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反面之人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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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小船行驶到了这条水道的尽头，埃尔文喘着粗气，觉得眼前的事物又开始摇晃起来，他连忙眨了眨眼，试图保持清醒。这是失血的后果，也是战斗和带伤行动的后遗症，但他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应付之后的种种。
他塞在靴子里的那支止血药剂用在玛肯利身上了，因为那把三棱锥造成的伤口比较特殊，如果不做些后续处理，来到白屋之前，玛肯利的血就会流光——考虑到有可能遇到的危险和激战，他选择了这把杀伤力巨大的武器，但没料到计划进行得十分顺利。
玛肯利绝不能这么轻易死去，他不值得被宽恕。埃尔文在心中默念道。
为了让这个alpha继续体会到绝望的痛苦，现在就得让他活着。
埃尔文在小船上坐了会儿，直到那种晕眩感慢慢褪去，但裸露在外的手脚皮肤接触到冰冷的空气，泛起一颗颗鸡皮疙瘩，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种凉意绝不只是因为下水道的阴冷和冬季的寒风，埃尔文立刻意识到这一点，于是深吸了口气站起来，抓起玛肯利的胳膊，拖着这个alpha迈上了布满青苔和油腻污垢的台阶。
他站在那扇木门外想了想，然后才轻轻敲了敲门。
三下，两下，又三下，然后连续敲了五下，最后是重重的‘砰’一下。
门两侧的铁架上各安放着一枚纯净之心，扇形的温暖光芒照亮了门前一片斑驳的地，门框上甚至装点着一簇翠绿藤叶与嫩黄花苞交织的花环……和地面上那栋房屋白色的外墙一样，这扇门也与蒙特利安的下水道格格不入。
一个奇特又危险的人。埃尔文想。
他丝毫不敢大意，把拖着的玛肯利横放在木门前，自己则后退好几步，站在离台阶最近的地方。
下一刻，那扇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一个高大健壮的中年男性alpha矮下身子走出来，看到地下的玛肯利后挑了挑眉，但在抬头看到不远处的埃尔文时又聚拢了眉峰：“今天可不是‘送货’的日子，你也不是这一带的管理员老约翰逊，年轻的beta，难道没人教过你破坏规则是要被惩罚的？”
“冒昧来访，让您不快，我感到万分抱歉。”埃尔文回答。他之前从未与白屋打过交道，一切都只是从风中听来的只言片语，这意味着他必须格外谨慎，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埃尔文看了眼那个高大alpha衣服下隆起的肌肉硬块，小心斟酌着词句：“……但我保证，我带来的一定比老约翰带来的有用得多。这件‘货品’身上有好几个值得药剂师和医疗师探索的秘密，当然，对于白屋的主人来说，可能只是下午茶时间的一个小玩意儿。不过，比起老约翰带来的那些次货，我手上这个可以算是难得一见的珍品。您大可把它带走，而不必付给我分文，就当作是我为这次冒犯赔礼。”
“不收取报酬？这样的高贵品格在蒙特利安是不合规矩的，年轻人，你看起来很喜欢触犯条约？白屋从不和不守规矩的人做交易，无论他们带来的货物有多珍贵。”那个alpha的脸上忽然升起了奇怪的笑意。
埃尔文的耳蜗里顿时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嗡嗡鸣叫，他的手臂上又泛起一层冷汗。明明双方都没有取出武器，也没有任何表示攻击的预兆，但毫无来由的，埃尔文却有了这种预感：如果他的回答不能让对方满意，下一秒他就会死在这扇门前。
埃尔文咽了咽口水，沉默了一会儿，直到对方表现得有些不耐烦，才慢吞吞地解释道：“您说的没错。”
他又停顿了下，试图从脑袋里扒拉出有效的说辞。他必须得说点儿什么，让白屋的守门人不至对他抱有敌意。
“……嗯……我其实一直是个很愿意遵守规则的人，也相信这能带来秩序和收获。”
他并非完全在说谎。
之前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是小心翼翼地安排每一个决定与举措，尽量不去触碰规则的边界。埃尔文甚至觉得自己是个生活在镜子反面的人，生怕多余的举动会打碎镜面，也自以为看到的和真实相同。
但其实所有的一切都在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所有的人与事都在反复沿着相反的结果前行。只有一个人愚蠢地坚持着自己所见到的，孤零零地被困在镜面的另一端。
