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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骑士 ...

  •   「来来,一起看着镜头……piece~」

      青紫的眼角,脸颊高高肿起,脚踝膝盖缠着固定架和绷带,手背上的针管旁还有几个被扎过的针孔,我顶着凌乱至打结的头发和苍白像死人的面容,被一群比着V字手的家伙围住,对准十束君的摄影机,记录下了最窘迫滑稽的一刻。

      「你们还是不是人啊!都这样了也不忘拿我取笑!」我躲闪不及,不管怎么扭动身子都被拍了下来,索性指着镜头叫骂。

      「有什么关系啊大姐,难得在医院纪念一下啦。」「是啊,你怕羞我们可以一起啊。」

      他们吵吵嚷嚷,从病房柜子里翻找出多余的绷带缠到自己脸上,宛然一大群木乃伊,抓过我没挂针的手硬掰出两根手指,和他们一起进行这份另类奇葩的纪念。

      本该森冷的病房像在开party般热闹非凡,引得路过的病人纷纷不可思议地驻足,护士小姐几次徘徊在门口想让他们安静却又不敢进来,配上他们妖魔鬼怪似的模样,我被成功的逗笑了。

      之前的绑架,我毫无悬念地被揍进了医院,本以为会是段难熬的时月,但吠舞罗的大家每天都来探望我,用他们笨拙而粗鲁的方式让我开心,也算是幸福大于痛苦。

      「King,你们来啦?」

      对准我们的镜头一转,十束君朝着门口招手,那个欣长的身影迈进病房时,便像一块磁铁,牢牢地吸引着所有人的注目。

      尊,他偶尔也会来,但大多时候都只待在一旁守望着我们的热闹,然后在十束君一次次提醒他不要在病房吸烟后,歪歪嘴角,用手指捏灭烟头。

      尽管沉默寡言,我仍听到空气绕过他时苏化了的声音,他让人不敢靠近的居高临下感,总会在我们面前转为水漾的温柔默许。

      他在其他同伴的问候声中在椅子上坐下,交叠起双腿,线条傲然而尖俏的下颌线,高挺的鼻梁骨落下的阴翳,琥珀般的瞳孔是被雨水冲刷过的明亮。

      只看一眼,就知道的在劫难逃。

      「King,我们在录祝福语,你有什么祝早日康复的话说吗?」十束君笑着凑近他,眼里孩童般的期待与好奇。

      他偏过头,躲开快贴到脸上的摄影机,额角两缕垂落的赤发跟着飘动,薄薄的嘴唇张合:「没有。」

      「诶?King真是……那我们来录,一人说一句啊。」十束君又将摄像头转向镰本君等人,少年们挤在镜头前,轻咳两声,准备开始七嘴八舌……

      「行了你们几个,说了她需要休息,不要每次都那么多人来闹。」一起进来的草薙哥揉揉眉心,阻止道,「都先回去吧,下次轮流来就行了。」

      还没玩尽兴的大家就这样被撵着往外走,一边对草薙哥埋怨,一边扭头冲我道别,没留神就和走进病房的医生撞上了。

      「请问哪位是病人家属?请出来一下。」例行检查的医生抬着病历本,茫然地朝拥挤的病房看了看,不知道哪个才属于家属范畴。

      是尊,他从椅子上起身,直径来到医生面前。没有等同伴们询问该由谁担当家属的身份,如以身俱来就是般,在听到医生的话后便接下了那个无人的位置。

      我的家属……像甜腻的糖果掉进汽水,发酵酝酿着直至每个水分子都染上甜,没有那么浓烈却让甜意蔓延至周身,我唇边的笑意掩不住的泄露。

      吠舞罗的同伴跟在尊身后也退出病房,他们在门口相背转身,朝不同方向散开。病房里漂浮的尘埃落地,随宁静一起沉淀下来。

      窗外成片的绿荫连成海洋荡漾着蓬勃生机,从巍峨山峰滑下来的风沿途播撒梨花香味,依傍在枝桠间搭巢的鸟儿相互梳洗斑斓的羽毛,温婉成一袭隐秘的晚潮,岁月兀自流淌着恬静安好。

