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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低月 ...

  •   天色微茫的时候,身旁的细微声响弄醒了她。焕息睡眠浅,极容易醒。
      傅向声的动作其实很轻,他只掀开了被子一角,极缓慢的移动,一边将她搭在自己身上的胳膊托起来,轻轻放下。焕息已经醒了大半,却不声言语。
      他起了身,就从椅子上去了外套,搭在臂间。可是到底忍不住这样走,踱着步到焕息床边,端量这个熟睡的小人儿许久,忽的叹了口气,手抄在裤袋里就着她身边的床沿坐了下来。
      她寐着眼,掩着内心的悸动。傅向声弯下腰,略有灼热的鼻息迎面扑来,轻轻印上了她的唇。
      蜻蜓点水。她的心跳却快了半拍,嘟哝着声音撇过头去,假装仍在熟睡。这时她不敢睁眼,这样暧昧的空气里,谁知道傅向声会做出什么,他毕竟是个男人。若是一般的女人,不知要如何手段留住他,这样大的城市里,有多少个这般的男人。她不知为何,就是撇过了脸。她还没有完全熟悉起他的气息,闭上眼睛时,全是另一个男人的音容笑貌。可惜那男人姓汪,她给了自己十年的光阴,到底没有摆脱他。
      傅向声的身子还折在半空,又爱又恨得看着她,这时也只得直起了身子。
      这时候天色尚早,深冬的时候天总是亮的晚些。半透明的窗帘在暖气里轻微摆动,焕息听着他的脚步落在实木的地板上,有一种踏实的回声。回声由近及远。她听到大门轻沉的扣上。傅向声走了,屋子里突然空旷的有如无人之际。
      因为没有风,这时候气温尚可。傅向声穿的单薄,他大步走向车子,扭开暖气来暖着。但并没有急着走,他看看表,时间尚有些早。打过了一个寒噤,他抽出一根烟来点着。
      他不知道,焕息踮着脚走到窗边,从十五层楼上俯视着他,眼帘低垂着,眼角挂着事不关己的冷漠。她从不怕失去他,所以为所欲为。
      彻夜不眠的城市历经一个晚上的疲惫之后,在清早的空气里又蠢蠢欲动起来。物质与欲望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二十七号的庭审颇为艰难。对手是经验老道的前辈,一度对焕息造成莫大的压力。傅向声坚持与她一道出席。他体察到她蹙了一下眉,眉头上堆满了严厉。于是暗下握住她的手,只一瞬便松开。
      焕息很快镇定下来,为着对面的女人。她有着单薄的双唇,一双丹凤眼吊在空中,却耷拉着一张脸,眼镜蛇一样的瞄着她,随时吐得出信子。傅向声的后母,四十多岁的女人,美艳依旧,想象得到年轻时的好风光。但她美得刻薄。
      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到这个女人如何软玉香存,挑动着傅家父子的关系,如何将十几岁的傅向声逼到国外,一个人过了近十年。现在他回来了,索要属于他的一切,一点也不肯留。
      心里没有烦躁,陪审员有意无意的咳嗽了一声,屋子里多少有了些生气。焕息一顿,接起了对方陈述后留下的沉寂。她微昂着脸,目光里充满神采,嘴角微微一翘,语气里无限自信,风姿绝然。
      大学里竞聘学生会部长,因为没有经验,稍有紧张,脸上一直带着惯常的冷淡。当被要求微笑时,她猝不及防的牵动嘴角,脸颊的肌肉近乎抽搐。
      败得近乎有些崩溃,可她从此学会了含笑着咄咄逼人的本领。那让她的气势更加凛冽。
      傅向声终于见识了这位行内闻名的律师庭上的表现,平心而论,他对她非凡的气势有所赞叹,但未想到她这样强势。他看着身边这个女人,为对她有更深入的认识而感到莫名的牵动。
      就是这个女人,会因为深夜睡不着觉而给他打电话,那样无辜失措,她抱着他时,好像在攫取扯不断的记忆,却又温驯的像热带鱼,只能用安逸的环境供养起来。
      他拉着淡漠的一张脸,却在心里问,黄焕息,哪一个更贴近真实的你?
