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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拒绝 ...

  •   橱窗里歪着头的提线木偶,透明长线隐在印了碎花的窗帘间,牵连着它的手脚跳起踢踏舞,孩童手中摆弄的沙漏,蓝色细沙簌簌落下,不断被重新反转间,只留对时光无法倒流的颓然。

      停满麻雀的电杆下一小块绿色的青苔顽固地生长在荒芜间,鱼鳞瓦的屋檐下,百叶窗后囚泳着窥探人群的猫咪。在记忆里翻找出这些画面时,总会带起一股陈旧之意。

      我环顾四周有些生疏了的风景,一边将身上消毒水的气息挥发出去。推开HOMRA酒吧的门,我深深吸了一口屋子的味道,里面有着他如海风般的呼吸,令我满足。

      「恭喜大姐出院!」

      还好之前受的伤不是很严重,在医院呆了一个多月,今天终于在大家的接送下回到了家,能看到他们一如既往打闹着将气氛升温。

      「不过大姐的一整个假期就这样过去了啊,还真是浪费呢。」出羽君算着开学的日子,语气里很是惋惜。

      我转头看了看那个靠在楼梯口,一手插在裤袋一手玩弄着终端机的人,他鲜艳的发好似将印在白墙上的影子都染得赤红……

      心里并没有觉得是浪费,至少在那段时间里,我想清楚了自己要为他做什么。只要是在他身上付出的,都不会是浪费。

      「大姐出院是不是该好好庆祝一下啊?」坂东君拉起袖子,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对对!我们得去买点什么来做顿大餐啊!」千岁君也表露期待,眼里尽数兴奋。

      同伴们纷纷附议,最后一齐转头看向掌厨的草薙哥。虽然知道这些家伙更多的心思是想借此机会疯闹,草薙哥还是无奈的叹口气,吆喝般朝门口挥挥手,他们便像脱缰的野马欢腾着往外跑走。

      「那就麻烦你们看家啦。」走在最后的十束君在合上门之前,不忘向尊交代,「King要照顾好她哦。」

      轻纱窗帘在宁静中撩起裙摆,水族箱里的鱼群轻吻着水草,无声的话语化成水泡浮上水面再迸裂开,门檐上的风铃也轻晃着悸动。

      尊走到吧台,解开袖扣,手腕上青色静脉描绘有力跳动的脉搏,拿过玻璃杯为自己倒了杯威士忌,喉结上下滚动着让看的人口干舌燥。

      「吃过了吗,药?」他右手食指上我送的戒指碰上杯壁,发出一声脆鸣。

      「嗯,吃过了。」我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从沙发起身走到他身旁,站定,「尊,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他的手肘驻在光洁的大理石台面,倒映的水晶吊灯的光亮正好在他手臂下延伸开,侧过头注视着我的他,双瞳像耀眼的琉璃凝结着斑斓的光。

      深吸一口气,我抬头,义无反顾地注视着他的双眼,收拢手指紧紧握了握拳,然后朝他伸过摊开的手:

      「我要加入吠舞罗。」

      声音回响在空空荡荡的屋子里,却满满当当都是我决意要成为他停靠避风的港湾。

      他的眼眸微微睁大,里面流转着的情绪我没看懂,微启的唇似乎要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合拢,转回了头。像一颗扔进大海的石头,得不到回应。

      本该握住我燃起火焰的那只手,迟迟没有伸过来,我疑惑的再次出声:「尊?你有在听我说话吗?我说我要……」

      「不行。」

      他低哑的声音仿佛来自深远的地底,很短的字节,却像在我耳膜里插了断刺,我愣愣地看着他反应不过来,而他垂下眼看着酒水里冒出的气泡,不肯回头看我。

      「为什么……」想过加入吠舞罗后将面临的危险,想过得到力量后要为他做些什么,却没有想到会直接被他拒绝成为氏族的一员。

      他只抬起酒杯饮着酒,并不打算告诉我缘由。气氛像一尾又聋又哑的鱼,在空气中一点点冷却下来。

      「你是担心如果握住我的手,我会被火焰灼烧吗?不会的,我很认真的考虑了,没有任何迷惑!」我想要守护他的心情,比任何人都强。

      「知道。」他的回答没有迟疑,「你会成为合格者的。」

      「那,你是觉得我会害怕厮杀?以为我没有勇气和敌人拼搏吗?」我愿意用鲜血沐浴全身,我有信心除掉任何敌人。

      「没这么想过。」他认可我的决意,「你有战斗的潜力。」

      即使如此,却没有丝毫要接纳我的意象……他的眼神穿过面前的酒柜,不知落在什么地方,像阴天的茫茫大雨,是深不可测的寂静。

      问不出结果,我急迫地将他的右手拉扯过来,打开他的手指,将自己的手心覆盖上去,「火焰呢?怎么没有出现?你给我吠舞罗的标记啊……」

      「哐——」他左手握住的玻璃杯被重重放落在吧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泼洒出来的酒水浸湿手指,沿着皮肤好看的纹路流淌在台面。

