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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暗香浮动月黄昏。星辞 ...

  •   暗香浮动夜黄昏。星辞
      我最近一直在听歌,各式各样,每个曲调似乎都包含着那么一个故事,有的让人不禁嘴角上翘,有的令人眼帘下垂。看过的一个电影里有这样的一句话,从歌曲列表就能看出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我们想要知道那些离我们实际生活那么遥远的音符到底在生命中起着什么作用,也许只是青春时代频繁听过的那一段熟悉旋律,在日后某一天,街头的音像店里再次传来时,不知什么时候绷不住的眼泪就那么肆意的流下来,嘴角却还带着一丝微笑。
      连带着,那段音乐里包含着的曾经一齐涌上心头。
      是什么将它们紧紧的联系在一起,是十七岁那年的黄昏,还是那张青春的笑脸,抑或是那两个不谙世事的背影。
      我侧过头,看着耳机的另一半,它安稳的陷入黑色发丝的深处,白皙的脸庞上,闭上的眼睛,光线顺着鼻梁骨慢慢下滑,隐入深陷的嘴角。
      也许,只是此刻的岁月静好。
      睫毛慢慢卷起安静的空气,无数光影在那片黑色瞳仁里呈现出来,她侧过来的脸上还带着未消散的笑容。
      我慢慢倾身过去,触碰她上扬的唇角。
      像是一朵刚刚绽放的花,脸庞上有清新的光泽,眼帘上扫过一阵珍珠的釉色。
      她始终是很小心的样子,轻轻吻着唇线,有些笨拙,又有些太认真的嫌疑,似乎这是一门她努力想要修满学分的课程,而此刻正是难得的演习时间。
      明明一开始还会佯装生气的瞪着我,小声的说我是色狼,脸颊像是撒上了细碎的桃花,眼睛像是从夜空里摘下来的星辰,闪烁不已。
      那双睫毛微微颤动着,丝毫没有意识到别的什么。
      手臂慢慢环着她的腰际,身子立马颤了下,原来她这么怕痒。
      一双手不甘示弱的在后背上摸索,几乎是折磨人般的慢速。
      我一把抓住那双乱动的手臂,钳制着不让它们乱动,却引来慢慢的挣扎,我代之以更深的探入,觉察到她逐渐睁开的眼睛,这才慢慢退开,安抚性的在唇上细致吻了下。
      她抬起手,似乎又要发作,我连忙拉着她的手臂,将这个人拥入怀里,这才慢慢的安静下来,良久才隐隐传来一句话,“你一定早有预谋。”
      我靠着她的发,鼻翼间满是淡淡的香气,唇止不住的上扬。
      她已经毕业,不可能再住在学校,在这里也没什么亲戚,就想要租个房子。我们一起选地方的时候,心里蓦然浮现出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就好像我们正在为了未来的新家而物色地点,再想到老爸之前说过,他打算帮我付房子的首付,当做是毕业礼物。两个想法凑在一起,就势问了佛罗的意思,她很是惊讶,似乎是愣住了。
      “住在一起?”她的眼睛太过纯粹清澈,倒让我有些怔忪。
      可是,我们反正到时候要住在一起,早一些有什么不好。这个想法一旦坚定,脸皮一下子厚了起来。
      “我可以帮你分担一部分房租,”她脸上浮现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我继续道,“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也多一些。”
      她当时脸上的表情似乎没想到什么利害关系,半晌,几乎是有些迷茫的说道,“可是我还没找到工作,没办法付房租。”
      “没关系,我来付。”当然不可能是我自己敛聚起来的小金库,而是我爸的财产。
      她低着头,这是她沉思时候的惯常动作,看不到任何的情绪变化,半晌,才慢慢的仰起头,下定决心般的挽着我的胳膊,盛开大大的笑脸,“那就麻烦你先养我一段时间。”
