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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教育之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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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莽带来的护肤品连带着那瓶美黑膏朱峰转手送给了孩子学校的老师,外加钢琴老师,舞蹈老师。送礼这事儿是偷偷摸摸的,不想让曹莽知道,怕他不高兴……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给老师们送礼了……娇娇和娆娆在的学校亚裔很少,朱峰特别怕孩子在里面受欺负,何况他们这种家庭又这么特殊……之前跟曹莽说过这种顾虑,曹莽觉得朱峰过虑了……据曹莽的妈说,曹莽小时属于那种特别贪玩特别皮的小孩,用比较通俗的说法说就是没心没肺。这种小孩往往比较容易融入集体生活,刚来美国的时候一句英语都不会说,就跟隔壁的小哥去掏兔子洞,结果掏出来死老鼠,吓得他妈连夜去打疫苗……
收礼的没有不开心的,这是中美通用的铁律。
钢琴老师收完礼还问朱峰,他是不是小孩爷爷。
朱峰觉得哭笑不得……经历了癌症,两次骨髓移植,多次化疗,四十几岁的他确实比同龄人看起来老不少,可还真没到爷爷的份上吧,要说是这不是摆明了占自己老公的便宜吗?
朱峰是新疆人,又是学数学出身。曹莽说,一开始跟朱峰成为朋友是欣赏他身上西北男子特有的洒脱豪爽,和数学家特有的深邃智慧。对比下,曹莽在美国白人社区长大,从小熟悉的是个高度制度化的社会,职业又是脑外科医生,虽然工作的重复性很高,不需要有什么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但要谨小慎微,一个不慎就可能被患者告到法院,每天过得都像在刀尖上跳舞。
没孩子的时候,朱峰从不觉得两个人性格的差异,生长环境的不同,以及十二岁的年龄差距会对他们的爱巢构成任何威胁。有孩子之后,朱峰才彻底意识到中国美国的教育观念有多他妈的不同。朱峰从一个放浪形骸之外的人不能免俗的沦为婆婆妈妈的中国式家长,每天逼孩子练琴,看着孩子写作业,还从中国找了一大堆数学奥林匹克的题准备以后让孩子做。曹莽则沦为那种不着家的典型美国爸爸,每天上班的时候孩子还没起,下班回家孩子已经上床睡了,孩子学习根本就不管,就算考试得C也能痛快接受,只有在孩子的舞蹈表演的时候穿着西装革履去看演出,不痛不痒的来一句“宝贝,你是我的骄傲”之类的鼓励。
孩子两岁半的时候中文英文都已经说得非常溜了,这跟朱峰常年在家有时间陪孩子有关。对比之下,同龄的华裔孩子多在幼儿园和电视机前成长,能做到家长说中文用英文对答已经是不错了……
有一次去一个朋友家做客,朋友让小孩比赛背儿歌……
朋友的孩子背:
从前大桥下走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
大家鼓掌鼓励小朋友……
娇娇背:
数火车,长又长,前面装着鸡和鸭,后面装着战备粮……
“装着战备粮去打美国鬼子去……”朋友不失适宜的开了个玩笑……
在座的都笑了,只有曹莽黑着脸不说话……
娆娆背:
背坨坨,换酒喝,酒没了,换尿(SUI)喝,尿没了,换粑粑喝……
都说学坏容易学好难,一点不假,那天娆娆的那首“儿歌”朋友家的几个小假洋鬼子听一遍就记住了。
这件事是曹莽跟朱峰第一次吵架,往后朱峰和曹莽几乎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争吵的原因百分之九十是源于子女教育,剩下百分之十是子女教育的衍生品。没有孩子的时候,两个男人彼此包容似乎也很简单,两三年也没有冷过一次脸,毕竟两个人都不是心胸狭窄的人。有了孩子,一些鸡毛蒜皮就扩展成了原则问题。
有一次娆娆在学校有一个拼写测试,粗心拼错了几个字母,朱峰把小孩训导了一个小时,训到最后娆娆眼泪汪汪,哽咽着说自己错了。
“英文跟你学能学好么?”曹莽在一边看橄榄球联盟的直播,插了句闲话。
“那就别跟我学……你当我愿意管……你教啊……你怎么不教啊……”朱峰一肚子的怨气全发泄了出来。
“好……以后我管……”曹莽赌气接受了女儿教育的重荷。
曹莽的管教大概持续了两天多,第三天往后就是孩子自习他看论文,或者孩子自习他看球……
朱峰除了不能容忍曹莽的行政不作为,还讨厌他没事添乱。
“娇娇,一只螃蟹八条腿,两只螃蟹几条腿?”朱峰没事喜欢出点应用题给孩子。
“十六条……”娇娇还算机灵。
“那三只呢?”
“二十四条……”娆娆抢答。
“四只呢?”
娇娇紧张的看着自己的手指,这时候十根手指已经不太够用了……
“谁说三只螃蟹一定是二十四条腿了?万一螃蟹基因突变长出9条十条腿怎么办?万一有螃蟹跟别的螃蟹打架丢了一条腿成了七条腿怎么办?”曹莽接了话茬。
类似的事情不胜枚举,曹莽总拆朱峰的台,还美其名曰开放思维。
一次朱峰问孩子,“一颗大树上有一百只鸟,开枪打死一只,还剩多少只?”
“九十九只……”女儿纯真的以为这是一道数学题,答对了可以得到一块黄油饼干的奖励。
“不对……树上一只都不剩了……因为鸟听到枪声全吓跑了……”朱峰斯条慢理的解释着。
“要是枪安了消音器了呢?要是有小鸟还不会飞没飞走呢?要是有老鸟太老飞不动呢?”曹莽又提出了很多驳论。
“好吧……算你说的有理……”朱峰不得已妥协一次。
“那是不是有奖励呢?”曹莽张开嘴闭着眼等着朱峰喂爱心饼干。
“给……”朱峰看RICHARD蹲在那里可怜巴巴的留着口水摇尾巴就顺手把饼干塞到了狗嘴里……
朱峰没有见到曹莽的正脸……写满了失望,不光是没得到饼干的委屈……
有时候朱峰也会给小孩读故事,多数是中文的,孙悟空三打白骨精,诸葛亮草船借箭之类……偶尔也会读些英文的短篇,如欧亨利之类,有一个故事女儿很喜欢,听了好几遍还让朱峰讲。故事的名字叫GOING HOME,是一个监狱的犯人,在从牢里放出来之前,给自己的妻子写信说,如果你想跟我在一起,就在树上挂一个黄手绢,如果你不想,就不要挂,我看到树上没有黄手绢就不进家门,从此离开你。
“Vingo sat there stunned, looking at the oak tree. It was covered with yellow handkerchiefs,twenty of them, thirty of them, probably hundreds—a tree standing as a banner of welcome Billowing in the wind.”
每当故事讲到这里的时候,朱峰自己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犯人站在那里看着树呆住了,树上全是黄手绢,二十个,三十个……估计有上百个……这棵树就像写着“欢迎回家”的旗子迎风招展……“
“这个故事根本不符合常理嘛……”朱峰第N次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曹莽听见了,“犯人在监狱里待了四年,怎么会跟自己的妻子一点联系都没有?难道妻子四年一次探监都没有去?”
“……”朱峰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你不要破坏意境好不好……”
“我不是破坏意境……我是在教孩子独立思考懂得质疑……尽信书不如无书……这个世界上的谎言很多时候是用最感人的诗句写出的……”曹莽还不遗余力的给自己辩护……
“你给我闭嘴……”朱峰的忍耐到了尽头。他时常感叹自己有三个小孩,而且大的几乎还没有小的懂事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