得不告知儿臣,您莫怪他……”
      话未落音,只见朱元璋的剑直刺进李谦心口,李谦睁大眼睛,倒在地毯上,死不瞑目。波斯进贡来的上好羊毛地毯,染上了刺目的血红。
      懿文顿时傻了,呆呆看着李谦的尸首,还有那双死不瞑目的眸子,黝黝的仿佛要把人吞进去。
      朱元璋发狠的把御案一劈两半,怒喝道:“你少和朕说废话!”
      懿文吓得呆了,呆呆看着那犹自滴血的剑。
      朱元璋怒极反笑:“你什么都不用再说,要救宋濂,除非你自己当皇帝!”
      懿文顿时一惊,朱元璋这话说的颇重,一点余地也不曾留。要知皇家父子,最忌讳说的就是这种话,朱元璋言下之意就是,只要他还活着一天,就不会赦免了宋濂。懿文慌忙诚惶诚恐的跪下泣道:“父皇这么说,让儿臣无地自容!”
      朱元璋也不理会他,任他跪着,怒气冲冲的拂袖离去。
      懿文自知救不得宋濂了,悲从中来,伏在地毯上,泣不成声。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小太监进来,一个个利落的拖出去李谦的尸首,又拿水洗了地板,收拾了屋子,换了新地毯。来来往往的,忙忙碌碌又有条不紊,透着一股子冷漠的寒气。
      懿文恍恍惚惚的站起身子,只想离开这个地方,一屋子血腥,逼得他要发疯了。
      屋子里的太监宫女忙忙碌碌,竟也没有在意。懿文一路行到院子里,冷风一激,这才一个寒战清醒过来。不由得悲从中来,想到宋濂对他的深情重恩,想到李谦因为自己无辜枉死,甚至忆起为自己挡了一刀的常若华,越发难过,却是自己害死了这么多人,懿文突然觉得,自己活着很多余。
      懿文失魂落魄的顺着小径,一直走到御花园里,却见前方太液池里,泛着清冷寒光,显得格外清澈剔透。懿文突然想起投了汩罗江的屈大夫,屈大夫是个智人,众人皆醉我独醒;懿文却是个昏人,上愧对父皇天恩,下愧对黎民百姓。懿文昏聩,懦弱的妇人性子,不知害死了多少身边挚友恩师?尤其是宋濂宋先生,对自己一片赤诚,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罢了罢了,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今日便随恩师去了,举身赴了清池,全当还恩师一片情谊。
      想罢,懿文脱了丝履,抱了一块太湖石,跳进太液池里,瞬间便被那清涟没了顶。

      太祖正在坤宁宫里,坐在马皇后生前的房间里出神。想起昨夜的一幕,只恨得牙痒痒,暗自怒道:“宋濂!是可忍孰不可忍!朕饶不得你!”
      正此时,却听见门外小太监的惊呼声:“来人啊!救命啊!太子投河自尽了!!”
      朱元璋大惊失色,顾不得披了外衣,抬脚奔出房间。
      一路匆匆赶到太液池边,却见几个小太监正围了水淋淋的懿文,跪爬在地上,揉胸口的揉胸口,锤背心的锤背心。
      朱元璋跺了脚喝骂:“混账东西!还不送太子回屋?!冻伤了身子怎么办?!”说罢,等不及几个小太监拿软塌,径自抱了懿文,一路小跑奔到兰馨阁,一到房间,一迭声吩咐人拿了热酒,剥了懿文衣服,拿热酒使劲搓在懿文身上。却见懿文连身子都变得青紫,面无血色,心疼的朱元璋手直发抖。

      懿文昏昏沉沉的,却见自己站在河岸上,那河边写着忘川两个大字,懿文抬眼望去,只见一片混沌,隐隐约约的,耳畔传来朱元璋的疾呼声。懿文迷迷糊糊想:“莫非父皇寻来了?”正在纳闷,却见李谦站在面前。懿文一惊,慌忙去拉李谦的袖子,叫了一声:“李谦!”
      李谦面色沉郁,也不说话,只推开懿文。
      懿文又急又悲,心道,“是我害死了李谦,李谦定是恨我,这当如何是好?”
      却听见耳畔,隐隐约约的,朱元璋的呼喊声越发急切了,懿文心惊道:莫非父皇真的寻来了?出了这等丑事,让自己如何面对父皇?不由悲从中来,扯了李谦袖子道:“李谦,是我对不住你,我随你走就是……”
      话未落音,冷不防被李谦一把推下了忘川河,懿文惊叫一声,睁开眼睛,竟醒了过来,却见朱元璋正抱着自己,一边呼喊着“懿儿”,一边往自己口里灌着药膳。
      懿文咳喘许久,才低低叫了一声父皇,竟是声音沙哑。
      朱元璋面色沉郁,扔下手里的药碗,伸手一巴掌摔在懿文脸上,把懿文打的呆了,还没有反应过来,却又被朱元璋一把紧紧抱在了怀里,懿文只觉得父皇的臂弯在微微颤抖,抱得死紧,把自己勒的生疼。
      懿文不敢说话,只偎依在父皇臂膀里,自知理亏,越发的怯弱,把头埋进父皇臂弯里,不知不觉已经是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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