      搬家的那天,她只简单的拖了个行李箱,站在玄关,换了拖鞋就兴致勃勃的往里面走,我喊了几声却没了声响,走进去才发现她站在客厅中央,发懵的看着周围。
      “家具都是房子附带的,周末的时候我添置了些东西。”当初就是因为时间比较紧张才选的这套房子,综合佛罗说的要靠近我读研究生的医院的位置。
      宽大的阳台上摆着两条藤椅和一张桌子,我昨天摆了些绿色植物在边上,此刻被阳光一照,颇有些家的氛围。
      家具都很簇新,也不是刚装修过的房子,免去了一些有毒气味,看得出来,房主也很爱惜,有些家具上还铺了一层柔软的棉麻垫子,即防尘,又美观。
      “你觉得怎么样?”佛罗一直没说话的到处走走看看,让我有些忐忑,房型是一起看的没错,但是一些摆设不知道是不是对她的胃口。
      那个身影快速的转了个圈,发丝飞扬着转开一道弧线,脸上是太过耀眼的笑容,却是最完美的回答。
      我有时候还是会担心,她是不是真的放下了那些往事,还是埋藏在更深的角落,连她自己都骗了过去。她脸上的笑容确实多了些,没之前那么频繁的发呆,给自己找了很多事情,填满那些闲下来的时间缝隙。
      研究生考试的成绩出来之前就和之前实习医院的李老师联系过了,当时他就口头承诺说一定接收我,我当做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却也要有一丝警惕心理,毕竟临时改变这类事情层出不穷,学长学姐们说了不少前车之鉴。准备复试的同时,也仔细看着本市其他大学的骨科专业研究生要求,到时候也好有个退路。
      佛罗投了很多份简历,零星的有几个回应,她去参加了面试,回来却都有些灰暗,要么是觉得自己没希望,要么就是没有达到她的要求,最近就经常窝在家里,要么抱着本书在沙发上窝着,要么搬着吉他到阳台上关上门去弹。
      好不容易看到清扬一次,他对我的态度已经变成了横眉冷对,就因为我拱了他家的白菜,还在他的眼皮底下明目张胆的拐走了那棵白菜。尽管如此,我还是仗着超级厚的脸皮拉着他一起吃了顿饭,看着他点了一大桌子的菜,我有些担心钱包的存量,他直接看过来,“一顿饭钱可买不走佛罗。”
      好吧,我默默认栽。
      他已经确定要继续读本校的研究生,还是本科阶段的老师,知根知底,他对科研也有很浓厚的兴趣,指不定下次就能得个什么医学界的诺贝尔奖。
      之前碰到过绿竹,各大医院需求量大的专业再加上她不俗的外表,毕业之前就签了A大附属医院。
      她笑着问起我的情况,我顺带提起了清扬,她低着眉听完,没说话。
      不再是之前那个开朗活泼的绿竹,她的笑容里携带了一种淡定的从容,那种并不陡峭的高度散发出温和的光,却也带上了疏离的色彩。我隐隐觉得她的心里有一个空出来的地方,来自外界世界的风吹过去,回荡出很大的一片空缺,而她之前那么希翼的人却一直站在远处,她能看到的永远是一个背影,长久的失望酝酿出绝望的开端。
      她那么不开心,眉间像是挂上了一把郁结的锁。
      “认真数起来,我们都认识四个年头了。”校园走道旁的香樟掉落了一地的花,细小得像是一层薄薄的毯子,六瓣白色分割出时光的痕迹,空气中浮动的那阵沉郁香气包围着我们,青春仿佛也随着慢慢飘散开来。
      我想起刚看见绿竹时的那个时候,还是个爱笑的女孩子,一派天真烂漫,一双眼睛藏不住任何的情绪,想什么都能轻易的看出来。时光洪流那庞大的摧枯拉朽的力量磨去了眼底那些光彩,唇角那抹纯粹的笑也褪去了。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成长代价,现有的这个陈绿竹用什么去和时间进行交换,那个和魔鬼的交易带走了那些熟悉的青翠,竹子蹭蹭的拔节长高,剩下的人仰头看着青青竹叶和蓝天交错着,心下撒满了阴凉。