      庭上的风云变幻容不得他太外路的心思,法庭辩论得异常激烈。他惊异于这个身材并不高大的小女人有如此的爆发力,吐字清冽,音色偏高,却偏偏火药味十足。他开始怀疑有朝一日与她吵起架来一定不得上风。
      激烈的言辞铿的归于悄寂,休庭了。
      焕息挺着身子,手指划过一页页资料,漫不经心的,仿佛还没有从方才的紧张中缓过来。法官不轻不重的关门声在庭内漫延起来时,她才长长的舒出一口气,直要把胸腔里的郁结都吐纳出去,又忽的瘫靠在椅背上,不忘撇过头,对傅向声诡秘一笑。
      “很精彩。”他由衷赞叹,手抄在裤袋里,眼神若有似无的飘向对面,欣赏着那边近乎狰狞起来的面容。
      焕息笑笑,却懒得再说一个字。法官是大学的学长,又是老乡,嫡亲嫡亲的一派,曾经一大帮子人一起吃过饭,曾约她一起去剧院看过剧……这个城市的司法系统几乎要由她的母校垄断,哪里都遇得到熟人。
      她并不是靠关系的人,可眼下的局势……对手如此强劲,寸步不让,如战场上两方厮杀,紧张得让她快要喘不过气。她刻意忽略自己的优势,以免将心底蔓延起来的胜利情绪扩大化。
      她开始庆幸这种安排。
      傅向声只当她累了,便也不作声,安静而又必须耐心的等待结果。
      法官出来的时候,有意无意的瞄了焕息一眼,脸色却是肃正的。一屋子人都站起身,焕息站起来时,正及傅向声的眉角。
      傅向声的所得与她预料的差不多,只是他所掌控的集团股份由35%扩大到40%,他可能需要把他的身价估得再高一些。那她是否应该为这样一个男人对自己的青睐而略有颤抖?
      学长因为避嫌,未曾与她交谈,甚至没有多看她,拍拍屁股就走。焕息会意,她看着当年那个略有羞涩的和善学长走到今天这样的位置,想世事变幻的这样快。呀,一转眼十年已经过去了么。难怪古人要说,弹指一挥。
      傅向声的手何时已贴近了她的腰身,带着她往门口走去。虽然已有准备,但大门打开的一瞬间,镁光灯和话筒,不要命的记者铺天盖地的压下来,仍然让她一时间有窒息之感。
      她不熟悉这样的境况,沿着傅向声的人硬生生辟开的路往外挤。那个时间,傅向声因为担心她,牢牢的牵上了她的手。人潮拥挤中,粗重的呼吸和喊声几乎将她淹没,她甚至无法回头去看那双手的所属。可是底下就是有一双手把住了她,一旦攀上了就不肯松开,就那么一瞬间,她在人声喧闹中有许多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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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照旧送我回家,那晚上月亮好到那样,那么大那么圆的月,泛着橘皮的黄,低垂在东边的天空。
      我们走在松柏之间,一时心里泛起了薄博的凄凉。
      怎样说到了那个话题,他在我唇上留下一吻,举着手对着沉暗沉暗的夜空发誓,他低声说,这一辈子都爱你,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我在他怀里,听着这些小恋人之间寻常的话儿,心里融化了一片温柔。
      最好的是,一辈子这样爱下去,永不去想那些生生死死的问题。
      夜里作了一个梦,梦到两个名字。第二天与他说,我们日后的孩子就取这个名字罢,女孩叫依然,男孩叫焕然。
      梦里的两个名字,那样清晰。
      万事都依我,他笑着说,好。他笑起来时,什么都是好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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