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娃》霁秣

2、成长

　　穷人家不识什么字，取不出什么好名字，牛伯用一天的收入向算命先生买来一个名字，想着女孩子总该有个好听的名字，却又遭来牛嫂的一顿乱骂，不过他认为值得，想想，思影，牛思影，多好听啊，呵呵……他从来没听过这么好听的名字，他那儿子连名字也没有，阿牛、阿牛地叫，倒也不错。男孩子就是和女孩子不一样啊。
　　每个白天他必须出去拉黄包车来维持家里的生计，他总是怕老婆会偷偷把孩子扔掉，于是他每天出门前总把孩子寄放在好心的宁婆婆那里，直到孩子长到六岁。
　　“啊——”小思影提着一个大水桶摇摇晃晃走了几步，终于不堪重负摔倒在地上，爬起来，膝盖与手肘都擦破了皮，血丝隐现，又疼又怕，眼泪就流了出来。
　　牛嫂在屋里听到思影的叫声跑出屋来，见思影抱着膝坐在地上哭，水桶滚在一边，水淌了满地。不知道为什么见到这小孩就让她一肚子的气，于是跑到思影身边，伸手就是一记耳光。思影被打得滚了两圈，捂着瞬间红肿的左颊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娘亲，一时间竟然忘了哭泣。
　　“看什么看？是不是不服气啊？叫你打水，你竟然把水桶打翻，还把水洒了一地，你是不是不想打水？不想打就说啊，耍什么小姐脾气？”说着说着，她又跑上来补上一脚。踢得小思影滚出几米远。
　　六岁的小孩根本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娘亲要这样打她，她很想告诉娘亲，她不是故意把水桶打翻的，她虽然不是很想打水，可是她会很听娘亲的话的。可是她现在说不出，因为她的胸好疼啊！
　　“干什么？装死啊？不过踢了你一脚就给我来这一套！”二话不说又将拳头举了起来。只是还没落下就让人抓住了。
　　“嫂子，小影儿还是孩子，你手下留情啊！”邻居之一看不下去了，终于出面制止。
　　“我们的家务事要你管？她既然在我们家住下了就是我们家的人，我爱怎么对她都是我的自由，你有什么权利管我？！”牛嫂一脸的凶悍与不在乎。
　　“你这样会打死她的……”邻居的气息有些弱了，“再说，如果牛伯回来见了这场面……”
　　说到牛伯，牛嫂皱了下眉，老头子在什么事上都听她的，偏偏只要一搭上这个孩子他的态度就会变的很强硬，怎么说这个家都是靠老头子一个人拉扯着，她一个女人家也不能闹的很凶，要不然吃亏的就是自己了。于是她哼了一声，回到屋里，放任小思影蜷缩在地上。
　　“影儿，没事了，能站起来吗？”邻居蹲下身查看小思影的伤势，除了肿起的脸颊还有嘴角的一丝鲜血，似乎还好。“有哪里疼吗？”他关心地问。
　　思影摇了摇头，脸颊和胸口都已经不是很痛了。
　　可怜的孩子，他保得住她一时，保不住她一世啊——

