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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之一城雪 ...

  •   之一城雪
      燕山
      古北口
      天色青苍
      那里的雪厚重
      长城内外
      千树梨花开
      北风凛冽
      吹碎阳光
      却吹不散一城寒凉
      枕边微凉
      梦境微凉
      谁在耳畔轻声唱:胡不归?胡不归?没有马蹄声声催?
      将进酒,将进酒,少了执杯的红酥手!
      柳深从梦中惊醒,兵勇在操练场上的呐喊声,一阵一阵越窗而来,隔着帷帐的缝隙看到房内已经透进阳光,只得懒懒的起身梳洗。塞外的冬天一如既往的冷寒,呵气成霜、滴水成冰。要不是昨天应恩缠着她说:“韦将军胃病犯了,药太苦,想吃青丝玫瑰饼去去药味。”柳深真想一直躺下去,这红楼里的随军营妓谁会起的这样早?
      小厨房里,柳深执手正在做准备,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夹杂一声清清泠泠的喊声:“柳深姑娘,我来帮你了!”声至人至,细长的身材带着寒气,贴到柳深身后。应恩是韦将军随帐的小旗牌官兼近身侍卫,十六、七的年龄,长着细眉细眼的容貌。
      他知道柳深和韦将军的的故事:那年韦将军领兵去黑山剿匪,柳深就是被韦将军解救回来的众女子中的一个。她们都是在被屠村后掳上黑山的,再无其他亲人,也没有了家,因此她们都被收容、充入了营妓。那年才十五岁的柳深,就把韦将军的雄姿伟貌记在了心里。所以他知道:柳深对韦将军的事有求必应;所以他知道:柳深对韦将军不同他人的情;所以他知道:柳深对韦将军饮食、喜好执着的关注;所以他觉得,冰冷冷的韦将军需要风华正茂的柳深来暖一暖!
      ‘军中无事但欢娱暖屋绣帘红地炉’每每韦将军过来时,清音姐姐就嘲笑柳深:“放着翩翩少年郎不爱,偏偏喜欢那个年过四旬且少懂风情的韦将军,真真是个自讨苦吃的主儿。”清音善弹琵琶、会唱曲,柳深能舞、会识谱,两个人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她说:“柳深啊,男人年少情长,男人人老情凉。”她说:“柳深啊,男人年少是朵花,男人人老是榆木。”她说:“柳深啊,男人年少义薄云天,男人人老阴险狡诈…..”她说她反正不看好,柳深对韦将军一根筋的性子。
      应恩和清音姐姐用不同的方式,表现出相似的目的:左右柳深对韦将军的执念,一个想让她守住他,一个想让她离开他。
      饱经风霜、韬光隐晦的韦将军,远在京城的家内有父有母、有妻有子,故在营中不喜近女色;年少就戍边关、万夫难敌的韦将军,见多了同袍的生死、同泽的离别,对谁都是心淡情薄、面沉似水。在红楼里,或是柳深楚楚回风能舞雪;或是柳深唇绽笑靥能醉人;或是柳深追逐他若飞若扬的目光;唯对她还算亲近、愿讲上几句话。他喜欢似阳光明媚的柳深坐在他腿上,喜欢她纤腰不禁风的依偎在他怀里,喜欢她轻挥玉臂勾着他脖子,喜欢她啸气若兰的在他耳畔轻笑着问:
      “韦将军,有没有哪个女子的名字,让你想起来就觉得暖暖的?”
      “韦将军,有没有哪个女子的笑容,让你一看见就觉得暖暖的?”
      “韦将军,有没有哪个女子的味道,让你嗅到就觉得暖暖的……?”
