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太子懿文》飏飏归去

25、第 25 章

　　朱元璋冷笑，“喝多了，喝多了能写出这种话？！”说罢，把那卷册摔在懿文面前。
　　懿文捡起来，却是越看越心惊，这叶伯巨，居然写出“臣观当今之事，太过者三：分封太侈也，用刑太繁也，求治太速也。…………臣恐数世之后，尾大不掉，然后削其地而夺之权，则必生觖望……燕之诸王，皆武帝亲子孙也，易世之后，迭相攻伐，遂成刘、石之患……节皇子都邑之制，减其卫兵……窃见数年以来，诛杀亦可谓不少矣，而犯者相踵。良由激劝不明，善恶无别。议贤议能之法既废，人不自励，而为善者怠也。有人于此，廉如夷、齐，智如良、平，少戾于法。上将录长弃短而用之乎？”的话，天下谁不知朱元璋最忌讳异姓功臣，谁不知太祖皇帝最忌讳人说他暴戾滥刑，这叶伯巨竟敢犯枪口上？！还说什麽：“燕之诸王，皆武帝亲子孙也，易世之后，迭相攻伐，遂成刘、石之患。”这不是暗指燕王狼子野心，将为祸为乱，还要父皇减缩其卫兵封地，这是老虎头上拔毛，燕王岂能不急？
　　叶伯巨凑上来看了几眼，笑道，“是我写的，陛下，这句句是臣肺腑，还望陛下详查。”
　　懿文急得恨不得上去堵住叶伯巨的嘴巴，这个莽撞糊涂东西！
　　朱元璋果然，脸色涨成青紫色，“好个叶伯巨！离间朕骨肉，还把朕比做那昏庸无道的商纣王，其心可诛！”
　　懿文忙双膝跪下，“父皇！伯巨出言无状，但罪不致死，求父皇法外开恩！”
　　朱元璋怒不择言，骂道，“混帐东西！这叶伯巨可是你推荐给朕的好臣子！蛇鼠一窝！朕怎么养出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懿文急道，“父皇这话，让懿文无地自容了。”
　　朱元璋怒骂，“你还知道羞耻？！”说着，对锦衣卫喝到，“都愣着做什么？把那逆臣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
　　叶伯巨浑身一个激灵，酒也醒了，忙伏在地上喊，“陛下饶命！”
　　懿文急得抓住朱元璋袍脚，连连拜道，“父皇息怒！”
　　叶伯巨已经被拖了很远，几下板子下来，只听得他撕心裂肺的喊，“殿下救我！”
　　朱元璋冷笑，“朕倒看看你的贤明殿下怎么救你！”
　　懿文顿时明白了，父皇杀叶伯巨，一半是因为那檄文，另一半，是做给自己看的，让自己知道，天威难测，好有个警醒。也是为上次，对自己私见李善长那件事情的报复。
　　懿文觉得血都冷了，叶伯巨，说到底，是被自己害死的。
　　外头叶伯巨的呼救声越发微弱了，懿文哭着跪爬在太祖面前，“儿臣不肖，父皇若是责罚，责罚儿臣便是，剩下的廷杖，儿臣代伯巨受了！”
　　朱元璋一脚踹开他，怒斥，“一个两个，都把朕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朱棣似笑非笑的看着懿文，“儿臣岂敢？父皇，不是儿臣多嘴，这些臣子，看着父皇仁厚，越发无法无天了，平民家还知道，子弟不能溺宠，不然只怕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了。”
　　懿文当然知道朱棣这话是影射自己，回头惨笑道，“四弟，你何必？”
　　朱元璋喝道，“你说你四弟做什么？是朕命他敢言朕过，你对朕也有异议不成？！”
　　懿文低头道，“儿臣不敢。”
　　“不敢？你胆子大得很！”朱元璋指着懿文，手指直发抖，“棣儿，你给朕掌他嘴，看他还跟叶伯巨那种满口浑话的浑人一起胡闹？！”
　　朱棣冷笑的站在懿文面前，“大哥莫怪，臣弟是奉旨行事。”说着，一巴掌又快又狠打在懿文脸上。
　　懿文呆了，疼，他能忍；可这种大庭广众之下的侮辱，让他觉得窒息。
　　朱棣左右开弓，连着打了懿文十几巴掌，懿文一张脸已经肿得不成样子，嘴角渗了鲜血。
　　朱元璋也暗恼，这朱棣好生心狠手辣！本来他的用意就是借着朱棣之手好好教训懿文，最后还是看不过去，喝到，“棣儿住手吧，别为这孽子坏了兴致!”
　　懿文双颊已经红肿的不成样子。低着头，瘦弱的肩头微微颤抖，看得朱元璋心里一紧，最后还是冷哼一声，转身携着朱棣走了。
　　懿文还是跪在那里，低头不语。
　　太祖故意不去看他，大约过了片刻，酒酣时候，太祖再抬头，四下打量，懿文已经不见了。
　　太祖自斟自饮的喝了一杯酒，也自觉无趣，叹了口气，一场宴会也是不欢而散。
　　懿文肿着双颊，迷离的走到殿外，叶伯巨大概已经被打死了，才半个时辰前，这个活生生的狂傲才子才和自己品酒论诗，现在，只怕被破席子卷着，弃尸荒野。懿文突然悲从心来，可不知懿文可还能活着走出京城，去看看那风景旧曾谙的江南？想着，不由的泪水涟涟。
　　恍恍惚惚的回了府里，却见宋濂正在厅里候着他，见他双颊红肿，双眸也是红肿的，知道他又受委屈了，也不说话，只伸手把懿文揽进怀里。
　　懿文把头埋在他肩膀上，宋濂感觉得到，衣襟上，被濡湿了大片。

