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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   六月初六,大吉,懿文举行了大婚。太子妃是德秀郡主吕清碧,吕郡主知书达理,朱元璋满意非常,大赦天下。朝野上下,皆把那德秀郡主比作贤后娥皇女英,赞赏声一片。
      懿文披着大红的衣衫,一杯杯的敬谢着宾客,眼底却暗淡的不见喜怒。朱元璋却格外的开心,平日里鹰鸷的眸子今日却显着慈祥,不停的留恋在懿文单薄的身影上。
      朱棣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冷冷看着父皇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那种眼神和情不自禁流露的慈爱是无法掩饰的,那种慈祥,父皇的任何一个子嗣都不曾得到过,朱棣虽然知道朱元璋一向偏爱懿文,但这般不加掩饰的宠溺,还是让朱棣心一阵酸楚,嫉妒像蔓藤一般,攫取了朱棣的心,勒的发疼。朱棣的眼神越发的冷冽,恨恨盯着懿文,手里的银酒杯已经被捏的变了形。
      懿文一杯接着一杯,被宾客簇拥着,喝下美酒佳酿,喝到最后,是被人扶进了洞房。
      朱元璋笑道:“别闹太子了,今天大家尽兴,还有谁没喝够本,朕奉陪到底!”
      众臣见朱元璋开心,少不了跟着助兴起哄,一夜熙熙攘攘的过去了。
      这些,懿文却是不知的,此时的懿文,已经醉的不省人事,昏昏然倒在新床上,德秀郡主坐在他身畔,不动如山。
      约莫五更,懿文觉得头痛欲裂,睁开眼睛,大红的颜色直晃痛了眼睛,懿文蠕动嘴唇:“水……”
      一杯水递上来,耳畔响起一个不苟言笑的声音:“酒醉伤身,殿下切忌贪杯,今日大喜,便罢了,下次切不可再醉成这番模样。”
      懿文听她那不客气的说教口气,也带了三分怒意,“要你管!”
      德秀郡主还是那个不动声色的口气:“殿下,臣妾受陛下重托,要时时督促您正身正德,不得偏差,若您执意一意孤行,那臣妾只有请出皇后娘娘钦赐的金锏,以正国法家规。”
      懿文怔了怔,马皇后留下的金锏他是知道的,上打君侧佞妃下打殿下奸臣,当初一个秀女仗着父皇疼爱,目无尊法,给她那不学无术的父兄讨了京里重职,父皇一时色迷心窍,竟然应了。后来那两个不学无术的东西仗着国舅身份,胡作非为,引得京里天怒人怨,被马皇后教训一顿,赶出京城,百姓夹道欢庆。后来那秀女和父皇哭闹,父皇问明原委,不但不曾责罚马皇后,反而怒斥了那宫女,杖责三十,被贬进觉宁寺,终身伴青灯古佛。事后,朱元璋诚心诚意打造了一个金锏,送给了马皇后,并感慨说:“孟子曰,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如今大明江山初定,京城十丈繁华地,朕难免迷花了眼睛,所幸有贤后,时时警醒于朕,今特赐此金锏,上打君侧佞妃,下打殿下奸臣,以清君侧。朕主外矩国法;贤后主内正家规,见金锏便如见朕亲临。”
      懿文却不料,父皇却将此金锏给了德秀郡主。一时间,懿文百感交集,这金锏是马皇后留下的,只有母仪天下统领后宫之人,才能拿得起,如今父皇却将金锏赐给德秀,莫非并无再立王储之心,真的打算要自己继承大统?那父皇又命四弟带兵入京又是个什么意思?莫非,父皇重用四弟,为的不是排挤自己?如果是这样,那父皇召来狼子野心的四弟,有时为了对付谁?
      想着想着,竟晕晕乎乎的睡了过去,才睡着,就被吕德秀推醒了,德秀一板一眼道:“殿下,古人闻鸡起舞,您肩负重任,切不可贪图□□,以至于无所作为。”
      懿文头晕脑胀,难受的紧,推开她,嘟囔道:“我难受。”
      吕德秀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突然拿起桌子上的茶水,一下子泼到懿文脸上,懿文一个激灵,一下子睁开眼睛,脸上还黏着茶叶。懿文怒的满脸通红,他哪里受过这个委屈,少爷脾气上来,怒喝道:“大胆!你做什么!”
