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有清风拂碧树》顾颜槿

4、主动出击

　　沈碧树下班回家，一打开门就闻到一股烟熏火燎的刺鼻气味。放下手里的包，立刻冲进浓烟滚滚的厨房，关掉煤气，打开吸油烟机，再把那个无辜的炒锅放到水龙头下面冲洗。

　　做完这一切，她看着一旁可怜兮兮的沈幽花，叹了口气，“你这是做饭还是要烧了我的厨房？”

　　沈幽花看着火冒三丈的姐姐，吐了吐舌头，“姐姐，我就想学着做饭。”

　　“我可谢谢你了，祖宗。别拿我的厨房当做你实施恶行的场所，你连汤圆都不会煮，你还能干什么？”

　　沈幽花心虚地辩解，“能不提汤圆那件事吗？”

　　这是沈幽花心头的痛处，是她从此以后在家里丝毫没有地位的开端。沈幽花永远记得那是十二月的某一天，妈妈买了一包汤圆回来。碰巧那天是爸爸的生日，于是她自告奋勇承包了大家的晚餐——煮汤圆。

　　沈幽花回忆妈妈平时的做法，先把锅里添上适量的水，然后等着水开了之后再把汤圆倒进去。好了，就等着汤圆熟了。

　　彼时的沈幽花天真地守在饭锅旁边。

　　开饭的时候，沈幽花端着锅像是端着一道圣旨似的，小心翼翼满脸诚恳地掀开锅盖，“沈大厨初试牛刀，大家随意。”

　　妈妈拿起勺子搅了搅，好奇地问：“碧树，你们俩是谁想吃芝麻糊？早知道你俩想吃芝麻糊，我就不买汤圆了。”

　　沈碧树一头雾水，“我不想吃芝麻糊啊。”
　　然后抬眼一看锅里的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沈幽花你棒打鸳鸯了，芝麻和面团都分家了。”

　　正得意的沈幽花一看，可不是，一整锅的黑芝麻糊，面团都张着嘴可怜兮兮地漂在水面上。

　　从此以后，沈幽花发誓再也不会进厨房了。

　　“你还知道丢人吗？那么简单的都不会，你还想做什么？”沈碧树仔细看看炒锅里的尸体，虽然已经面目模糊，但是不难辨认出那是肉，“幽花，你用的是哪块肉？”

　　沈幽花不明白为何姐姐突然关心起肉来了，就如实回答，“冰箱里的那块啊，就那一块肉啊。”

　　“沈幽花！那是牛肉！坐飞机回来的澳洲小肥牛啊！你暴殄天物啊！”沈碧树痛心疾首的样子让沈幽花觉得好像那块肉是从她身上割下来似的，她哪里知道这块肉是沈碧树当初费尽口舌才让去国外出差的肖时安答应带回来的。她一直留着没来得及吃，就被沈幽花残忍地就地正法了，还是这种丝毫体现不出它的肉类价值的牺牲。

　　“沈幽花，你让这块牛肉如何在同类中抬起头？！”沈碧树使劲刷着黑乎乎的锅底。
　　沈幽花站在一旁看着沈碧树，她知道这会儿就是炒锅在替她承受惩罚，她在心里默默地为炒锅祈祷。

　　“我就想学会做饭。”

　　“你学做饭干嘛？是因为毕业了一直在我家蹭吃蹭喝，良心发现了？”沈碧树擦干炒锅里的水，把炒锅挂在墙壁上的钉子上。

　　沈幽花说，“我就是想如果学会了做饭，那么找工作的时候别人一看我的特长是做饭，说不定还能在一堆求职者里脱颖而出。”

　　沈碧树呵呵冷笑两声，“你特长是做饭你怎么不去新东方应聘大厨，那里才是你的用武之地。都是一个娘生的，你跟我胡扯个鬼。赶紧如实招来，否则晚上你就别吃了。我刚好准备去吃麻辣小龙虾，色泽亮，口味佳……”

　　“好，我招。”沈幽花咽了咽差点泛滥的口水，“其实我就想我要追江老师的话，一定要追得与众不同一点，不能让他觉得我跟其他的女生一样肤浅。”

　　“那你就应该把你那黑黢黢的不明物体端给教授，这样一来必定让他终生难忘。”沈碧树一脸惋惜，“早知道就不倒掉了，让你弄丢了‘一鸣惊人’的机会。”

　　沈幽花认真地说：“姐姐，我是认真的。”

　　第一次见到江枫眠的时候，沈幽花以为他是个送快递的。

　　那是沈幽花大二的时候，她在淘宝上买了一条酒红色的棉麻裙子。那时候宿舍一共住了七个女孩子。有同学提议她们不如一人买一条裙子，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七个人，走出去绝对是回头率百分百。

　　年轻的女孩不仅爱美，还要美得与众不同一点，这个提议全票通过。

　　周末的时候，她们一行七人穿着不同颜色的裙子准备去爬山，反正现在的山都修有阶梯，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最重要的是，站在山顶上，当微风吹起裙摆，七个女孩七种颜色，那个画面单凭想象就知道该是美得多么惊心动魄。

