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曾经沧海难为水。星辞 ...

  •   如果遇到十年之后的自己,他会对自己说什么样的话?许星辞,多珍惜高中的纯洁岁月勾搭姑娘吧。许星辞,你现在还年轻呐。许星辞,保重。不会像现在这样和纪然勾肩搭背的到处乱晃,可能会像街上经常看到的那些穿西装打领带的人一样疲惫却壮志踌躇,很少抬头看天空了,很多时候会忘记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手里为什么拿着这个东西,看到过去的照片就会发一下午的呆。
      而这些未来的状态,我都是在我爸的身上看到的,明明不年轻了,却也不服老的打网球、跑步,学会推杯换盏间的那些刀光剑影、笑里藏刀。
      肚子上的伤好了一点就和刚认识的叔叔一起在打乒乓球,结果又把伤口崩开了,晚上去看他就是一副虚弱的忧伤样子,可怜的看着电视,甚至还以为自己手也断了似的要我一个大老爷们喂他喝粥,等我拿着勺子放到他嘴边才觉得这个姿势似乎有那么一点奇怪,立马把桌子推到他前面,让他自己慢慢吃。
      顾星辰有时在吃晚饭的时候会过来,提着水果或是别的什么冲泡的东西过来,我爸就笑眯眯的收下来,推着让我去送她,还给我使眼色,虽然我没看出来是什么意思。
      “这小姑娘是不是喜欢你啊?”别人家都是警告自己家孩子不要早恋,我爸这是什么心理,这是巴不得我在高中给他整一出早恋出来是吧。怎么还是这么贫嘴?
      “我帮她补习理科。”想来想去也不敢当着阿南的面送她什么回礼什么的,她倒是爽快的说“那你帮我补习理科吧”,这才觉得她全然不是自己想象中那样特别内敛的女生,但是她学习的方法大多不怎么会变通,一个公式就只会按照原来的样子,解题方法也无法举一反三。
      说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理科在班上也算不上是拔尖的成绩,只能算是脑子好使一些,却不好明目张胆的拒绝她的话,只得平时抓点紧,看书和练习册,多理解一下,才好给她“补习”,虽然只是偶尔她有不明白的题目才来问我,倒是冠上了个大名号。
      班上这样频繁的问题目总会传出些流言蜚语,再加上她有这么大的名号,还有阿南在虎视眈眈的看着。我们就只能坐在医院走廊上的椅子上交流,她倒是一点就通了,我觉得我根本不需要说什么,老师喜欢聪明的学生,可能就是这个省力的原因。
      放月假的那一天,除了暖和的秋太阳,我爸穿着毛衣外套站在窗口,背影周边都是下落的黄叶,天上没有一丝云飘动的迹象,透出一股清凉的靛青色。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声音那么悠长缓慢的飘到我耳边,像是琴弦拨动后慢慢的回响。
      妈妈去世很长一段时间后,我站在客厅的转角,听到那些奉劝爸爸再婚的话语,先是愤怒,看到他独自坐在阳台上的身影心里却是止不住的怅惘。看日落的小王子心里回想起他星球的那朵玫瑰花,那么看着日落的爸爸心里想起的会是什么,是那个远走的背影,还是那张微笑的脸。
      人可以解除寂寞,却无法根除孤独,来自心里的叩音那么沉重,源源不绝。
      太阳暖和得我眼睛慢慢眯起来,歪在椅子上,靠着墙慢慢的睡过去。
      那是一个很长的梦,就像是把我的青春重来了一遍,清晰的话语和细致的碎片就像是真的发生在眼前一样,眼睛慢慢的睁开,闪烁的灯光,黑暗的安静。
      “你醒了?”近在咫尺响起的一个声音,唇边靠近一个温热的杯壁,“先喝点水吧。”
      她还穿着那条红色的裙子,黑色的长发垂着,被灯光照出不同的颜色,脸色苍白得很。
      我一下子清醒了大半,刚才混乱的画面一下子在脑海里放映起来,我慌忙坐起来,看着空荡荡的包厢,却不知道后续是怎么发展的。
      “佛罗。”
      她坐在地上,慢慢拿起桌上一个小小的蛋糕盒,拿出蜡烛插在上面,摸索着打火机点上。暖色的火光点亮她的脸,她微微逼着眼睛,正准备吹灭却颓然的端在手上。
      “从那以后,我就只有一个愿望,希望自己有一天能想起来过去。”她的眼角慢慢滑下眼泪,像是晶莹剔透的珍珠,头发乱糟糟的披着,“可是现在我觉得过去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现在只是一个警告,我不要想起来了,忘记也许是一件好事。”
