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有清风拂碧树》顾颜槿

5、擦肩而过

　　小美和宋逸新婚之后就去度蜜月了，少了一个人之后，沈碧树的工作量变大了，外加上公司又开始招聘新人了，人事部每个人都忙得四脚朝天。

　　在公司里，沈碧树不仅要忙招聘新人的事情，回到家里还要教沈幽花做饭。无奈沈幽花太笨了，煲汤学了好久也没学会。

　　沈碧树气得破口大骂，“沈幽花，你笨死得了！”

　　“姐姐，你在公司受气了？”沈幽花试探着问。

　　沈碧树看着她，果然是自己的妹妹，这么了解她。她搅动着锅里的汤，看着那一小片漩涡，眼泪顺着脸颊落到手背上，“幽花，肖时安要结婚了。”

　　——新娘不是她沈碧树。

　　肖时安有一张干净俊朗的脸，所以大一初入学的时候就成了一群女生的仰慕对象并不奇怪。

　　很多女生在得知他已经有了女朋友之后，纷纷扼腕叹息，然后转移注意力。只有一个女生，唐天——沈碧树到现在也能清晰地记起那个女生的姓名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在所有人都鸣金收兵的时候，只有她自己愈挫愈勇。

　　那个女生完全没把沈碧树这个正牌女友放在眼里。并且公然和沈碧树竞争起来，还放话说，“不到死的那一天，谁知道笑到最后的会是谁呢？现在在一起，不代表以后不会分手。就算结婚了，也不代表不会离婚。”

　　如今的沈碧树想想唐天的那些话，她不得不承认，其实挺对的。但是那个时候的她天真的近乎愚蠢，她相信她会和肖时安白头偕老。

　　他们还一起拍过一套婚纱照。

　　那是他们谈恋爱的第六个年头，沈碧树坐在肖时安的身边，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当时的肖时安专心致志地抄着笔记，“碧树，你到底想说什么？捡重点说。”

　　“肖时安，我们去拍套写真吧。”沈碧树看到宿舍的同学都流行跟男朋友拍情侣写真，这个想法在她脑海里储存了好久，但是肖时安那个只想着数字的脑袋根本领悟不到她话题里的最重要的讯息。

　　肖时安停下手里的笔看着红着脸的沈碧树，笑着说：“这么着急想要嫁给我？”

　　“喂，肖时安，不过是拍个照片而已，谁要嫁给你啦！”沈碧树有点跟不上他的逻辑。

　　肖时安佯装无奈，“我可是只跟我未来媳妇儿拍照的。”

　　沈碧树愣在一旁，谁说数学系的不会说情话！

　　那套写真现在躺在床头柜的第三个抽屉里，照片上的肖时安穿着一身西装整个人显得更加英俊笔挺，沈碧树一身洁白的婚纱更显得娇艳。当时那个摄影师还夸他们，“你俩太般配了，简直天作之合。”

　　可是眼下，这个“天作之合”也没能真的“百年好合”，当初那个说“我只和我未来媳妇儿拍照”的人不还是娶了别人？

　　沈碧树苦笑着，还是唐天说得对，不到死，谁都不能断定身边和你牵手的人，下一刻会对谁说起甜言蜜语。

　　经过沈碧树的高强度锻炼下，沈幽花终于出师了——至少煲汤煲得像样了。送她去H大门口，沈碧树看着她的背影，柔顺的长发被她烫成了大卷慵懒地披在肩上，不盈一握的腰肢，笔直的腿上没有一丝赘肉——她不得不承认，沈幽花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

　　渐行渐远的沈幽花突然转过身，粲然一笑，远远地对着她比了个“V”的手势。

　　沈碧树笑出声来，“傻瓜。”可是看着沈幽花的背影，一想她根本就听不见。所以那句“沈小妞，希望你初战大捷。”听起来像是自言自语。

　　手机就在这个时候又开始唱起歌了，沈碧树盯着屏幕上的名字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接了起来。

　　“碧树，我在雕琢时光等你。”

　　沈碧树挂上电话在车里犹豫了一会儿，但还是调转车头去了雕琢时光——一家咖啡厅。

　　肖时安看着沈碧树在对面坐下来，顺势把咖啡朝她手边推了推，“两块糖。”

　　沈碧树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皱着眉头说，“太甜了。我现在在减肥，戒了甜食。”

　　“最近你们人事部挺忙的吧，我看你最近有点消瘦啊。”肖时安盯着沈碧树的脸。

　　沈碧树面无表情，“如果你今天是来谈论我的胖瘦问题，那对不起，我没时间和你讨论，而且我也不觉得有这个必要。”

　　肖时安短暂地笑了一下，“也对，现在有陆先生关心你。”

　　“碧树，陆先生对你好吗？”

　　原来肖时安是真的把那个子虚乌有的男朋友当成真的了，于是她就顺着话头言简意赅地总结，“细致入微。”

　　肖时安看着沈碧树，良久，“碧树，那个陆清风是有名的浪荡公子，他根本不可能会真心对待你，他那种花花公子只不过想换换口味而已。我知道说这话可能会让你觉得我在嚼舌根。但是我还是想要告诉你，因为我比任何人都不想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沈碧树冷哼一声，肖时安你这会儿担心起我来了，可你知不知道最痛最深的那一刀是你毫不留情地捅下来的。你手起刀落的时候怎么就没见你对我有任何关切之意？