      我被他突然的暴躁吓到,霎时停下了话语,愣愣地看着他。他则好似缓和下了情绪,只轻轻地将右手从我掌心里抽离,站起身:

      「我去睡觉了。」

      说着,他迈开腿就朝楼梯口走去,摆明不想和我谈论加入氏族的事。我像被浇下了一盆冰水,冷得彻骨,心里的火焰却不甘愿就此熄灭。

      「等、等一下,尊!」我追在他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伟岸的背影,「我可以的,我能为氏族奉献很多力量,我不会当累赘的……」

      我要保护他。虽然保护的能力可笑地要由他本人来给予,仍无法阻止这个念头根深蒂固地疯狂生长。

      「我想帮你们,你以后再去那样的地方面对那些事也带上我一起,其他同伴能为你做的我一样没问题!所以,尊,拜托……」

      然而,无论我如何哀求、责怪,他始终不愿握住我的手,给我他的火焰。只是沉默,想要让这个要求赶紧自生自灭般的,沉默。

      而我强忍的情绪,像埋葬好的地雷,终于在他踏上楼梯的那一刻全部爆裂开来。

      「周防尊!你给我说清楚了!」

      我快步冲到他前方,站在楼梯中间挡住他房间的去路,呼吸在咆哮下絮乱,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站在高出的楼梯上,我与他的眼睛平视着。

      给了草薙哥和十束君的力量,带领那么多同伴去战斗的前方,为什么就是不要我?