      吕德秀面无表情:“殿下请起床梳洗正礼,寅时一刻,起床省身,读祖训录;两刻正冠正礼,梳洗停当;三刻入宫,与陛下请早安,伺候陛下洗漱着衣,等卯时一刻,便该早朝了。”
      懿文怒不可遏,大清早,才五更天,宿醉偏偏被吕德秀弄醒来,还张扬的让他进宫伺候晨昏?!以往并无这先例,且不说朱元璋身边太监宫女一群,用不用的着他去伺候洗漱;他这么起大早,累的自己和手下童仆睡不饱,劳师动众的还是次要;更要命的是,这般伺候晨昏,难免有些狗拿耗子讨巧逢迎似的嫌疑,这岂不是遭四弟和一帮子众臣嫌恶?懿文口气不善:“用的着你多事!父皇身边缺了人伺候不成?!”
      那吕德秀还是一张木板脸:“殿下此言差矣,陛下是汝父,就算是百姓家,也该伺候晨昏,更不必说天家,吾皇家乃万民典范,殿下居然说出这种话,让人寒心。此事臣妾定会禀告陛下。”
      懿文听说她还要告状,顿时怒了,喝道:“滚!随你怎么告状去,哼,还拿个鸡毛你真当利剑?你真把自个当成母仪天下的贤后不成?!”
      那吕德秀怔了怔,回身取了金锏,一张脸仿佛覆了寒霜,回头吩咐道:“礼儿,仪儿,随我进宫面圣!”
      懿文眼睁睁看着吕德秀转身登车进宫,气的满脸通红,嘴角直发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恨恨的抓了桌上的笔墨纸砚和吕德秀放在桌上钦赐的祖训录,狠狠扔在地上,回身抓了被褥,蒙在头上,连早朝都不去了。

      约莫辰时,那吕德秀气势汹汹的回来了,身后带着四个黄袍的钦命锦衣卫,手里都拿着廷杖用的板子,吕德秀手里掣着金锏,一副倨傲。
      懿文被惊醒,跣足赤脚出了门,看见吕德秀,冷冷道:“何事?!”
      吕德秀还是那不温不火的声音:“陛下口谕:‘朕养你教你数十载,莫说让你伺候晨昏,就是要你性命都不为过!德秀郡主深明大义,让你朝起省身,那是正途,你不可混闹,今日之事,朕且给你个教训!朕赐德秀金锏,可不是摆设,如若再胡闹,尽管打,德秀不必再禀奏朕。’”说罢,冷冷看向懿文,“殿下自己选,是挨臣妾这金锏还是受陛下的板子?!”
      懿文气的脸色发白,指着吕德秀的手指头发抖:“你……刁妇!”
      吕德秀嘴角抽了一下,脸色更沉郁,“殿下怎不知好歹?!那别怪臣妾下手无情!”说罢,举起金锏就抽下去。
      吕德秀妇道人家,金锏打的自然是不疼,可是那种羞辱,懿文哪里忍得下去?懿文气的脸色又青又白,一把抓住那金锏,喝道:“刁妇!你好大胆子!!”
      吕德秀冷冷道:“殿下想抗旨不尊不成?”
      懿文怒极,可他一向清高,连骂人都不大会,急怒攻心,浑身直发抖,只能一遍遍怒喝道:“刁妇!刁妇!!”