　　余下几日，懿文都称病不曾上朝，朱元璋也没理会，倒是朱棣来了一回，话里夹枪带棒，气的懿文直哆嗦，宋濂忙安慰他：“殿下莫理那疯狗，被狗咬了，那也只能认了，还能和狗对咬不成？”
　　懿文听这话，忍俊不禁，偏着头笑道，“要是国人听见这国之典范大儒说出这话来，岂不是要惊掉了下巴？”
　　宋濂哈哈大笑，旋即吟道：“中散不偶世，本自餐霞人。形解验默仙，吐论知凝神。立俗迕流议，寻山洽隐沦。鸾翮有时铩，龙性谁能驯。”
　　懿文抿唇而笑，这是竹林七贤嵇康自咏之词，狂傲不羁间，显见大自在。

　　六月，天气渐渐转暖了，懿文也褪了夹衣，换上单薄的单衣。
　　那一日，宋濂和懿文正在府里对弈，却听见外头隐隐约约的喧闹声震天响。
　　懿文唤来小童，“怎么回事？”
　　小童笑道，“是林贤林将军进京了。”
　　“林贤？”宋濂皱紧了眉头，这林贤是朱棣心腹，当年燕王被逐出京城时，他被派去剿灭倭寇。
　　懿文的脸色顿时变了变，“先生，这林贤可是去剿灭倭寇？”
　　宋濂点点头。
　　懿文拿棋子敲着棋盘，“纲儿当初犯孙妃案子的时候，隐隐约约说过，那个杀了若华的女刺客是胡惟庸和林贤举荐进宫的。”
　　宋濂一锤拳头，怒道，“原来是他！”
　　懿文抬头看向宋濂。
　　宋濂冷笑一声，“我当那胡惟庸，足不出京城，哪里能找到那么多东瀛倭寇，原来搭桥牵线的黑手在这儿！”
　　懿文小心翼翼问，“先生觉得，是四弟怂恿的胡惟庸叛乱？”
　　宋濂冷笑，“不然那胡老乌龟哪里有这胆子？只是不料，他还是被燕王过河拆桥，杀的好不利落！”
　　懿文喃喃：“难怪，纲儿去剿匪的时候，兵不血刃，便见胡惟庸首级挂在城门上，原来是被倭寇灭了口。”
　　宋濂冷笑，“这燕王好大胃口，就不怕噎死他！”
　　懿文顿时一惊，“莫非四弟不仅仅有夺嫡之意，还有弑君之心？！”
　　宋濂道，“不然你以为他借东瀛势力来京城做什么？如今陛下为了治你和李善长，居然让这狼子野心的东西带兵入京，这是引狼入室。”
　　懿文慌忙起身道，“我要进宫！”
　　宋濂问道，“还进宫干什么？”
　　懿文急道，“给父皇提个醒，也劝劝四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做错事！”
　　宋濂冷哼一声，“你一片好心，只怕被当成驴肝肺。”说罢，又温言劝道，“殿下，这些事自安天命，你不要再管了，等有机会，我们就向陛下请辞，不要这太子位也罢，咱做个逍遥王爷，宋濂带你去江南看那西子湖烟柳堤，岂不胜过这勾心斗角？”
　　懿文道，“先生，懿文不图太子位，亦不图富贵荣华，但父皇待我恩重如山，我不可能弃之不顾，先生且待，懿文去去便归。”说罢，也不乘车，抢了一匹马，疾驰向皇宫而去。
　　宋濂在后头跺脚，“你这是自寻烦恼！”