      「睡一会儿吧,那群臭小子这么闹都没能好好歇息吧?」草薙哥把椅子搬到我床边,拿过桌上的水果削着皮。

      「好。」我往温暖的被窝里挪了挪,睁着的眼却闭不上,「呐,草薙哥……」

      「嗯?」他浅色眼镜后的双眸看着我。我咬咬嘴唇,却突然说不出心里焦灼已久的话。

      对于这次的绑架和受伤的结果,我没有过多晦涩,甚至还怀有感谢。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我或许永远都不知道他在做的事,不知道当我怀揣温热时,他已阅尽人间失格。

      被隐瞒时的落寞不安,在知道后更激化为侵袭至血肉的悲痛,朝那个我想护在心坎里的人寸寸逼近。

      「是想问吠舞罗的事吧?」草薙哥却知道我想说什么,他看似轻佻的外表下总能探查到所有人的想法,他的温和亲切蕴藏着洞悉一切的锐利。

      「这也是尊不准我们告诉你的原因,他知道你肯定会着急担心,就像现在这样。」

      我收拢手指抓紧被褥,将它们蹂躏出难看的褶皱:「必须去做那些事吗?吠舞罗的存在,为什么非牵连着地下世界的运转不可?」

      「因为他是王啊。」草薙哥放下手中削到一半的苹果,眺望向窗户,语气听不出是哀叹还是淡然,「这就是赤之王的职责所在。」

      心脏像被谁撒了一把盐,跳动着,留下咸咸的液体,像淋了场滚烫的泪雨,却只能无助的站着等待它自己蒸发干净。

      拥有多大的力量,就要承担多大的责任。这点,我是知道的,尊一定也从最开始就是明了的。

      「那家伙,他很讨厌承载责任之类的麻烦事情,但同时,也是个一旦决定承担,就绝对会背负到最后,不会随便抛下不管不顾的人。」

      草薙哥拿出怀里的zippo打火机,艳红的火焰在精致的盖子打开后便迫不及待窜出来,他看着闪耀的火焰,宛如看到尊一样,笑了笑,对我说道:

      「不过,你也要相信他啊,相信他能处理好这些事情,相信他是个非常出色的王。」

      我垂下眼帘,将脸埋进枕头里。黑暗中我看到一只狮子在不停的前行,他高傲地昂着头,鬃毛浓密而张扬,他散发着野性,散发着热量,也散发着寂寥的疲惫。

      我相信他,相信他比我想象中更加强大。我只是……太心疼了。

      或深或浅的睡眠,安静里衍出的难以言喻的细腻,好像有谁温暖的目光流过我的眉梢,发尾,将我包容在其中的安心感,起起伏伏,吞吐着连绵的热度。

      我翻了个身,喃喃两句,睁开沉沉的眼帘,模糊的视线里,坐在我床尾的人,他如血如焰的赤红发色瞬间惊醒了我心底的静谧。

      「嗯……咦?尊!」我吓了一跳,从被窝里窜起来,然后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样子,又连忙缩回去用棉被盖住头,瓮声瓮气地问他,「草薙哥呢?」

      「酒吧有事,回去了。」他注视着盐水瓶里液体一滴滴坠落,看样子是守了我不短的时间。

      我蜷缩在被子里,不用看也知道脸肯定红透了,和他们的关系已让我对自己的形象没有顾忌,但是尊,在喜欢的人面前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懊恼起来。