      我蹲在她旁边,看着明灭不定的烛火,“那就换一个愿望,再吹灭蜡烛。”
      她转过的眼睛里是潋滟的水光,慢慢转回去看向那根蜡烛,闭上眼睛,吹灭了蜡烛,挥发的蜡在空气里散到鼻腔,竟然有种很怀旧的味道。
      “过去,再见。”黑暗里她的鼻子有些堵塞,轻声说出这句话,像是一个认真的告别仪式,只是她似乎忘了“再见”这两个字的含义,但是我看到她的嘴角是上扬的,那就让过去都成为山顶的云雾,明天太阳出现的时候,就会慢慢消散。
      桌面上一团糟,刚才还在这里的那些人都消失不见了,那一句话的开端点燃的引火线,交错的手臂和喧哗的声音,只记得昏过去之前慢慢迷离的视线。
      清扬去哪儿了?丢下佛罗在这可不是他的风格。
      后面的门一下子打开,倾泻进来外面走廊上的光线,佛罗慌忙拿手臂擦着脸,我拿了桌上的纸巾递给她,站起来挡在了她的前面,那个站在门口的身影逆着光还有些看不清楚面孔。
      “走吧。”清扬的声音。
      佛罗慢慢站起来,我拿起沙发上的外套披在她的肩膀上,入夜了,街上透着丝丝凉意,佛罗坐在出租车里笑着摆手,脸上全然是没事的神色,但是眉眼间的疲惫却还没消散,还完好无损的停留着,就像是一只收敛了翅膀的蝴蝶。
      清扬看着驶远了的车灯,轻轻的叹了口气,眼睛里蓄满黑暗,看不到底。
      “世界上真有醉生梦死的话,我也要喝一杯,忘了前尘旧事。”空荡的街景,像是一阵立即就能被吹散的烟雾,装载着那么沉重的情绪和我所不了解的他们的过往。
      “忘记是一件好事。”我慢慢的说道,想到佛罗流着泪的脸庞,凄然的眼睛里全是未知和茫然,一面渴望知道那些盖上了迷雾的过去,一面却又害怕揭开的黑暗会把她现在的生活彻底淹没,最后,她选择了不知道。
      我能做的一切只剩下,但愿如此。
      “她刚醒来的时候,谁也不认识,甚至忘了自己是谁,在病床上一直不说话,看着窗户外面,”清扬嘴角现出一抹凄然的笑容,“很久之后她才说了一句,我饿了。”
      我无法想象要是一夕之间自己忘了过去的一切,面对眼前的那些人自己会出现什么样的心理,全然的相信,还是全然的不相信。还是脑海里只是一片茫然的白色,只剩下那些留存在世界上形成的基本条件反射,却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佛罗是怎么努力微笑着活到了现在,一定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容易。
      “这也许是上天对她的恩赐,帮她解除那些痛苦的过去。”清扬看着路边那些黄色的路灯,眼睛慢慢被点亮,他和佛罗话语里提到的那个过去,就像是站在遥远的浓雾那边的灯塔,只有模糊的光,是他们极力想要掩藏起来的东西,却也是最容易穿过迷雾的光线。
      “她是什么时候失忆的?”我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她周围的那些同学似乎并非交情很深的人,大多事学校里经常打照面的同学而已,而她经常见面的清扬又是她清醒过来见到的第一个亲人,这一切都太短暂,就像是一座搭建在沙堆之上的城堡,风一吹就会化为手掌的沙粒。
      清扬很谨慎的侧头看过来,眼睛里探究的眼神就像是在天上巡视的秃鹰,接着慢慢的侧过头,脸上一片肃穆,“高考完的黄昏。”
      佛罗和我在一个学校,奈何记忆并不是那么坚固的东西,她的名字可能在我的眼前那么快速的闪现过,却慢慢被时间的流沙吹走了。
      高考完的黄昏,我记得当时考完的学校都是飞下来的白色书本和纸张,堆在地上厚厚一叠,像是就此埋葬了三年的青春。掉在地上那本图书馆的书,被打翻到最后一页,那上面浮现的那行数字。
      绮罗坐在我座位旁边,眼睛轻微的弯起,笑着侧过头,看着我捡起的那本书,脸上的微笑慢慢凝固。
      而在同样的那个黄昏,佛罗忘记了一切,躺在白色病床上,那些欢呼声成为一个遥远的记号,那些人也久远的留在了她的回忆里。
      那个问题梗在喉咙里,我却说不出口,那件事情的结果已经无法更改,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失忆?