      “一眨眼,我们都要毕业了。”我们站在栏杆边上,看着这片红色橡胶跑道,承载了我们这些年的汗水和微笑;中央的那片绿色足球场,汇聚了永远数不完的青葱岁月,穿着球衣驰骋,兴奋的喊声,无奈的叹息,并排坐在场边的那些背影,太多不想要忘却的过去深深映在我们的眼底。
      “再见,回不去的时光。”她轻声道,阳光洒在脸上,光洁得宛如一块碧玉。
      “再见。”她说的这两个字没有对象,我们彼此却心知肚明,她努力想要从那个深渊里走出去,踏出的双脚还沾着泥泞,眼睛里那一抹北极星的光芒变得微弱,心底的火光照亮前面的路,晶莹的泪水涌出来。
      明明只和她说了几句话,心上却无端压上了一个沉甸甸的秤砣,有些喘不过气来。
      纪然突然打电话来,高昂的语调,说起来就他还是高中毕业时候的样子,看似玩世不恭,却很清楚自己的底线,前段时间因为家里的事情差点走偏路,好在及时的转回来了。
      这次却是他请我吃饭,让我有些吃惊,走到餐厅,绕着弯才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再一看他旁边,赫然有个身影,我慢慢的走近,那个人的视线像是感应到了,慢慢看过来。
      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女生有些因为不好意思而红透的耳尖,纪然脉脉注视她的眼神。
      我可能是乱入了什么爱情片的现场吧,这两人怎么又在一起了?还是现在这般你侬我侬的样子,但是至少不是我之前那样的猜测就好。
      爱,让每一个被爱的人都无可避免的要去爱。
      我记得她曾经看向纪然的那种眼神,给予我深深的震撼,像是周围的人都成为了布景,只有那个人才是唯一的光亮,也是她世界里最明亮的那颗星,指引她前进的方向,让她向着高处努力的攀登,成为能够站在他身边的人。
      她在毕业照上很不显眼,干枯得有些发黄的头发,苍白的脸色,却有那么明亮的笑容,像是吸收了一整个夏天的热度和光度。也是后来我才注意到,那个站在她身后一排的人是纪然,他那时是最耀眼的十八岁,青春的荷尔蒙盖过了一切,挺拔得像是一棵松树,笔直的吸收着养分,白净的脸上像是被镀上了一层光,格外的引人注目。
      而之后,她学着穿衣打扮,出落得越发精致动人,每次同学聚会都足够让人目不转睛,可她的视线一直都没离开过纪然,唇角总是自发的带着笑容,似乎这个时刻已是难得的幸福。
      纪然那个时候还挺放浪形骸之外,到处疯玩,也没个正经,仗着自己的外表四处勾搭,却没见哪次是真心实意的投入进去,像现在这样正经的吃顿饭更是没有过的事情。
      看着此刻的他们,我不由得觉着等待是一件美好的事情,那些时而枯燥无味,时而担惊受怕的过程,就像是时光的一剂催化,将原本青涩的酒酿造成香醇,终究等来那个小王子的低头。他曾经那么不经意的一个举动就成就了一次驯服,自此之后,看到田里的金黄色的麦子会想到他,吹着带着些清凉的微风会想到他,闻到下雨的气息也会想到他。
      在她改变的那些岁月里,也还是会战战兢兢的去注意他看过来的眼神,会因为他有些讶异的眼神而高兴一段时间,却又会发现他根本不在意而难过很久。
      我开始确信,她就是纪然的好运气。
      他之前绝不是这么细心的人,还会留心别人的口味,还会露出那么宠溺的笑容,仿佛他已经拥有了整个世界,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他的全世界。
      后来,纪然才跟我说起他们之间的事,其实他有一段时间很迷茫,他不太清楚他们在一起是因为他低落的心情还是别的什么,于是他提出了分手,范云曦笑着转身离开,他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不知为什么觉得有些难过,一直到视野里再也看不见,他一直站在原地。