      韦将军对这种无甚心机、小女人态的问题,高兴时会回句:“哦~,有么?”不高兴时就回句:“嗯~,莫有。”柳深一遍一遍的问,他的回应翻来覆去就那两句话。之后,柳深总会笑吟吟的微眯着双瞳,剪水迎人滟滟的说:“我有啊,那就是韦将军……”真的假的,他不愿意去追究,只是次次听到这样的话时,心里总会一漾,微暖。
      那日,雪落满城。红楼的庖人(厨师)与敌方暗探传送信息时,被韦将军麾下截获。庖人为互保咬毒自尽未招,只是在他身上搜出一节小小竹管,内有守军防御分布图一张;腰带系着荷包,内有碎银及一方粉色的纸;再无其它。红楼内人人自危,于是有人说:“昨日曾见柳深与庖人递一物……”有人附和说:“对呀,我也曾见柳深与庖人细细耳语……”众人说:“难怪柳深总是亲近韦将军,原来是这样......消息未传出去吧,不然要死多少人呀。”谁不知道,韦将军最恨细作,处罚的最为严厉,宁错杀一千,也不错放一个。清音的心都在颤抖,脚钉在地上移不开一步,瘫坐在地上:我的柳深呀,虽我知道你不是细作,但众口悠悠,偏偏那人又心狠手辣,你可如何是好?
      同日,柳深睡眼惺忪的被押跪在韦将军脚下,见地上扔着两张纸,不知何故,只好茫然的抬头扬眉望着他。韦将军怒睁着发红的眼睛,面对物证、众口证,心一凛,牙一咬,挥剑刺向那柔弱的胸膛,一剑而中。快速一刺一抽,她,不会太痛苦吧。柳深觉得心口一凉复一热,垂目透过长长的眼睫看见,红梅般绽开的血涌出来,想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眼前一黑就扑倒在地上不知所以了。刚刚赶过来的应恩,来不及说话就呆住了。
      清音跪起身来惊呼:“韦爷,明鉴呀,这两张纸,书写笔迹不同且纸张不同,柳深只喜用粉蜡纸、书蝇头小楷…..”隐见地上那张粉色的纸用蝇头小楷写到:乌贼骨150钱......黄氏50钱鸡内金150钱制白术50钱......乌梅50钱大黄5钱......加良姜 50 钱加工成粉…。这......这算什么情报?
      应恩僵了身子,跪下来抱住柳深,哽咽着说:“韦将军,是末将说您胃病又犯了......这是柳深姑娘抄来治胃寒的药方,想必是要托那庖人进城去配药,那庖人是两月前红楼缺人手时才招请来的……您误会柳深姑娘了。 ”
      柳深觉得眼前黑白交错一片、有嘈杂的声音不断在耳畔响起 。“柳深,柳深!你终于醒了!”柳深努力清明了思绪,费力的睁大双眸,看到清音姐姐带着水光微肿的一双眼,听她用暗哑的嗓音说:“你一动不动的昏迷了三天,那人面冷心更冷,你可还要守着他?”柳深泪珠盈睫,不语。
      冬日风很寒峭,冬夜好漫长,雪总会在不经意间、无声无息的落下,飘的很凌乱。午后,柳深服完药后斜倚在床头,病痛已经把她折磨的孱弱不堪,总想咳,每咳下就震的胸口疼下,心口一痛就一夜无眠。但她仍会每日梳妆整齐、仍会面带笑意,只是心心念念的那位从未来过。清音姐姐每天到这个时辰,就会抱着琵琶过来试新曲,她不想让柳深服完药还一直躺着,她喜欢柳深病重还努力微笑的坚强。应恩也时常会过来,偶尔还会带来枝娇艳的红梅,虽还是如常的说笑,但活泼的性子沉稳了许多。柳深知道自己的身体熬不过这个冬天了,想做个新曲留在红楼,至少那人听到时,会想起她,会吗?