      像是一个被扎紧的黑色塑料袋,不知道那里面到底掩盖着什么,颤抖的手不敢靠近,心里憋着好奇,也许一个失手,那里面的东西就会慢慢的释放出来,像是无形的病毒一样蔓延开来,接下来的结果带着可怕,带着未知的一切。
      那之后清扬就一直陷在自己的沉默,就好像打破了一直以来的隔阂,晚上在床上翻来滚去的睡不着,不知道他到底在想着什么,但一定和今天的事情有关,一定和佛罗有关。就像是他们共同将佛罗的过去掩盖起来,而现在发生的事情那么快的超越了他的掌控,像是要阻止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岩浆那么飞快的喷涌。
      早晨的光线打在眼睛上,脑袋昏昏沉沉的,坐在床上半天才睁开眼睛,看了下周围。清扬的床上还有个人影,头发乱糟糟的窝在枕头上。
      我飞快的翻身下床,看了眼贴在柜子上的课表,好在今天一二节课没课,舒了口气的站在阳台上伸了个懒腰。
      白色的裙子,瘦长的身姿,微笑时脸颊上陷进去的酒窝,高高的扬起来的手,剪短至肩膀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着茶色的光泽。
      “星辞。”
      恍然像是回到了高中那年,彼此还都穿着蓝白校服,脸上还是青涩的笑容,眼睛下面还是褪不掉的黑眼圈,偷偷摸摸的牵着手,在夜色下脸红的亲吻。
      时光飞快的往前,那些洪流飞快的淹没那么曾经美好的岁月,有时候会觉得那一切没开始是不是会好一点,可是那个自己还是会想念那些岁月。
      我抚了下眼睛,这才发现那个身影是真的,那个微笑也是真的,确实是绮罗。
      站在门口却在犹豫,说好的不再见,现在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飞快的刷牙洗脸换衣服,走下楼梯,那个身影慢慢的转过身,笑着跑过来,飞扬的裙摆,白净美好的脸,耳畔的黑发。
      就像过去那样的拥抱,我垂着手,鼻翼间飘散着淡淡的香气,像是突然被点醒了一样,推开怀里的这个人。
      她的眼底是我有些茫然的脸,像是还在做梦。
      “怎么回来了?”当时那个在电话里响起来的声音,那么遥远,那么破碎,对比眼前这个依旧快乐微笑的脸,我越发觉得自己看不透她。
      她的眼里慢慢移上来的晶莹的水,嘴角慢慢拉扯开,“你好狠心,这么平静的问我,好像我真的是过去了。”
      “没有可能了。”就好像那些争吵只是情侣间正常会发生的争端,她以为只是一件小事,可是却颠覆我喜欢的根基,当初她笑着站在我面前,说的那句话难道她忘了吗?
