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太子懿文》飏飏归去

24、第 24 章

　　懿文在府里静养了许多天，朱元璋也再无旨意，宋濂把书房里的论语，大学，孟子，中庸，礼记，尚书等书籍付之一炬，又买了桃花泉弈谱，广陵散，奕墨，搜神记，桃花扇之类的轶闻元曲杂记，倒也有趣。
　　天气好时，便和懿文一起对弈弹琴，聊聊戏文故事，过的倒是颇为清闲。

　　这么一直过了半月，突然传来消息，燕王进京了。
　　懿文呆了呆，他和燕王一向不和，燕王对他一向是咄咄逼人，虽然他一再忍让，燕王还是得寸进尺，后来马皇后死后，朱元璋心疼他，就把燕王驱逐出京城，如今又把朱棣调回了京里，不知父皇是何用意？
　　宋濂心里清楚，那道圣旨他烧了，不曾给懿文看过，他知道，那是朱元璋给懿文的最后通牒。宋濂不用看都能想像的出来朱元璋是如何暴跳如雷的。下一步，只怕朱元璋就要废了懿文的太子之位。宋濂不想让懿文再走下去了，所以才做了那欺上瞒下之事。不过宋濂不后悔，他只情愿懿文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人，这就够了，他看着懿文长大，哪里忍心看着懿文被朱元璋活活逼死？
　　“先生？”懿文看着发呆的宋濂，出声提醒。
　　宋濂怔了怔，看着懿文秀气的面庞，突然叹口气，“殿下，如果有一日，先生失职，害你做不得太子，你会怨先生吗？”
　　懿文哑声失笑，“先生胡说什么？若是能卸下太子这个重担，就是让懿文折寿十年，懿文也甘心。”
　　宋濂忙去捂他嘴，嗔道，“傻孩子胡说！”
　　懿文笑眯眯看着他，带了一分撒娇，“先生答应过懿文的事情，可不许耍赖。”
　　宋濂怔了怔，“何事？”
　　懿文笑吟道：“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江南忆，其次忆吴宫。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宋濂接过他的话，笑眯眯的看着懿文，满心欣慰，“殿下放心，宋濂绝不食言。”说罢，别有深意的叹了一声，“殿下既然无心于富贵荣华，那勾心斗角之事，自不必多做思量自寻烦恼，我等且冷眼看春秋，看众生百态，其中自有超凡禅机。”
　　懿文笑道，“先生，受教了。”