他醒来后，忽然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埃尔文猛地一个激灵，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想到自己仍在蒙特利安的下水道。大概是失血和□□的疼痛让他的精神变得不太能集中，埃尔文咳嗽了一声，继续说：“但您也看到了，我是个‘年轻人’，身为一个年轻人，总会有些热血上头的情况出现，最后把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比如说现在。”他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本来是想着，如果您愿意收下我的货物，那么也代表您承认了我身为‘白屋材料供应者’的身份，这就已经是很不得了的报酬了。”
获得白屋认可与庇护的人，通常会在腰间佩戴一枚白屋之主赠送的纹章，这就是最大的保护。在蒙特利安，白屋等同于医疗院，这种特殊的地位让大部分人都对其存有一定敬意与保留，毕竟就连黄昏钟摆的高层，也不能矢口断言说自己这辈子都不用喝白屋生产的药剂。
对于埃尔文而言，获得白屋庇护并不是重要的、非做到不可的事，也不是他此行的目的，但至少大部分人都对这份殊荣向往不已，听起来会是个不错的解释。
比起一个纹章，我更想得到那位夫人制作的某件有名的‘艺术品’呢。他心想。
高大的alpha面露了然之色，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你是个精打细算的人。”他说完，终于不再针对埃尔文，而是轻松地一手捞起地上的玛肯利，转身走进那扇门里。他关上门前，侧过头笑了下：“不过我得提醒你一下，你现在还活着不是因为这种精打细算，而是因为比起遵循规则的人，白屋更偏爱不守规矩和满口谎话的混蛋，愿先祖庇佑，让你能这么混蛋到只剩最后一口气。”
埃尔文愣了一下，然后听到对方又嘱咐了一句：“在这儿等着别动。”
他沉默地站在原地，对日后与白屋有可能产生的交集有了些犹豫。与这群同样不守规矩且满口谎话的人做买卖，也许是他做下的一个无法预测结果的决定，很可能导致满盘皆输。但这种犹豫只持续了一两秒，眨眼间就消散了。他必须取得那件‘艺术品’，这是获得力量的必要环节。
埃尔文并没有等太久，那个高大的alpha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就回来了，除了带来一枚代表白屋的纹章外，还拿着两支试管装的药剂。他把其中一支药剂递给埃尔文：“主人对你的货物非常满意，喝了它，年轻人。”
“请叫我埃尔文吧，白屋的先生，我们以后说不定会常常见面。”埃尔文接过药剂观察了下，“透亮的冰蓝，嗯，这个颜色十分特别。”他紧盯着那晃动的液体。
“汉摩斯，我叫汉摩斯。”alpha说，“如果你不快点喝了它，很可能我们就再也无法见面了。”他指了指那扇木门上的清漆状外层涂料，“这可不是涂料，是皮肤接触型慢性毒素，虽说是慢性的，但也只要半个多小时就能弄死一头瑟莱尔返祖象，它死之前十多秒可都是活蹦乱跳的。”
汉摩斯的话还没画上句点，埃尔文就毫不犹豫地喝光了药剂。
“给，这一支是最新型的急速止血和修复药剂，外敷型，直接洒在你断掉的胳膊上。”汉摩斯看了看埃尔文，又问道，“你住在哪儿？”
埃尔文没有隐瞒：“赫尔特骑士训练营。”
“好吧亲爱的小骑士，出了这个小路后右拐，之后遇到岔路时左转一次右转两次，你就可以到达第二十五号水道入口，那儿是离你的住所最近的一个入口。路上的这段时间足够药剂发挥作用，等你回到地面，你的胳膊就差不多又能用了。但是记住，这一周都不要想着做什么过度用力的事，不然会留下些不好的后遗症。”
汉摩斯一边说着，一边指示埃尔文正确使用药剂，等他说完，药剂也已经均匀地涂抹在埃尔文的左臂。他感到接触到那猩红色液体的位置开始隐隐发烫，发出了惊讶的赞叹声。他的惊讶发自内心，因为他本以为这个级别的愈合与修复药剂至少要半年后才会面世。
埃尔文向汉摩斯道谢后，转身回到了那艘小船上。汉摩斯站在木门前喊道：“记得下次也带些有趣的货物来！”
埃尔文笑了，朝对方挥挥手。这一段路是逆流，所以埃尔文解下小船里的桨划了两下。
会的，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为你们带来无数有趣的‘货物’。
希望下一次见面不会相隔太久。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反面之人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