      “那就当做一个来看你的老同学,这总不过分吧?”唇角慢慢提升,眼睛里闪着光,那么直接的看着我。
      “好。”我始终是狠不下心,她就像是我青春里还存在的那个模糊的月亮,就算我告诉自己要果断,但是却还是被那些残存的回忆给牵绊进去。
      每次看到她的背影,我总会想起当时另一个人,甚至不知道她的样子,只记得她自己写下来的那些喜好和细节,细碎的填满整个青春的间隙,可是,回答我的都是无声的回忆,鲜活的那些对话像是写在水面上的字,随便的一阵风或是别的轻微的什么东西,都能覆灭那些浅淡的回忆。
      她会不会还记得当初有个和她有相同爱好的人,在纸上交流着彼此相关的一切,却唯独巧妙的避开了彼此。
      至少我没有忘记,我还在看悬疑书,累积得越来越多,堆在脑子里像是成为一个天然的数据库,我也重新翻看了之前看过的那些书,但是有很多东西都不见了,我还是会习惯性翻到最后一页,看上面是不是留下了什么痕迹,每次总是无功而返。
      眼前晃过的一双手,她疑惑的看着我走神的表情,眉头轻微的皱起,接着脸上慢慢的展开笑容,摩挲着咖啡杯的杯口,我看着外面走过的那些人影,脸上带着各自的表情,却又突然看到镜子里倒映着的自己,尴尬的低下头,杯底沉着冰块,慢慢上升的气泡,和边缘的那个柠檬。
      “我曾经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她的眼睛里被窗户闪进来的光线掉落了细小的碎钻,慢慢发着光,“我偷了她珍藏的一样东西,我们就不是朋友了。”
      她原来跟我说的总是她家里那些细碎的事情,却没有说过她身边的朋友,除了班上一些和她玩得好的人,经常聚在一起说着话,欢乐的笑着,却又会为了一些小事情发脾气,整个晚自习都不说话。
      女生之间的友谊我总是觉得不能理解,一部电视剧或是一个发箍产生的交集,慢慢发展出的一个相互关联的小集体,接着彼此之间又因为一句不经意的话或是某个动作而背过身去的爱理不理,也许又会出现那么一段突然和好的岁月,也许是就此不相往来。
      或许在她们的心里,那些细小的东西就是连接她们之间的纽带,任何一个环节的差池都会让整个关系毁灭掉。
      “你不该拿她的东西。”我无法对她们之间的关系做什么评论,只能说这样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她的脸上浮现一丝笑容,眼睛慢慢抬起来,望向我,“喜欢就会想要占有,等我发现的时候,我已经得到了。”
      我撇开眼睛,手机传来的震动,我划开屏幕,是佛罗的信息。
      对不起,我昨天说了些奇怪的话。
      嘴角无奈的上扬,她就像是走在冰上似的,一步步都那么小心翼翼,周围的每一个人都需要她认真的对待,怕自己一不小心又做出什么违背情理的事情。她一定很辛苦,不记得那些过往,现在有那么小心谨慎,像是在下一盘人生的棋,容不得一点点的闪失。
      “见过顾星辰吗?”她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我记得她当初描述她和顾星辰之间的关系,那么平淡,就好像无关的陌生人似的。
      放假回家的时候,参加了几次同学聚会,但是却没有她的身影,阿南有次喝醉了酒,歪在沙发里,嘴里念着她的名字,似乎还是没能忘怀,班上的人脸上都是戚戚一片,没有人知道她的消息,就像她平常在教室里那么安静的存在一样,她现在也安静的消失在人海里面。
      绮罗的这个问题倒是让我奇怪,她不是最应该知道顾星辰消息的人吗?