　　翌日，宫里太监来传旨，要懿文入朝，为燕王接风。
　　懿文上了软轿，进了宫，远远的就看见朱棣站在殿上，意气风发。
　　懿文礼貌的微笑，“四弟。”
　　朱棣只比他小一岁，个头却比他高上许多，站在那里别有一番倨傲，看见懿文，只是点点头。
　　懿文也不计较，自己选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了，慢慢品茶。才喝了几口，就看见叶伯巨走上来。
　　懿文和叶伯巨也是相熟的，叶伯巨也算是一代大儒，可惜时运不济，屡试不中，他尚在民间时，就颇有贤名，懿文闻之，常常与他谈文论经，懿文觉得他人品端庄仁厚，就举荐给了朱元璋，做到侍郎之职。
　　叶伯巨笑道，“殿下何以独酌？”
　　懿文也笑，“伯巨兄可愿与我共饮一杯？”
　　叶伯巨忙笑道，“乐意之至。”
　　懿文但笑不语，知道叶伯巨是个李白似的人物，嗜酒如命，于是吩咐人拿了宫里美酒，亲自斟满了给他。
　　叶伯巨接过了，尝了一口，笑道，“这可是杏花村的汾酒？”
　　懿文笑道，“正是。”
　　叶伯巨摇头晃脑，“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当年让杜牧杜才子倾倒的名酒，果然非同凡响，伯巨亦有耳闻，该酒有道是：人必得其精，粮必得其实，水必得其甘，曲必得其明，器必得其洁，缸必得其湿，火必得其缓。果真是气味芳香，入口绵绵，落口甘甜，回味生津啊！不同凡响，不同凡响！！”
　　懿文抿唇低笑，他自然是知道叶伯巨的，酒痴一个，一提到酒就欲罢不能，是个极其率性的人物，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就像那次，刘伯温获罪，大家都是噤若寒蝉，也只有他，仗义执言，一道奏章写的大不敬，懿文都为他捏了把冷汗。朱元璋也知道他的性子，许多事也不做追究，才容他逍遥到了今日。
　　说着话，只听太监大声道：“陛下驾到！”
　　懿文忙拉了叶伯巨跪在地上，那叶伯巨跪拜之前，还不忘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只看得懿文哭笑不得。
　　朱元璋对懿文视而不见，只是微笑着亲自扶起朱棣，亲热道，“这一路可辛苦？”
　　朱棣忙笑道：“不辛苦，谢父皇记挂。”
　　朱元璋问，“你的燕王军可带来了？”
　　朱棣道，“带来了，儿臣命他们驻扎在城郊，随时听父皇调遣。”
　　朱元璋哈哈大笑，拍拍儿子肩膀，“早听闻燕王带兵有方，燕王军治军严谨，战无不胜，下次带朕去见识见识。”
　　朱棣道，“普天之下，莫非王臣，儿臣带的燕王军，也是父皇的子民，为父皇卖命是应该的。”
　　朱元璋哈哈大笑，道，“燕王朱棣听旨。”
　　朱棣忙跪下，“儿臣接旨。”
　　朱元璋道，“朕命你驻守北平京师，你且谨记要慎固边防、羽翼皇室，钦此。”
　　朱棣喜上眉梢，短短一句话，则是巩固了他在京中的地位，名正言顺的带着子弟兵进驻京城，这不啻于让朱棣如虎添翼。朱棣看看朱懿文，又看看父皇，京中传出消息，说是懿文和胡惟庸勾结，引起父皇不满，莫非父皇已经打定主意另立太子？朱棣想到这里，不由的喜上眉梢。当初懿文十分受父皇喜爱，立储时，父皇为了戒他野心，专门写了一份诏书告诫他，“国家建储，礼从长嫡，天下之本在焉。”朱棣虽然不服，可是也无可奈何。他和懿文斗了许多年，最后都吃了不少暗亏，倒不是因为他朱棣不如懿文，而是懿文被父皇处处维护，每到关键时侯，父皇总还是向着懿文。如今，父皇露出了苗头要该立太子，朱棣仿佛是失明之人再见朝曦，如何能不欣喜若狂？
　　朱元璋笑着扶起他，与他言笑晏晏，从头到尾，却不曾再看懿文一眼。
　　懿文低眉顺眼，不言亦不语。
　　朱元璋喝酒时候，正值月明，朱元璋指着那月亮笑道，“有酒无诗，也是憾事，棣儿何不以月为题，咏诗一首，咏的好了，朕有赏！”
　　朱棣笑道，“大哥才华横溢，儿臣岂敢班门弄斧？”
　　朱元璋看向懿文，冷哼一声，“那便让你大哥抛砖引玉。”
　　懿文恭顺道：“儿臣遵旨。”说着，看着天边弯月，随口吟道：“昨夜延陵失钓钩，何人移上碧云头？虽然不得团圆象，也有清光照九州。”
　　叶伯巨第一个拍手道，“好诗好诗，好一句延陵失钓钩，新颖，有趣。‘虽然不得团圆象，也有清光照九州’一句更是尽显殿下坦荡胸怀，只需清辉三寸，月圆月缺又有何防？好啊！好！”
　　朱元璋冷哼一声，甩手道，“死气沉沉，犹如死水一潭，白白被你坏了兴致！”
　　叶伯巨听了不服，正要抢白，被懿文狠狠拉了一把，懿文跪拜道，“父皇恕罪。”
　　朱元璋不再理会他，转头对朱棣道，“你来一首。”
　　朱棣沉吟良久，“皓月盈盈时可待，且借东风过九陵。未离海底千山暗，才到天中万国明。”
　　叶伯巨又第一次出声，喃喃嘀咕，“以月为题，这诗里上来就是一个月字，无趣，无趣，万国明一句何其肤浅？庸俗之至。”
　　朱棣脸色一变，冷冷瞪他一眼。所幸太祖没有听见，懿文拉了他一下，不许他再胡说。
　　太祖听了这词大喜，“好气魄！大明子弟，就该有这豪气！”说罢，哈哈大笑，“棣儿且说，要什么奖赏？”
　　朱棣笑道，“奖赏不敢当，不过有一事却不敢私瞒父皇。”
　　朱元璋挑挑眉毛，“噢？且说无妨。”
　　“儿臣前些日子，听说钦天监上奏道星象有异，五星紊度，日月相刑。父皇谕旨，‘五星紊度乃是上天垂戒，惟冀臣民，许言朕过。’可有此事？”
　　朱元璋笑道，“没错，有道是兼听则明偏听则暗，朕广纳民意，也是承天之意，顺天而行。”
　　朱棣笑道，“父皇贤明，只怕有心人拿这个做文章呢。”说罢，抖出一个卷册，递给朱元璋。
　　朱元璋看了，顿时脸色巨变，喝骂道，“好你个叶伯巨！”
　　叶伯巨一怔，“陛下，怎么了？”
　　懿文当时就急了，哪里有这么狂妄大胆的？忙拉了叶伯巨跪下，“伯巨喝多了，父皇莫怪。”
　　朱元璋冷笑，“喝多了，喝多了能写出这种话？！”说罢，把那卷册摔在懿文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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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家里终于来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