      那吕德秀也是脸色铁青,喝道:“太子抗旨不尊,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那四个锦衣卫齐刷刷应了个是,拿了板子,一起往懿文腿上打下去,懿文避不过,被四个板子打在腿上,疼得难忍,竟一下子跪下去,懿文顿时羞怒交加,挣扎着要站起来,却被吕德秀一金锏打在背上,冷不防狼狈的摔下去,懿文气的眼前发黑,正要爬起来,又被几个锦衣卫用板子按在地上,那吕德秀得寸进尺,发狠的连着拿金锏打了许多下,懿文气的眼前发黑,胸口气血翻涌,只觉得喉咙一甜,嘴里带了腥味,懿文要强的咬了牙,生生咽下一口淤血,胸口一滞,顿时心抽搐的疼,疼得难忍,眼前一黑,竟是生生气的背过了气去。
      懿文再醒来时,只觉得一双手正在掐他的人中,那手尖细冰冷,正是吕德秀。
      懿文推开她,挣扎的忍着腿疼,踉跄站起来,不肯示弱。
      吕德秀还是那副万年冰山脸:“殿下,让臣妾为您上药。”
      懿文理都不理她,转身进了书房里,紧紧销上了门。

      午饭时,吕德秀敲门道:“殿下,请用膳。”
      懿文也不理会她,吕德秀在外头敲了片刻,见懿文不肯开门,也不多言,冷冰冰的吩咐下人:“殿下不饿,饭菜撤下去吧。”
      挨到申时,懿文饿急了,觉得胃疼难忍,但赌了气不肯出门,饿得难耐,突然想起宋濂来,宋濂临走时的嘱咐历历在耳:“你胃不好,别任性不吃东西,饱一顿饿一顿,当时侯又闹胃疼。你常吃的药我已经吩咐了府里,药一定要按时辰吃,切忌大悲大喜,凡事放开心怀……”懿文悲从中来,不知为何,突然无比的想念宋濂,一个古怪的念头映入脑海,若是先生在,他会不会心疼?突然,懿文想起宋濂的无微不至,那时候自己也是这般,受了委屈躲在书房里不肯用膳,宋濂冒雪走了数十里,买了杏花楼的桂花糕,哄着自己吃下。懿文脑海里,浮现出宋濂临走时那悲戚的告白:“你大可不必,先生是喜欢你仰慕你,可是先生绝不会做任何逼迫你伤害你的事情。”是啊,平心而论,宋濂对自己,无私的付出,又何尝起过龌龊念头?宋濂是个君子,他仰慕自己,却一向都是发乎情止乎礼,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逼走了宋先生啊!
      懿文胡思乱想间,不觉,竟是泪流满面。
      不知不觉,日以偏西,懿文胃疼的冷汗淋漓,申时,又听见吕德秀在门外喊道:“殿下,该用晚膳了。”
      懿文自觉没意思,和一个女人这么赌气又为的什么?再加上胃疼的确实厉害,于是开了门,冷着脸坐在桌旁。
      桌上只有馒头,一个芹菜,一个炖肉。
      懿文胃本来就难过,哪里吃得下?看见这个,不由的皱了眉头。朱元璋虽然对他要求严厉,但在吃上却从不苛求,唯恐懿文吃少了,只要懿文愿意多吃一口,什么玉食珍馐朱元璋都要设法搞来,所以宠坏了懿文的肠胃,懿文挑嘴的很,他的膳食也是精致丰富的很,哪有过这般粗糙的?更何况今日懿文胃疼难忍,这干馒头哪里能下咽?懿文正要发火,却听见吕德秀的声音,不温不火:“殿下,有道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殿下身为储君,应以俭为德,体恤百姓,所以臣妾下令,从此后,府里膳食一切从简,每餐菜只两个,一荤一素足矣,殿下您看如何?”
      懿文气的脸色发白,冷哼一声,转身出门。
      却被那四个钦命的锦衣卫拦下了。
      懿文怒极:“混账!滚开!”
      吕德秀冷冷问:“你去哪里?!”
      懿文冷哼一声:“本宫去哪里,用的着你管?!”
      吕德秀道:“过了申时,便该宵禁,殿下无事不得外出。”
      懿文气的脸色通红:“我出去吃东西也不行?!”
      吕德秀冷冷道:“家里有膳食,殿下为何还要出门?莫非是嫌府里的晚膳不堪下咽?”
      懿文恨恨道:“你知道便好!”
      吕德秀冷笑:“殿下,您身为储君,岂能这般贪图口腹之欲?须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懿文气急败坏:“滚开!你这刁妇,欺人太甚!”
      吕德秀丝毫没有退让之意,不动声色道:“殿下要么便和臣妾在府里用膳,要么不吃也罢,今日臣妾断断不会让您出门!”说罢,扭头道:“礼儿,仪儿,取金锏,悬于门上,臣妾倒要看看,殿下今日敢出这门?!”
      懿文急怒攻心,眼前一阵发黑,指着吕德秀的手直发抖:“你……你好……”
      吕德秀也不理会,径自坐在餐桌前,拿了一个粗面馒头,径自吃了起来。
      懿文气的脸色发青,胸口疼得发赌,正想摔门回房,眼前却是一黑,一下子摔在地上。
      吕德秀稳坐如山,只是不紧不慢的吩咐:“礼儿,仪儿,还不扶殿下起来。”
      懿文哪里被这般羞辱过?气急败坏的推开吕德秀,转身跑进书房,紧紧关上门。合上门的一霎那,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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