      我摇了摇头。她微笑着喝了口咖啡,“也对,她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毕竟,”眼角慢慢的舒展开,“她那么喜欢你。”
      放在桌上的手一下子愣住,眉头慢慢的拧起来,她还是微笑着,却带着一股陌生的寒意,像是吐着蛇信子蜿蜒前行的长条。
      “许星辞,你多好,我们都喜欢你。”她慢慢说着。
      我想起记忆里那张微笑的脸,冰凉的手背,和脸上慢慢飞上的红霞。
      我从没觉得过,看着她站起来挺直的背和白皙脸上偶尔露出的笑容,只觉得美好,眼睛里有潋滟的水光,校服穿在她身上都是格外的好看。
      我奇怪的看着她,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
      “后悔吗?”依旧是满不在乎的神色,眼睛却暴露了内心最本真的意思,她学会了太多掩藏的技巧,一点不像当初那般样子。
      “后悔?”我慢慢说出的这两个字像是摧垮她的城墙,她没感觉到我语气里的反问,放在桌上的手有些发白。
      “她是你姐姐,为什么你要这么问?”当初她也是这么对我说的,“姐姐”两个字就像是“同学”两个字一样普通,她们在教室里从来没有亲密的站在一起说过话,绮罗看她的神情总是带着淡然,带着某种我不熟悉的情绪。我能感觉得出来,她们之间的关系远没有那两个字那样简单,就像是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
      她没有说话,慢慢喝着咖啡,看着窗外,久远到灵魂出窍的程度。
      我不清楚她的来意,告诉我一些过去的事情,是想要试探我,还是仅仅因为她自己想要回忆。在我的记忆里,大多数都是关于别人的回忆,自己的却很少,我不太记得那个时候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了,成绩不拔尖,喜欢开小差。竟然还会有人喜欢那样的我,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伤心。
      她笑着说,“再见。”
      “保重。”我慢慢的说道。
      她踮起脚,勾住我的脖子,耳边传来轻轻的呼吸声,我正准备推开她,却猝不及防撞上她的吻。
      她笑着跳开,走远,抬起的手慢慢的挥动。
      “你好,我叫顾绮罗。”长发披肩,唇红齿白,眼睛完成好看的新月,脸颊上一个小小的酒窝。高二那年我的同桌,之后是我的女朋友,尽管经过那么多的年年岁岁,我仍然觉得那个人我不熟悉。留在我回忆里的是那个喜欢笑的顾绮罗,现在这个走远的人却被蒙上了一层灰,她笃定我们还可以继续相爱,以为任何事情都只是一场时过境迁的海啸。
      至少,你可以继续幸福下去。
      清扬还躺在床上,似乎是醒了,喊他的声音还有隐约的回音。
      “三四节还有课。”这句话说完才看见那个身影慢慢坐起来,清明了一会儿才问到一个关键的问题,“现在几点了?”
      我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这才惊觉大事不好,“九点四十。”
      所以我们出现在教室后门的状况是这样的,清扬的头发还很不听话的翘着,拿着本书看着前排老师的动静,时刻准备在她过身去的时候猫着腰进去;我拿着一本和这堂课无关的书远距离和三兄弟打着暗号,经过无数次失败之后他们总算明白我是想让他们把靠墙的那边挪出两个位置的意思。
      清扬很认真的听课做笔记,我捂着肚子撑着下巴,觉得讲台上老师的身影都有些重影。
      下课就飞奔去食堂,提着面包飞奔回教室。清扬不叫铁金刚真是太不人道了,早餐不吃,上课还这么消耗精力的思考问题,这哪是人做的事情?
      最后一节课直接躺尸了,所有的思维都聚集在刚才那短暂的谈话上面,心中没来由的涌上来一阵寂然,都是发生在过去的事情,却是现在的自己才知道,像是命运刻意的玩笑,也像是命中注定的安排。
      就像是一棵开在路边的花树,随着风一吹就飘散下来的花瓣,跌落在河流上方,顺流而下,到了下游,被捡起的时候已经慢慢的枯萎,却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人们总是习惯回忆过去,也许是现在的生活太过局限,在自己的一方世界里忙忙碌碌,过去就像是那片“在水一方”,遥远透着股朦胧美。
      纪然一段时间都没有联系我,看他偶尔发的那些照片,总是能找到另一个人的影子,有人在下面打趣他。我想起那张微笑的脸,握着的手却颓然的垂下来。
      原来他是被家里宠着的,什么事情都是挂在脸上,潇洒得很,现在却也慢慢失去了表情,更多的事情埋在心里。
      人都是这么慢慢改变的吗?