      他压低了好看的眉,眼里没有愤怒和不爽,只是无言而静默地看着我。二楼老旧的灯摇曳着昏暗不明,将他雕刻般的五官模糊,如梦魇般潮湿拖沓。

      突然,他将手往栏杆上一撑,直接就从楼梯间的侧面跳下去,往门口走去,毅然决然的背影冲击着我不安的神经。

      我忙跑下楼追过去,速度比他慢了很多,眼看他就要拉开门再次将我留在无从可知的洪流里,我的血液剧烈搏动着,不管不顾的紧紧拉扯住他的衣服。

      他的脚步停了下来,我的左手死死拽着他后背的衣服,右手绕到前面拽着他胸口的衣襟,使力将他往后拉扯,想要扳过他的身体让他正视我。

      他开口,唤了我的名字。似警告又似劝阻,低哑的声音里压抑着暴躁,垂落的两缕发给眼眸添了分沉暗。

      紧抓衣服的手指掐进了他的肌肤,我却狠下心不放手:「让我加入吠舞罗!让我和你们一起,我想要战斗,我想帮上你的忙……」

      一直以来,他每每表露的为难、回避,都能让我乖乖沉默,不舍强迫他的心情逼着我妥协。可现在,在已经明白了他的危险的现在,我做不到。

      「……放手。」他炙热的手掌包裹住我攥紧的拳,没有用生硬的力道弄痛我,却也足以让我的手在他身上失去桎梏。

      觉得自己从来没如此惊慌过,无力保护重要的人,名为崩溃的宣泄口已经决堤,拼命的想要确认着什么。

      我被他扯开推离了两步,又咬牙冲上前,拉拽着他的手宛若拉拽着他之后又将一次次涉入的污黑残酷,要他让我加入的嘶吼反复从嘴里喊出,是自己从未发现的可怖。

      这是我们多年来第一次的争执,第一次的撕扯,来得如此突然而剧烈,令人措手不及不知所措。

      尽管如此,我们却都坚持着自己的决定,面红耳赤,歇斯底里,即使感觉就要至此分裂也倔强地不作退让。

      我想他明白我在执着什么,我却不懂他是为何而固执。

      推攘中,我们撞翻了桌子,上面堆着的一摞厚厚的酒吧宣传单随之散落,一时间,五颜六色的纸张在我们头顶翻飞、旋转、飘落,碰上我们的身体又被挥舞的肢体重新掀飞在空中。

      「给我火焰的标记,给我赤之氏族的力量!」我还在叫嚷,声音沙哑,像在演一场无人观赏的闹剧。

      他紧紧簇起的眉,指骨漂亮的手在数次抑制着手劲、却被我四肢并用缠绕住后终于爆发:「我说了不准!」

      他提高的音量震颤着空气,强悍的力道收不回地传达到我身上,视线倾斜间,我被摔在地上,狼狈的趴在纸张和泼洒的酒水间。

      未康复完全的身体一阵疼痛,让我越发惧怕针对他而来、我却无能为力的风险,它们将痛意定格在我身体里,分崩离析得血肉模糊。

      ——如果哪天他真的轰然倒下,我一定也将不复存在了。

      他沉重的呼吸一顿,低头看着我的脸上有了明显的懊恼,金色的瞳孔划过自责和歉意,蹲下身,拉住我的胳臂想扶我起来。

      「别再闹了……」他这么说,却激起了我更大的愤怒。

      无理取闹也好,得寸进尺也罢,我反手抓住他,借他扶着我的姿势将他也朝地上摁倒,用耍赖的卑鄙的方式,逼他给予我保护他的权利。

      我们继续纠缠在一起,他衬衣的纽扣被我扯掉,沿着木地板的缝隙滚了两圈后坠倒,他将我从身上拉开,扯掉了我的发带,我的头发也紧紧缠绕上他的手指。

      我想我疯了,被他和对他的爱活活逼疯了……

      耗尽的耐心解开心中狂躁猛兽的枷锁,他终于忍无可忍拽住我的衣领,将我悬空提起,往沙发上狠狠砸下去!

      弹簧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我陷进沙发里,他左膝跪放在我一侧的沙发上,右腿跨过我的身体踩在地面,一只手仍攥着我的衣领,另一只宽大的掌心握住了我两只手的手腕,将我的双手固定在头顶无法动弹。

      被按下暂停键般,我们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对峙着,双手被他勒出了红痕,即使他曲起的腿没有让体重压在我身上,我仍感到左胸口那么的重,喘不过气来。

      他往后梳起的赤发凌乱的垂下来,给脸庞泼上阴影,被挡住的眼眸望不到神色,只看到他的嘴唇一张一合:

      「我不会准你进吠舞罗的。」

      宣判死刑般的话语让我连叫骂都做不到,只能愤愤地盯着他,眼角却渐渐地酸涩起来,压制在喉咙里的声音难听像坏掉的放映机,终是哽咽出声。

      好痛恨自己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

      他可以因为我的普通而不爱我,但我无法原谅在他背负王的沉重时,自己却不能为他分担任何的平凡,我恨自己只是个万千普通人中的一个!

      听见我的啜泣声,他锁住我的手缓慢地松开了,温热的指尖从肌肤上划过离开,半跪立在沙发上,他低头看着我没有言语,嘴唇轻轻抿起。

      那双倒映着狼狈的我的眸子里,一晃而过的难过宛如南柯一梦,把我的所有泪水都收容进眼底,他直挺的肩松垮了下来。

      这些日子以来的痴狂和妄想,执着和信念,全在此刻被他亲手揉成一团邹巴巴的悲痛,铺天盖地地坠堕,来得毫无顾惜浩浩荡荡,最终泛滥成灾。

      直到,紧闭的门被推开,在沉寂中划出一片突兀,涌进一袭光亮,扑到尘封般的我们的身上。

      「我先回来了,那群小子走到电玩屋就死赖……」草薙哥的声音随脚步戛然而止。

      从他的角度能看到躺在尊身下的我,和像跨坐在我身上般的尊,只瞅了一眼便像触电般惊慌的退了出去:「咳,不好意思啊,你们继续……」

      「滚进来!」尊身上的颓然混杂着烦躁,他暴厉地吼出声。

      听出不对劲的草薙哥才反折回来,他走近后看清尊肩上的被我抓破的伤痕,和我脖颈上被刮出的印记,格斗现场般的景象让他愣了半响。

      尊从沙发上跨下来,鞋底接触地板的声音那么沉重,他在草薙哥肩上轻推了一把,音色嘶哑:「过去看看她。」

      草薙哥跑到我身边,伸手轻晃着我,讶异的叫着我的名字:「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尊那家伙做什么了?别哭啊……」

      我喉头呜咽着,水光模糊的视野里只看到那个赤红的身影毫不停顿的走向门口,他放出一把燃燃大火焚烧掉念想,不给我留下一抹灰烬……

      随摔门声响起,我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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