      他站在她学校的宿舍楼下等她,远远看着她和另外一个男生笑着走过来,当下有些想转身离开,却还是看向她。范云曦脸上的笑容有些收敛,看着他,踩着高跟鞋,跑着奔向他。
      “就是在那时候,我的心猛地一颤,原来我这么喜欢她。”
      她站定在他面前,低着头喘气,纪然一把把她拉到怀里,紧紧拥住她。
      他说那是一种幸福到极点的感觉,不想有松手的时刻,嘴角咧得快要裂开,眼睛一直都是弯着的。
      原来高中的时候,范云曦坐在前面的位置,是老师眼中的好好学生,每天的校服没有一丝褶皱。清汤挂面,脸色苍白,这就是我当时对她的印象,很少说话,答问题的声音像是蚊子扇翅膀的声音,甚至还很容易害羞,不敢直视男生的眼睛,脸上很容易就飞起粉红的云霞,烂漫成那个可爱的范云曦。
      而之后看到那个拥有得体笑容,宠辱不惊到判若两人的范云曦时,我一时没认出来。
      回家告诉佛罗,她当即露出温柔的笑容,倚着抱枕道,“他们一定很幸福。”
      我想起他们腻在一起的身影,那确实,只要待在他们旁边绝对会被闪瞎,所以我匆匆逃离了那个高瓦数的地点。
      搬家的时候就把堆放在宿舍的专业书和一些课外书搬过来放在了有些空荡的书架上,佛罗的小说占据了大部分,还是推理类的小说占了很大的比例。
      最近她迷上了悬疑推理类的电影,经常坐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就入了迷,到了睡觉的点又有些害怕,硬拉着我说话,自己的眼皮却一直在打架,最后自己歪在沙发靠背上睡了过去,我还得抱着她回房去。
      当然是有纠结到底该不该把她抱回她自己的房间去,可一想到她第二天醒来大闹一场,甚至还会搬走的可能性,那些乱糟糟的想法瞬间烟消云散,只得乖乖的去了她的房间,趴在边上盯着她的脸看上一会再回去,心情霎时就好了很多。
      本来是来找骨科学的专业书温习一下,却被她摆放在旁边的那本《白夜行》吸引了注意,唇角不自觉的上扬起来,我们似乎还是因为这本书而联系在一起的,书中悲凉、黑白交错的爱情引发了我们的共鸣。
      拿出来,翻看,佛罗很珍惜书,甚至有些书还带着买的透明包装袋,看起来就像是新书一样,难怪她总说图书馆的书看起来才最舒服,不用担心折页和破损,随着自己的心意看就好,自己买的书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宝贝得不得了。
      有什么东西夹在书页里,是一张照片,似乎是大一刚入学的时候,站在开着火红凤凰花的树荫下,穿着一袭白色连衣裙,长发披肩,弯眉浅笑,太过静谧的美好定格在照片的镜头里,或许是清扬帮她拍摄下的这一刻。
      照片的背后有钢笔刚劲有力的痕迹,黑色墨水一笔一划都极其认真,像是镌刻下的时光。
      《山园小梅》
      【宋】林逋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尊。
      最负盛名的就是颔联的那两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高中的记忆有些模糊了,只觉着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也许在那个我们度过三年的教室里,在那些我们或开小差或一本正经大声念书的早自习上,这十四个字那么不经意的从我们的嘴里出现过,再轻轻的被时光给吹散,经年之后,我们再想去捻起那些细碎的只言片语,却似大海捞针,沧海一粟。
      佛罗盯着那首诗看老半天,再看向空气中一个虚空的点,喃喃道,“这不是我写的呀。”
      我怎么觉着她的反射弧越来越长了,难不成是最近待在家里的时间太长,脑袋有些生锈了,我看着都知道不是她的字迹。
      “我想起来了,是舅舅写的。”她侧过头来,认真道。
      清扬的爸爸?看来哲学教授的文学造诣都很深。