      佛罗也没了消息,也许是因为上次的事情,她需要好好调整自己的内心,那座亟待修整的围墙又会慢慢的建立起来。蓦然想起那张烛光里流泪的脸,猝不及防心脏一下抽紧,苍白的脸上满是凄然。
      “我的记忆就像是一匹白色的斑马,少了那些黑色的斑纹,我就什么也不是。”脸上还是一片茫然,却是止不住的伤感,她看着依旧未知的未来,携带着丢失的过去,茫然的行走于现在。害怕还是让她花了极大的勇气决定忘记那些过去,就像是斩断阻挡她前进的荆棘,身上的伤痕却还没有痊愈。
      你现在好吗?佛罗。
      清扬最近忙着在老师实验室做实验,大概又是在那些动物的身体上做实验,想起那些“灌肠”、“灌胃”、“透析”之类的词语,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却明白自己只能是暂时的逃避而已,迟早我也得步上那个道路。
      我就成为了寝室里最孤独的男人,时常去图书馆装逼的看书,最后经常忘记自己是来装逼了,一本正经的坐在那里看书,走回去的路上才慢慢的反思。
      想着自己一个人也要过上健康的生活,于是吃完饭就走出校门在附近散步。最近也没了晚自习的苦恼,也不用担心点到之类的烦心事,虽然还有接踵而来的期末考试。
      入了夜的天桥上都是摆摊的小贩,什么葫芦,袜子,吹泡泡的工具,和手链。
      我看到的一个最奇葩的摊主正趴在栏杆上看着桥下的车流,黑色的连帽衫充满着浓浓的文艺气息,天知道我怎么就蹲在地上开始看手链了,奈何我可是一个纯爷们。
      “送给女朋友吗?”
      我跟随这个熟悉的声线抬头,对上一双同样惊讶得睁大的眼睛。
      “你。。。”
      “你。。。”
      蹲在摊位面前无比猥琐的我,和穿着长长的连帽衫散着头发有些狼狈的她,我们似乎都不是上次见面时的样子。
      我们的话还没说完,一个更大的声音一下子引来无数的慌乱,“城管来啦。”
      收卷铺在地上的东西,背在背上飞快的奔跑起来,喧闹的喊声、东西撞击的声音,每个摊主瞬间发挥起超越极限的运动细胞,飞快的跳跃和奔跑,运动员在他们面前都逊色了不少。
      佛罗对这种场面还有些招架不来,待在原地无措的张望。
      我飞快的卷起地上的那个摊位,拉着她跟上大部队的潮流,然后再分到不同的小支流,等我们终于发现身后连个人的影子都没有的时候,已经到了海边。
      夜晚的沙滩边上没有浮动的人影,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格外响亮,和着某种不同寻常的心跳旋律。
      眼睛慢慢转向牵在一起的手,两个人迅速的放开。
      佛罗蹬下鞋子,赤足走在沙滩上。
      脚陷进细沙里,像是找到了舒服的落脚点。海浪的召唤激起一声声潮声,脑海里像是有些掩埋的脉络要被冲刷清楚,往昔的粼粼波光残留落日的余晖。
      发丝轻柔的擦刮着耳畔,我侧过脸。
      “千万别告诉我哥。”佛罗小心的嘱咐道。我想起清扬生气的样子,可能有点恐怖,我点了点头。
      我一直以为她会是清扬认为的那个乖巧懂事的女孩子,循规蹈矩到不会做任何别的出格的事情,却会在天桥上摆摊买手链,周围都是混乱的商贩,也全然不关心似的看着天桥下面,又是那么没有心机,不怕被人顺手拿走了什么东西。
      她一下子惊慌的回头,看着放在木板走道上的那堆东西。
      “怎么了?”该不会被城管吓出了什么后遗症吧?