      草薙哥也真是的,走之前至少叫我一声啊,我现在鼻青脸肿,还因为医院的床睡不惯,每次睡着都会摆出可笑的睡姿,这种羞耻的模样被尊给仔细看了,丢死人啊……

      「怎么?」他不解的问,压低的声音即使隔着被褥也像说在我的耳边一样,足够诱惑的吸引力。

      我还没想好如何开口,他的手便从被褥里伸了进来,捉住我的手腕,我小小的战栗了一下,骨节分明的手轻柔又不容挣脱地将我的手从严实的被褥里拉出去,平放在床铺上。

      将被褥打开一条口,是扎着针的手背因挤在被窝里而回血了,红色顺着透明的细管往上流了一段,在他抚平曲折的动作下,又悠悠缓缓地降下来。

      我呆滞地看着那红色完全退回相连的手背后不见,将盖住脸的被子轻轻拉下来,看向他。

      他的眉睫闪动,对视上我的眼睛,太过眩目而显得迷离,总觉可以就这样看至永恒,不畏美好匆匆,不惧韶华易逝。

      「尊……你累吗?」

      是脱口而出,也是踌躇已久,我轻声问他,盐水瓶里的药水流失到瓶口,湾成一小滩悲泣的湖。

      他的手顿了顿,看着我的眼神宛若在阅读一本书,既像不解又似了然。夕晖给他的皮肤上覆了一层暖光,搁浅在战斗时留下的浅淡疤痕上。

      「你累吗?」

      好想伸手拥住他,为他撑起每朵云都被灌了铅的青空,要他不用那么勇往直前,不用那么坚强无畏,只要歇息在我怀里就好。

      而他没有言语,只伸手按下了床头通知护士的按钮,是想掩饰着让答案一笔带过,还是觉得既然接受成为王、疲倦悲凉都无关紧要了?

      换药水的医护人员在我们之间阻隔,我看着缝隙中挂在他胸前的米字型吊坠,它在医院苍白的灯光下显得冰冷生硬,却依旧闪亮耀眼。

      草薙哥能够和尊一起战斗,经常在战斗中冷静地运用头脑补缺尊的冲动,他就像是尊理性的剑。
      十束君则维系着尊感性的部分,他不会战斗却能够在尊拉不住缰绳时使他刹车,就像是尊的锁。

      那我呢?我要为他做些什么才能让他轻松一点、多笑一点……

      脑海中的一个声音越来越清晰,带着生涩,带着局促,却义无反顾地暗暗决定好我该怎么做。

      是深夜,所有光泽都消失殆尽,接二连三坠入世界的雨滴撞上玻璃窗,随黑云压抑下来的气压即使在屋子里也能感觉到,我从病床上撑起身,扫荡于天地间的闪电正好划下,瞬间如白昼般的彻亮后,闷雷的暴响宣告了大雨的倾盆。

      蛮横的气流像要裁开这座城市的刀子,一路发出哗哗声,配合着狂躁的暴雷和闪电,如在为一个举世惊惶的葬礼演奏交响曲,让人骇然得缩起身体。

      也是在这样的时候,突如其来的身影拉开了窗户,那显眼的发像在黑暗中划亮的柴火,灿烂了虚空与捕风中的色彩。

      「尊?!」我倍感意外的揉揉眼,确认自己不是因为思念看到了幻象,「你怎么来了?」

      他是雷鸣中的电光,是暴雨中的旷野,是烈火中的钢铁,我能听到他的到来像怒吼的波涛冲击着我,我眷恋着,甚至乞求他给我一次彻底的毁灭。

      从窗台跳下,他靠在关上的窗户前,低头整理着没扣上的外套,语调漫不经心:「路过。」

      不止把谎撒得理直气壮,他对这次来访也显得理所当然,全然不顾我的宇宙因为他一再的温柔而倾覆,脱离出我的轨道只为他运转。

      我看着这个吝啬于说出一句祝福,却在凌晨雨夜跑到病房陪伴我的人,身体里的内脏好像都变成了布丁,又软又甜的快被暖化了。

      「你是不是以为我一个人在病房里,遇上雷雨天会害怕啊?」

      他皱皱眉,好像因变扭而不满,用他大提琴般低沉磁性的声音,语气强硬的命令道:「赶紧睡。」

      我大大的咧开嘴,坐在床上看着窗边能赋予我所有不幸与安好的人,他给的太多,或许此生用尽全力都无法尽数回报。

      那个暗自做下的决定在心扉里突突地敲着门,它将从温存安适中迈步而出,走向笼罩于黑雾下的荒漠冰原,只为确认名为守护的坚固强大。

      ——我要加入吠舞罗,成为赤之氏族的一员。

      我要成为他的无坚不摧,成为他的所向披靡。

      我要支撑他的疲惫和迷茫,我要拥抱他的脆弱和受伤。

      既然王的责任,让他无法对地下世界的罪恶不管不顾,必然要身处黑暗中前行,那么,至少让我一起,让我陪他经历那些腐朽,替他分担那些浑浊。

      比起被王保护的公主,能够保护王的骑士,才是我想成为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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