      潋滟的水光在眼底一寸寸的铺洒开,墨黑的瞳仁,纤长的睫毛,淡粉的唇角像是衔着一枝傲寒的梅。倒真符合。
      她眸光一转,慢慢凑近,贴靠在一起的鼻尖有些冰凉,她侧转着脸,唇间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空气。
      “星辞。”
      “嗯?”我微微闭上眼睛,鼻翼间是那阵熟悉的香气,带着迷醉人的诱惑。
      “我有工作啦。”那阵呼吸慢慢退开,开心的声音在近处响起来。
      卷开的光影慢慢透射到眼底。
      佛罗笑着站起来,在地毯上跳着不知名的舞蹈,以此作为她找到工作的庆祝方式。
      看来这是一枝比较欢快的梅花,之前遭受的那些冰天雪地在突然到来的一个暖冬慢慢消失殆尽,那阵香气跳跃着,舞蹈着,到处都是隐隐浮动的暗香。
      再来到这家医院,不知觉间有种很复杂的感觉,佛罗恢复记忆是在这里,实习是在这里,或许将来的三年还要在这里度过。走到大厅看到挂在墙上的那张照片,又有些无奈的意识到,叶致也在这里。
      他是A大的风云人物,入学就顶着光环,看人总是高高在上的姿态,学了最难的心血管外科,占据了医院唯一的那个录取名额。这样的一个人,像是一个不断旋转的多面体,在大多数人眼里,他是望尘莫及的天才,可在清扬看来,他是一个可耻至极的衣冠禽兽,至于佛罗,就算是她记起了一切,却再也没有提过这个人的名字,似乎一笔带过才是最好的回答。
      甚至,在他的身边,还站着顾星辰。
      有时候我都会觉得,上天才是最出色的编剧,整个人间是最大的一出戏剧,有喜有悲,起伏错落之间,总会结合成为不同的关系链,过去、现在和未来就这样串联在一起,看似讥讽,实则别有安排。
      好在之前做过一些听力训练,口语面试没太大的难度,专业面试的老师都是实习时候见过的一些老师,很和善的扯了些家常,抽到的问题也不太难,走出门的时候才算是松了口气,心上的石头却没敢落下来,等结果永远是最艰难的过程。
      搭乘电梯下楼的时候,正好推进来一个病床,似乎是刚做完手术,还处在昏迷状态,站在旁边的家人满脸的焦急,而那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那么巧合的就是叶致,他侧着身,盯着慢慢跳动的那个数字,背脊笔直,周围一层凝重的氛围。
      他的眼神带着冷意,看向病床上的人,眉头微微拧起来,语气有些凌厉,“别碰他的胸口。”
      那个妇女似乎是想掖好被子,被这句话吓得立马住了手。我看向那个病人的胸部,应该是心脏手术,厚厚的纱布缠着,还有些血迹。
      叶致想来应该是那种特别严谨的人,不知为何,我竟然觉得他和清扬有些相似,都很专业,做一件事情都那么专心致志。不过这话要是被清扬听见着,一定会立马沉下脸来,毕竟他那么讨厌这个人。
      医生的话带有那么一种威严性,像是生命的重量也被加注在上面,一尘不染的白大褂神圣不可侵犯。实习的时候却也遇到过医闹,几近疯狂的病人家属抓着医生的衣服,挥舞着双手往对方的脸上划去,那身白衣一下子变得有些潦倒落魄,光环全都跌落在地上,碎裂成玻璃渣。这个职位变得那么渺小平凡,在爆发的愤怒面前,那句话太过精准,人如草芥。
      我站在这个庞大的梦想前面,突然有些怯场,之前那些激昂和奋斗逐渐褪去了色彩成为一个个空幻的泡影,眼前的这些画面才最真实,麻木的情感和面孔成为一种可怕的病毒,不知不觉间就把我也变成了我曾经惧怕的那些人。
      可是还能怎么样呢?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一条没有回头的路。
      佛罗今天第一天入职,也不知道是否适应公司的环境,我发了条信息给她,倒是很快有了回复,“我快下班了。”
      我站在楼下等她,觉得这个场面有些生活淡淡的烟火味,不由得低头微笑起来,几年之前,谁能想到现在这样的场景呢?