　　十年，弹指一挥间，但对于思影来说，这十年却是度日如年。
　　“不洗完那盆衣服，今天的午饭就别吃了。”牛嫂搁下话进了里屋。思影看着门口一大盆的衣服咽了一下口水。天还没亮就被挖出被窝，然后把家里的水缸装满水，那本该是长她两岁的哥哥干的活，不过，自从哥哥满了十五岁就随阿爹去街上讨生活了，家里只剩下她和娘亲两个人。她其实很怕娘亲的，因为娘亲常常无缘无故打她，早饭与午饭常常是吃不到的，别看刚刚娘亲说只要洗完衣服就能吃饭，其实即使洗完了衣服还有别的活，等全部干完，天都黑了，那时侯就能看到阿爹和哥了，还有香喷喷的饭……
　　一边洗衣服，一边想着，思影的嘴角不禁留下口水。突然一巴掌打在她的后脑勺，卒不及防，她一头栽在洗衣盆里，喝了一大口脏水，还没看是谁，耳边已传来熟悉的骂声：“一边洗衣服一边打瞌睡，你是不是还没睡够？要不要回床上去再睡会儿？”
　　思影无声地低头用力搓着衣服。
　　“要死了，你这样搓法，十件衣服也不够你穿的，你是不是想让我们都赤膊啊？”又是一记头塌。不过这回有了准备，因此思影只是朝前一冲并没有栽在洗衣盆里。牛嫂感觉到思影的反抗，无明火起。“哈！你的头颈还真是硬啊！敢跟我作对，敢跟我作对！”一边切齿地叫骂，一边手脚并用向瘦弱的思影身上招呼。
　　“不要，娘亲，求求你，不要打了，思影知错了，我会好好洗衣服的。”思影一边躲避着，一边不住求饶。
　　“我让你躲，我让你躲！”见思影躲她，牛嫂的气越来越大，不理思影的求饶，一经地往狠里打，手打疼了就用拧的，手打累了就用脚踢。直到自己气消了，力气没了，才一把扯起遍体鳞伤的思影扔到洗衣盆边，“给我好好洗衣服，要是待会儿我出来看见你还在哭就让你好看！”说完，头也不回走进屋里。
　　思影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撑起身，刚在凳子上坐定，屁股却传来刺骨的疼，原来是被踢了好几脚已经不能碰了，只好跪着洗衣服。手上好几条口子是在躲避拳脚时被地上的石块划伤的，一碰水锥心的疼，不过她只能无言地忍着。泪，很不争气地流了满脸。她忙擦干，不能让娘亲看到自己在哭，否则又是一顿好打。她很明白家里穷，可是她每天都有很努力地在干活啊，为什么娘亲总打她呢？对门的阿妞就不一样了，每天吃的饱饱，还有新衣服穿，不用做家务，也没见她娘打她。娘亲，娘亲，你真是我的亲娘吗？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桌上已经摆了饭菜，虽然一天没有吃饭，不过她并没有在意，她站在门边看着屋外的黑夜，盼着阿爹和哥从那片黑暗中走出来。
　　“干什么？是不是又想告状啊？”牛嫂没好气地看着倚在门边的思影，虽然从小被她打骂，干粗重活，常常不给饭吃，可是思影却越长越标致，虽然很瘦，虽然衣服很破，可是什么都掩不住她的天生丽质。这也很让牛嫂生气！没来由的生气！
　　“没……不是的……”思影惴惴地低了头。
　　“没有就好，要是敢告状，你知道的哦？”牛嫂威胁着她。
　　思影垂了眼睑，泪又再次涌上，却又不敢让它流下。这时黑暗中传来亲切的对话声，思影欣喜至及，飞奔出去。“阿爹，哥——”
　　“呵呵……思影，我们回来啦，看看，我给你带什么了？是你哥特意为你选的哦！”牛伯将一小盒子递到她的眼前。
　　“咦？是什么呢？”思影迷惑地看着红绸小盒。
　　“打开看看吧！”阿牛微笑着。
　　思影小心翼翼打开小盒，“呀！是胭脂！”思影为这个礼物惊喜异常。
　　“女孩子长大了就要好好打扮一下了。来，让我看看，一天不见，我们的思影是不是又长漂亮了？”他们说着话已经进了屋，就着屋里的烛光，牛伯抬起思影精致的小脸，微笑的脸却一下变了色。“这伤是怎么回事？”大拇指轻轻抚上思影右颊的一条伤痕。
　　感到疼痛，思影抽搐了一下，向后退了一步，捂着右颊，懦懦地说：“是……是下午去山上采花时不小心划伤的。”
　　“花呢？”阿牛没见到花，疑惑地问。
　　“因为……因为突然划伤了，所以马上跑回来了，花都忘了……好了啦，没事的，我们吃饭吧！”瞥见娘亲那双透着危险气息的眼，思影急中生智，并且马上转移话题。
　　牛伯不疑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