      “片片飞花,漫漫一城雪。水墨燕山下,谁一声轻叹动了思乡的心?谁手执一翦红梅伫立桥头等谁迟迟归?......雪色清寒,揉碎了春颜色…….谁一声轻笑,亮了天涯说:待到春好时与你试新茶……等我回。”琵琶声声悠扬、舒缓如此时飞舞的雪,清澈、急切如秋雨簌簌敲打窗,低低弱弱的嗓音、清清浅浅的吟唱着。
      韦将军背手立在回廊,侧耳听着柳深房间里传出的乐律。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呢?是因为那枚变了味道的青丝玫瑰饼么?他以为柳深还在生气,才会做的如此难吃。应恩说点心是他做的,柳深姑娘身子还不大好。为何还不大好呢?营内的医官不是说没有伤及要害吗?不是给她用了军中的良药吗?不是说仔细调养就会痊愈吗?为何心中还是放不下她?还会惦念着来看看她?但如今听见她们在吟唱,想必也无大碍了吧。于是,转身招过应恩:“朝廷就要派人来慰军了,我去李将军那,你把万副将他们也请过来,议事。”
      朝廷派来的人慢慢的来,到军营五、六天就要急急的回,想是不愿在这塞外饮冷风、啜寒露吧。是夜,送别宴就设在红楼。多个人,加一分新奇;少个人,热闹不减一分;此时的红楼依旧灯笼高挂,依旧杯觥交错、晏语盈盈。韦将军为躲酒行至画屏一侧,今晚虽听到了清音的新曲,但没见到柳深,那句:‘我在凭栏相思着你啊!’再也没有人为了他说,觉得心空了些许。他抚了抚腰带上墨绿色的同心结,想着柳深编结时吟诵的那句诗:‘心心复心心,结爱务在深’。忽听见,画屏那侧有人在窃窃私语:“柳深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韦将军那剑刺得果真心狠。”另一人说:“就是呀,白白对他好了四、五年,据说今晚上的新曲《一城雪》是柳深留给韦将军的,人死如灯灭,以后谁还会记得谁?”
      韦将军呼吸一滞,胃凉的一收缩,心就徒的一疼:“熬不过去了?”应恩红了眼圈点点头,凝噎不语。
      回廊不长,韦将军侧身望了望天上的残月孤星,走得很缓慢:不过是个小女人,不过是个那样的小女人,为何心会牵挂她呢?为何想要去看看她?是那剑刺的内疚?还是习惯了她在身旁?这些年,这些年,唉……!
      没有叩门直接推门而进,彩绘琉璃灯昏昏晕晕的光下,映着一张白皙略带诧异的脸。“光线这样暗还倚在那里看书,为何不好好躺着休养?”韦将军坐在床头把柳深揽到自己的胸前靠着,为何她的手这样凉?向上拽了锦被裹了裹,何时身子瘦的不盈一握了?一低头嘴唇擦过她的脸颊,为何脸也是这样凉?向下滑过她的唇,哦,这里为何也是凉的?唯有鼻息透出些许暖意。韦将军留恋的用脸摩擦着她微凉的发丝,嗅着那抹熟悉的淡淡若兰的幽香,心内一片柔软,低哑着嗓音说:“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为了我,留下来可好?”说完,心一紧一抽莫名的疼了一下,眼睛一酸一涩温热的泪不觉滑落下来。柳深扬起苍白纤瘦的手,拂过他的脸,接住了那颗泪。看着掌心那点晶莹,她仔细合拢手指珍惜的握住。然后,仰头吻在他脸上的泪痕处,微弱的说:“我能有何求呢?......薄情的你呀,我的情再长又如何……又如何呢?”
      一城雪,掩了谁的韶华,没了谁的芬芳?有阳光,还是觉得冷么?失了魂魄的我,已经温暖不了你。但冬会过去,漫漫长夜也会过去......只是只是你能抹去心中的悲凉和空寂吗?
      第一世:元昊韦将军;白一柳深;清欢应恩;结局 白一收集到元昊的第一颗泪。
      古迹岛上,柳直看到元昊在轻轻叹气,就问他:“你是不是回来时,没有饮忘川水?”“......?”“你是不是还带着凡间的记忆?”“......!”“你是不是欺负孟婆或者阎王君了?”“这个.....没有,我舍了肉身,直接回的这里。”“唉,你呀。”
      “原来柳深才是白一......”元昊有些迷惑的说。经过他断断续续的叙说,柳直大概明白了此次在凡界发生的事,就对他解释道:“你能知道谁和你一起下凡就可以了,到了凡界谁是谁,谁都不知道,这是历劫的规定。你可知道,谁给了白一一颗泪?”“......是我。”可能是,这世在沙场上经历过太多杀戮,元昊心里寻思:这就是所谓六道轮回的缘起吧,‘虚幻皆缘心不足’。一报还一报,凡人的杀戮心太重,这一世我已厌倦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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