      她站在玻璃门里面,有些疲惫的揉着肩膀,抬眼一看到我,脸上立马扬起笑来,像是一朵看到太阳的向日葵。半路却又被别人喊住,谈起话来,我看向她身后不远处的那个身影,投射的反光遮住了她的脸,我移开了些脚步,那张脸赫然映入眼帘。
      一身白色套装,长卷发飘扬在身后,她倒是很快看见了我,抬起手打着招呼。
      隐约记起来,顾绮罗也是商学院毕业,心底隐隐有些不安起来,再看到那个走到她身边的人,那种感觉越发强烈起来。
      这个世界原来这样小,兜兜转转的几个人总是能碰见,或者该说,这根本就是特意的安排。佛罗依旧是那种丝毫没有意识到的笑容,我挑起唇角,再一看那两个身影,像是黑暗的阴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虎视眈眈。
      佛罗挽着我的手臂,迈开了步子。
      “今天有遇到什么事吗?”我随意的提起。
      佛罗脸上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她见过那两个人,依旧是开怀的神情,“遇到了很多好人啊,”眼睛都亮了起来,“来之前我还有些忐忑,害怕都是些冰块脸,没想到他们都很随和,一直耐心的教我。”
      那些怀疑的话就此堵在了喉咙里,只能在心底想着,但愿如此。
      复试的结果出来,尘埃落定,确定是在骨科,这么长时间的等待才算是告一段落了,那之后就闲赋在家,搬着专业书做准备,佛罗每天被资本家压榨回来,看着摆在桌上的菜和饭不由得感叹道,“有夫如此,此生何求啊。”
      现在倒像是她在养着我了,我这才意识到,被包养是一种太好的感觉啊。
      白天的工作把她的精力全压榨干净,吃完饭洗完碗就靠在沙发靠背上,一向吸引她注意的电视都没能阻拦她就此睡了过去,只得把她喊醒,梳洗一番后催着她去睡觉。
      最近我搜罗着马克思的《资本论》、《剩余价值理论》等著作,看完才算是了解了整个运作程序,“资本家对绝对剩余价值的占有是剥削,对相对剩余价值的占有则不属于剥削。”
      “当做资本家,他只是人格化的资本。他的灵魂便是资本的灵魂。资本有一个唯一生命冲动,那就是增殖价值,用它的不变部分吸取可能最大量的剩余劳动。资本是死劳动,像吸血鬼一样,必须吸收活的劳动,方才活得起来,并且吸收得愈多,它的活力就愈是大。”
      佛罗现在就被吸血鬼一直在吸血,回家都有些魂不附体了,看着那些书的封面都有些发怵,无奈道,“你在研究我是怎么被剥削的吗?”
      “我是在用这种方式帮你分担压力。”虽然我觉得有些无耻。
      “可是,”她倚着我的肩膀,轻微蹭了下,仰起头,明亮的眼睛缀满亮闪的星辰,轻声道,“我想要别的安慰方式。”
      这小妮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主动了,难不成是被我给带坏了,无奈的笑起来,低下头,脖子上勾上一双手,眼帘上是珍珠般的光泽。
      我搂着她,紊乱的呼吸按捺不住,佛罗身后没依靠,两个人一下子倒在沙发上,她微张着唇,睁大的眼睛里是藏不住的讶异,散开的黑发像是一匹上好的丝绸,媚眼如丝,牵动我心。
      摆在沙发旁的台灯昏黄的光线像是一件薄纱,温柔的覆盖在我们身上。
      唇边的纹路慢慢拉扯开,唇角跟着上扬起来,眼底一帧帧画面慢速移动着,我们凝视着彼此,像是架起了一道看不见的桥,无声交流着内心。
      无边的夜色包裹那些细碎的烟火,慢慢沉落到无声的深海里,那些翻卷的波浪一触碰到天明前的第一缕曙光就恢复成原来的风平浪静,只剩下空气里潮湿的海浪声证明刚有过的暴风雨。
      外面的阳光打在那双白皙的胳膊上,将头发过渡成茶色,每一寸都真实得很。她侧着身子靠在枕头上,垂着的睫毛关起那两扇明亮的窗户,脸上一派平和,淡淡的呼吸就在触手可及的位置慢慢浮动着,像是停滞在半空中的一朵朵蒲公英,旋转着白色的边缘,沾染着阳光的气息。
      “嗯~”一声轻哼,她翻过去,平躺着,眼睛慢慢睁开,眨了下眼睛。
      飞快的坐起来,看向床头柜的位置,再一转头,两人对视半晌,她有些呆愣。
      “今天星期六,不用上班。”肯定是对于上班已经形成的条件反射,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转醒过来。
      佛罗这才呼了口气,再次倒了下来。
      我把她搂过来,胸口闷声响起一个声音,“星辞,你说我会不会。。。”
      后面的话音一下子没了,我抚着她的发,笑道,“我以一名医学生的身份担保,你现阶段不会怀孕。”
      “那后阶段呢?”她着急的仰起头,发丝蹭在皮肤上,有些发痒。
      “不保证。”佛罗还是太瘦了,看来最近得顿顿给她吃肉,抱起来才不会硌着。
      佛罗似乎深思熟虑了一番,极其认真的语气,“许星辞,我得和你约法三章。”
      “说来听听。”
      “第一,不能随意出入我的房间。”
      我这么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可不会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之前那么长时间也一直都是正人君子,昨天那是一个招架不住,况且还取得了她的首肯,这才开了荤。
      “第二,不能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她的语气顿了顿,“和我生孩子。”
      听到我的轻笑声连忙在我胸口捶了几下,“严肃点,不许笑。”
      可是我们现在也不是什么严肃的场合啊,只得无声的弯起了唇。
      “第三点呢?”
