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里的人物和故事》袁保卫

15、《红楼梦》里的“护官符”＜五＞

　　为了永久保有这张“护官符”，《红楼梦》里的四大家族就必须攫取更多的权力，不断增强其统治地位。
　　“护官符”上面不仅浸透了被压迫人民的鲜血，而且也沾染了四大家族自己儿女的血迹，这种现象并不奇怪。

　　于是，为了伸进宫廷，扎根宫廷，元春就被当做商品送到皇帝身边去，以牺牲她的青春来换取政治地位和权力，“一声震得人方恐”，象征其气焰。然而，元春在那不得见人的去处终无意趣的苦痛生活中困死在深宫，“回首相看已化灰”，其溃灭之快。
　　迎春的丈夫孙绍祖，明明是一个以“中山狼”出名的恶棍，虽然门庭不及贾府高贵，但家资饶富，又在兵部侯缺题升，乃是个政治上和经济上拥有实权的暴发户，为了勾结武装力量，在贾赦看来，交岀一个庶出女儿也是值得的，然而，迎春的出嫁，孙绍祖并不把这看作是贵族之间的联姻，却公然声称是贾赦用她抵还五千两银子的欠债，所谓“公府千金”便成了事实上的“抵押品”。结果，迎春在丈夫的虐待下惨死。

　　显然，元春和迎春都成了“护官符”的牺牲品。

　　贾赦为了要抢夺几把古扇，竟唆使贾雨村把个小乡宦的石呆子，抓到衙门里，诬蔑他拖欠官银，硬把家产抄没入官，把扇子抄了来，送给贾赦，弄得石呆子家破人亡。

　　还有那个以贪婪狠毒出名的王熙凤，不过是贾府里一个主持家务的年轻女子，竟成了显示手段和贪图三千两银子，包揽官司，指使长安节度使拆散了地主女儿张金哥和某守备之子的婚姻，致使这一对未婚夫妇，一个悬梁自尽，一个投河而死。

　　特别是贾琏偷娶尤二姐的事情发现后，王熙凤为了摆布贾琏，贾珍等几个人形动物，操纵都察院演出的那一幕双簧戏：
　　她一面唆使与尤二姐订过婚的张华到朝廷中，专管考察弹劾官吏的中央机构的都察院去告贾琏的状：国孝家孝里头，背旨瞒亲，仗财依势，强迫退亲，停妻再娶，以此恐吓贾琏等人。
　　一面又指使娘家人到都察院去打点示意：只要虚张声势，惊吓而己，不要认真审判，以免丈夫真的背上罪名。
　　为了整治一般市民尤二姐，她一面唆使张华坚持要人，让都察院把尤二姐判归张华，使之处于不利地位，一面又派人把张华吓跑，让都察院不予追究，了结此案。
　　最后，王熙凤用十分毒辣的手段把尤二姐逼得吞金自尽。

　　这真是一幕绝妙的丑剧。

　　堂堂一个封建中央政权机构的都察院，竟被贾府这个管家少奶奶随心所欲地玩弄于股掌之间，成为她争风吃醋借刀杀人的工具。

　　不难想象，这同样是都察院手中那张私单“护官符”在起着作用。

　　事实清楚地说明了，这些大族名宦之家就是封建官府的真正主子。

　　无怪，王熙凤会有恃无恐地说：就告我们家谋反也没要紧！

　　贵族地主之所以能这样胡作非为，飞扬跋扈，就因为他们有着国家政权，官僚机器的庇护，而当官的作为统治阶级的爪牙，必须无条件地维护统治阶级的特权，只有这样，他们才能保官，才能得到“护官符”，这就是吃人的封建政治的本质。

　　曹雪芹把几十条人命同“护官符”联系起来，不仅挖出了一切人命惨剧政治上的根源，而且通过对“护官符”实质的揭露，批判了封建政权的腐朽和罪恶，这是曹雪芹以前的文学家未曾达到的。

　　一张“护官符”，把封建政治的腐败与黑暗揭发得何等深刻！

　　当然，由于时代和阶级的局限，他还不能进一步从本质上认识封建政权的罪恶，既没有从根本上否定封建政权，更丝毫没有推翻的意思。
　　然而，他对封建政权的批判却是猛烈的辛辣的，山呼海啸般的愤激之情洋溢全书，笔锋所向，岂止四大家族和衙门官吏，连皇家宫廷也不可免。

　　这充分显示出：云雾遮不断山峰。

　　一切唯心主义的梦呓都掩盖不住《红楼梦》强烈的政治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