　　当然那个时候的沈幽花跟其他女孩一样沉浸在美妙的幻想之中，她并不知道还有更惊心动魄的一幕在不远处等着她。

　　那天原本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但是等她们爬上山顶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感受山顶的风的温柔，也没来得及迎接众人仰慕的目光，就被倾盆大雨毫不留情地浇成了落汤鸡。
　　山顶上没有任何避雨的地方，她们只好冒着大雨慌慌张张地下山。沈幽花边走边埋怨，“这老天爷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

　　话音刚落，一个惊雷在她头顶轰隆而过。吓得她抱着脑袋赶紧闭嘴。

　　“沈幽花，你大姨妈侧漏了，要血流成河了。”宿舍的郭雪在沈幽花的后面喊道。

　　沈幽花惊悚地看着脚下，她站的地方的雨水都是红色的，他大爷的！大姨妈太会选日子了，就喜欢在这样的日子里火上浇油。

　　正在她准备去厕所解决的时候，她突然记起这时间不对啊。

　　于是沈幽花伸手提了提裙子，这一提不要紧，她终于找到罪魁祸首了。就是这条酒红色的裙子——他大爷的，掉色也太严重了。

　　回到宿舍的沈幽花立刻找客服理论要求退货，并且恶狠狠地给那家淘宝店一个大写加粗的差评！

　　快递来取货的时候，沈幽花顺便扎了个丸子头，穿上拖鞋就跑下楼了。她看见一个穿着淡蓝色衬衣地男人站在楼下，试探性地问了问，“你是来拿快递的？”

　　男人点了点头，却一动不动。

　　沈幽花嚷着，“赶紧把快递单拿来我填啊！你刚上班啊？连培训都没有。”

　　男人不好意思地道歉，然后把快递单递到沈幽花的手里。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指甲修剪得也很干净，沈幽花抬头看了看男人的脸，如画的眉眼，她不由得在心里倒吸一口冷气，这年头连快递界的竞争都这么激烈了，还要看颜值的。

　　沈幽花填好了单子，轻车熟路地拿出车上的袋子把那条害她丢了一路人的裙子狠狠地塞了进去，然后把快递单撕掉贴上去，把那张绿色的单子拿出来放在一边。
　　一系列动作做下来，连沈幽花自己都忍不住觉得自己比这个快递小哥更适合送快递。

　　“看到没有，流程是这样的。这张绿色的底单是要给顾客自己留着的。”沈幽花晃了晃手上的单子，“你们快递就算再忙，也要抽点时间做个新员工培训啊，要不然工作出了错怎么办？”

　　男人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明眸皓齿的姑娘，笑了笑说：“好的，这位同学的好意我一定传达给公司的高层。”

　　“别客气，举手之劳。”沈幽花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哥们儿，明明可以靠脸活着，为什么偏偏要卖苦力呢？”

　　后来沈幽花又把那个差评改成了中评，就看在他们有这么好看的快递小哥的面子上，她还是可以做一个大度的人。

　　那个时候沈幽花还不知道她很快就又遇上了这个好看的快递小哥。

　　郭雪在宿舍里跟沈幽花的关系最好，所以郭雪的古代文学史的课都是沈幽花替她去喊个到。那天当沈幽花看到那个快递小哥站在讲台上，云淡风轻地说：“大家好，我叫江枫眠，这学期接替徐教授来代你们的古代文学史。”

　　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这个老师好年轻”“老师好帅啊”，只有沈幽花看着那张熟悉的脸脱口而出：“你不是送快递的吗？”

　　音量由于惊讶没控制好，导致众人的目光像是x光线一样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沈幽花竖起面前的课本，拿出手机给郭雪发了一条短信。

　　彼时的郭雪还在床上挺尸，看了一眼短信，一个鲤鱼打挺翻起来，迅速整理好拿起课本跑出去了。住在她对面的李丽看着关上的门，自言自语：“莫非天上掉钱了？”

　　天上当然没掉钱，而是教室里掉下一个新教授。

　　——“快点来教室，教授太帅了。”

　　沈碧树哈哈大笑，“你说那个江枫眠送过快递？天呐，你们学校太励志了！江枫眠的出现是要告诉莘莘学子，出人头地不是梦，快递也能成传奇。不过，你那裙子不应该退，应该挂在床头时刻提醒自己，再淘宝，就剁手。”

　　沈碧树可没忘记双十一的时候，她替沈幽花结算购物车的心情——那是用生命在结算啊。

　　“姐姐，你教我学做饭吧。”幽花抱着沈碧树的胳膊，试图撒娇。

　　沈碧树一把抽出自己的胳膊，“你来真的？”

　　“你看我像假的吗？我都快毕业了，再不主动，我就要看着他落到别人的手里了。”沈幽花额语气像是要为江枫眠铲除一切邪恶势力。

　　沈碧树拍了拍她的脑袋，“教你做饭可以，不过你能不能梦想成真就看你造化了。我看你那个江老师挺难追的，一副禁欲的样子。”

　　“嗯，实在不行我就壁咚他。”沈幽花一副色眯眯的样子。

　　沈碧树照着她的脸使劲拧了一把，“让你口不择言，把老沈家的人都丢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