      她慢慢抱着我,脸贴放在心脏的位置,小声道,“第三,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我都答应。”拉开她,在额上盖章确认。
      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早上醒来,你和阳光都在。
      我最近深思熟虑作为一个合格的家庭煮夫的责任,终于思索得出一个结论,开始专心提升厨艺,每天变着花样的做菜,觉着自己快要锻炼出一个厨师资格证,还想着是不是可以去新东方厨师学校兼职做个副业。
      佛罗每天回来看到摆在餐桌上的那些菜,叹息声一天比一天重,这让我觉着奇怪,难不成是我的技术退步了?
      甚至眼神都有些怨念,“你这是把我当猪在养呢?”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你可不就是猪嘛,”立马接收到一记眼刀,只得忙不迭的谄媚道,“我看着也没胖啊,你肯定属于吃不胖的类型。”
      佛罗最近沾上了一个怪癖,一坐在沙发上,很快瞌睡就来了,上眼皮支撑不住的往下掉,经常就挂在我肩膀上睡过去了,我反思这会不会是吃得太饱的缘故,结果再把她喊醒来,她的精神头立马恢复过来,满屋子的溜达,到了睡觉的点也不知疲倦,倒把我累得够呛。
      有次周末她心血来潮的想要去看个恐怖电影,整个放映过程,紧紧抓着我的衣袖不松手,白天还没什么事,到了晚上就害怕得睡不着,甚至还谋划着让我给她读个睡前故事什么的,后来却不奏效了。
      我正坐在床上翻着书,门打开了,她有些局促的站在门口,白色睡衣,头发搭着,像只可爱的兔子,“我睡不着。”
      扬手让她过来,倒是特别自觉地钻到被子里,紧巴巴的靠着我,害怕到极点的样子,我把手放在她肩上,一下下的轻拍着,不一会儿就响起均匀的呼吸声。
      所以我说约法三章不应该针对我,而应该针对她才是,不过,我才不会定那些条例来限制,现在这样才是我求之不得的,看来以后偶尔还是要去看一场恐怖电影。
      佛罗公司一直都很平静,我害怕的那些事情并没有发生,却又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我从超市提着菜回来,看着佛罗从一辆车上下来,她站立的姿势有些奇怪,似乎是脚崴了,而那个站在她旁边的人,慢慢侧过来出现在视野里的脸。
      扶着她回家的时候,她一直很沉默,低着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动,快到门口的时候才缓缓说道,“顾绮罗也在公司里。”
      还有李佳航。
      “星辞,最近我的右眼皮一直在跳,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难道让她远离那个是非的中央?这份工作她一直觉得很开心,现在因为一些扑朔无影的事情而放弃,总有些不值得。
      顾绮罗却突然找到我。
      精致的妆容和衣着,她看起来那么陌生,没有一点我认识的样子,就连笑容也有些虚假的成分。
      “我一直都很佩服她,有本事让两个人都围着她转,还这么真情不悔。”
      “你到底要说什么?”我以前没觉得她这么喜欢绕圈子,话语里总是隐藏着看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你很快就会知道的。”她目光直接的看向我,“你后悔过吗?”
      我不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她没有再说话。
      这场有些莫名其妙的谈话像是梗在喉咙里的鱼刺,上不来下不去的把心提在半空中,她似乎要对佛罗做什么,好像还和李佳航有关系,绕得我头疼。
      直到那一天,佛罗很早就回了家,坐在沙发上,走近才发现她在走神,灵魂虚浮在看不见的地方,晃动着身体,那双眼睛才慢慢看向我,苦涩的笑容展开让人心疼的弧度。
      “我可能要进监狱了。”
      霎时间,天地都裂开了一条缝,她无助的坠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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