　　懿文进宫的时候，朱元璋正在午休养神。正是六月正午，热的厉害，朱元璋脸上渗着汗意，懿文拿了帕子，给朱元璋拭干净汗，又拿了扇子，轻轻的扇，朱元璋的眉头缓缓展开了，大约半个时辰，朱元璋才醒来，似乎睡的十分满足，一张脸也泛了红润。
　　懿文放下扇子，忙递上一碗温茶，“父皇。”
　　朱元璋看见他，脸色一暗，“怎么是你？！”
　　懿文怔了怔，有些难过，黯淡的低了头不再言语。
　　朱元璋想起那晚，让朱棣掌了懿文耳光，也呆了半晌，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一时间，气氛沉默的尴尬。
　　懿文半晌，才低声道，“父皇，儿臣今日来，为的是三件事。”
　　朱元璋抬眼瞥了他一眼，“说。”
　　懿文呐呐道，“父皇，儿臣与李善长是见过面，但儿臣和李国师决无做过任何对不起父皇，对不起大明之事。”
　　朱元璋眼皮一抬，手里的茶几不可见的漾了一下，随即又不动声色问：“还有呢？”
　　懿文又沉吟片刻，低头道：“父皇，其二是四弟，儿臣知道不该背后议论兄弟，可林贤和倭寇势力交往甚密，还望父皇有所堤防。”
　　朱元璋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谁教你的？宋濂，还是李善长？”
　　懿文摇摇头，“先生本是不许懿文来的，说懿文来了是徒惹是非，懿文是担心父皇，才贸然前来。”
　　朱元璋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脸上的表情也软化了许多，“还有呢？”
　　懿文斟酌了许久，突然双膝跪下，“父皇，儿臣自觉不堪胜任太子之职，数年来尸位素餐，无所作为，还望父皇能另立东宫。”
　　朱元璋脸色顿变，“你再说一遍！”
　　懿文抬头怯怯看着父亲脸色，“父皇……儿臣数年来，尸位素餐，难当太子大任……”
　　朱元璋摔下茶杯，冷冷哼了一声，“下去吧。”
　　懿文迷惑的看着朱元璋，“父皇……”
　　“让你下去，听不明白还是怎样？！立储大事，岂是你能妄议的？！滚下去！”
　　懿文呆呆看着朱元璋，怔了许久，只有呐呐退下了。
　　懿文退出房间的一霎那，朱元璋嘴角挑起一抹温柔笑意，低低笑骂了一句，“小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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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呵呵~谢谢犹欢亲~天冷，大家都要保重身子啊。
aimor问我有没有新文，暂时没有，不过这篇写完了可能会写修真文。
对于本文的称呼问题，有的亲说懿文不该自称本宫，应该自称本王。这个我查了些书，像燕王秦王晋王这些王爷是自称本王的，太子入驻东宫，我觉得是应该自称本宫的。
呵呵，不管了，大家将就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