　　“肖时安，我怎么样轮不到你管。没什么事，我走了。祝你新婚快乐。”

　　说着沈碧树站起身，却被肖时安一把扯住了手，“你干什么，放手。”

　　肖时安紧紧地攥着沈碧树的手。

　　“碧树，我是为你好。陆清风真不是什么好人。”肖时安厉声说。

　　“哼，你就是好人了？”沈碧树眼眶微热。

　　肖时安情不自禁抬手擦掉沈碧树脸上的眼泪，“碧树，我……”

　　“沈碧树，你还要不要脸！肖时安都快结婚了，你还阴魂不散！”

　　又尖又细的声音打断了肖时安，与此同时，沈碧树清晰地感受到右脸颊上传来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

　　夏阑冰带着满腔怒火狠狠地掰开肖时安攥着另外一个女人的手，“肖时安，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已经是有未婚妻的人了！”

　　沈碧树沉默地端起桌上的咖啡，正准备泼过去，这时肖时安迅速地挡在了夏时雨的面前，“碧树，别这样。”

　　“哼，别这样？哪样？”沈碧树毫不留情地把那杯加了两块糖的咖啡悉数泼到了对方的身上。飞出去的咖啡落在肖时安的脸上，身上，还有几滴溅到了他身后的未婚妻脸上，”这样才能显得你们伉俪情深。“

　　夏阑冰显然还想继续扇沈碧树几耳光，无奈被肖时安紧紧抓住了手动弹不得。沈碧树拿起背包，背挺得直直的，走出了咖啡厅的大门，走进自己的车里。她想起来晚上沈小妞想吃松仁玉米，可她现在还没买玉米呢。沈碧树发动车子，往超市开去。
　　十字路口，沈碧树一不留神一脚油门直接开了过去，然后她就看见路边的交警严肃地冲她挥了挥手，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车窗。

　　“下车。同志，你没看见那个大大的红灯吗？”交警叹气。
　　沈碧树从车里出来，头顶火辣辣的太阳她恍惚觉得右脸上更加变本加厉地疼，“对不起，对不起。”

　　交警本来还想继续教育她几句交通规则，抬头一看沈碧树白皙的脸上清晰可见的手指印，“这是你的罚单。”

　　沈碧树一边交钱一边道歉，“实在对不起了，我保证没有下次。”

　　旁边的一辆银色的汽车挨擦着沈碧树的车驶了过去，坐在副驾驶上的江枫眠看到路边的那个正在跟交警交涉的身影，顿时觉得十分熟悉，“咦，那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陆清风漫不经心地问，“你学生啊？”

　　“不是，倒是像我一个学生的姐姐。”江枫眠仔细回忆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好像就是那天来接沈幽花的女人。

　　“女的？漂亮吗？”陆清风言简意赅地问。

　　“漂亮。”江枫眠肯定地说，“喂，你停车干嘛？”

　　陆清风推了推江枫眠，说：“快点下去英雄救美啊。能被你夸赞的一定是货真价实的漂亮。别错失机会，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孤独终老。”

　　江枫眠觉得陆清风简直是小题大做，但是迫于无奈，他还是下车了。等他回来，陆清风不可思议地说：“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不是让我过去打个招呼吗？”江枫眠不解地看着陆清风。

　　陆清风看着一脸无辜的江枫眠，认真地说：“阿枫，你老实说你是不是不喜欢女的？”

　　江枫眠被他这么一问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神经病。”

　　陆清风长舒一口气，装模作样地说：“不是就好，要不然我可不知道怎么跟江叔叔解释你一直不找个女朋友的事。”

　　提到找女朋友这件事在江家是头等大事。江枫眠自从回国教书之后就开始被家里各种催促“小枫啊，有没有心仪的对象啊”“小枫啊，什么时候带女朋友回家啊”，这种问题让他一个头两个大，搞得他放假了都不敢呆在家里，谎称学校要交学术报告。而且在学校里的这段时间，他不仅落个耳根清净，而且还有免费的午餐——当那张朝气蓬勃的清丽的脸清晰地浮现在脑海的时候，江枫眠被吓了一跳。

　　突如其来的沉默让陆清风不太适应，“阿枫，刚才那女的很彪悍吗？你怎么一脸惊慌。”
　　江枫眠赶紧恢复常态，摇了摇头，”不是，她闯了红灯。”说完想起那张白皙的脸上触目惊心的手指印，但是沈碧树跟他说话的时候却浑然不觉。

　　“不过，她看起来不太好。”

　　“闯个红灯而已，顶多开张罚单。女人呐，就是爱借题发挥。”陆清风说，“我劝你一句，这种爱借题发挥的女人最好不要招惹。”

　　“她不是那种人。”江枫眠说。

　　“奇怪，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让江大少赞不绝口？”陆清风说，“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

　　江枫眠突然有点后悔了，“陆清风，你怎么跟个女人一样八卦。她就是我一个学生的姐姐而已，别无其他。”

　　“我这是关心你。她叫什么名字？”陆清风说。

　　“沈碧树，挺别致的名字。”江枫眠说。

　　“谁？！”那张美玉一般的脸浮现在陆清风的脑海里。

　　“沈碧树。”江枫眠对于陆清风这种浮夸地反应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你认识啊？”

　　陆清风在心里笑了笑，想起那个慌张的背影，岂止认识？

　　“嗯，见过一面。”

　　陆清风不由得一阵叹息，早知道是她，就不应该让江枫眠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