      “和我一起摆摊的人还没回来。”她无奈道。
      我这才想起她站在天桥上悲伤的背影,原来不是在文艺的欣赏夜晚的车水马龙,而是在找寻回来的伙伴的身影。果然是我想得太多了。
      “你给她发个信息。”
      她点了点头,手机屏幕上的光线照亮她卷起的睫毛,和亮起来的眼睛。
      海浪的声音像是引领着无数回归的灵魂,心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那些雷霆万钧的响声,都变成云淡风轻。
      像是一曲温柔的钢琴曲,伴随着击打的响声,这也许是大自然奏出的一曲独特的协奏曲,带着贴近心率的自然,包裹住此刻寂静的周围和内心的宁静,像是要在这样的声音里慢慢的睡过去,陷入到那些怅惘的梦里。
      高中全班的毕业旅行就是去海边,喧闹的交谈声在围成一圈的人堆里响起,空气里是燥热的盛夏和啤酒的气泡爆裂的声音,那些染上脸颊的红晕被巧妙的夜色和话语掩盖,话语也慢慢的放开,原本还隐藏在心里的话语就那么一点点的发酵出来。
      热闹之后的海边,只剩下海浪碎裂的声响,就像是一块块碧蓝的玉被摔碎在海岸边,白色的碎片带着海里的腥味和远处的安静,一下子掩盖在那些身影上面,看着远处深黑色的海,心里同时生出的那股怅惘之情就像是越来越旺的火,烧灭仅剩的激情。
      那些不堪一击的情感就在那一晚终结,那些残酷的现实就像眼前的这片海,带着不熟悉的凶猛颠覆了曾经轻松愉悦的岁月。
      倒在沙滩上的酒瓶、醉倒还在喊着的话语、垂下眼眸里面的深思、背过身去的沉寂。突然响起一个小声的哼唱声,有人跟着轻轻地和,慢慢的响起一片低声的乐章。靠在谁的肩膀上,泪水打湿了谁的肩膀,那些泪水为了什么,都在那也夜晚归于沉寂,只有那首歌的旋律伴随着海浪,在往事的波涛里一遍遍的想起,带着某种神奇的诅咒,脱离此刻的身体,灵魂跟着那时的自己。
      “又到凤凰花朵开放的时候
      想起某个好久不见老朋友
      记忆跟着感觉慢慢变鲜活
      染红的山坡道别的路口
      青春带走了什么留下了什么
      剩一片感动在心窝
      时光的河入海流 终於我们分头走
      没有哪个港口是永远的停留
      脑海之中有一个凤凰花开的路口
      有我最珍惜的朋友
      也许值得纪念的事情不多
      至少还有这段回忆够深刻
      是否远方的你有同样感受
      成长的坎坷分享的片刻
      当我又再次唱起你写下的歌
      彷佛又回到那时候
      几度花开花落有时快乐有时落寞
      很欣慰生命某段时刻曾一起渡过
      时光的河入海流 终於我们分头走
      没有哪个港口是永远的停留
      脑海之中有一个凤凰花开的路口
      有我最珍惜的朋友 给我最珍惜的朋友”
      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当时的我们轻声哼唱着这首歌,像是没有完结,直到声音慢慢变小,直到海浪也跟着安静,整个世界是剩下清醒的听着海浪的那些人,眼角干涸,流不出伤心的泪,一遍遍看着那些推让的海浪,拨动心里的那根弦。
      正在高中的时候并没觉得有那么珍惜,到了路口才觉得那个时候才是最好的岁月,正当年少的我们,恰好清澈的感情,就连那些误会和拌嘴都觉得闪着遥远的光,也许正因为那是个我们再也回不去的时光,只能远观,就像水池中央的那朵莲花。
      即便不能重来,却不甘心就这样忘记吧。
      在佛罗错过的那些岁月里,也许没什么特别,却有那些真切的笑脸和同学,皱着眉头苦口婆心的老师,和当时的她自己。埋在考试和练习册的海洋里,眼睛还挂着昨天晚上的黑眼圈,苍白的脸色。遥远却依旧明亮。
      要很久之后我们才会发现,那个时候才是最正确的人生,最短暂美好的日子。
      佛罗安静着没说话,我侧过头。
      佛罗闭着眼睛,幽黑的光点隐没在海浪的声息里,鼻腔里充盈着无味的海,嘴角一个深深陷下去的弯。像是被迷雾森林里的一只萤火虫抓住了眼睛,紧跟着靠近,直到我慢慢吻上她的唇角。
      带着甜美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香气。
      我们静默着没有说话,海浪却不停的追问着海岸,那些听不懂的答案湮没在无数变轨的沙里。
      肩膀上慢慢落下一个沉甸甸的脑袋,微微侧头,就能看到她泄露心情的睫毛,像是一只想要飞过沧海的蝴蝶,轻轻颤抖。
      “许星辞。”她小声的喊我的名字。
      “嗯。”我轻声答应。
      “许星辞。”她的嘴角慢慢绽放在黑夜里的一朵纯白的莲花。
      “嗯。”我慢慢搂着她的肩膀,心还是跳得那么快。
      “我是宋佛罗。”
      我想起清扬凶神恶煞的脸,嘴角止不住的上扬,“我知道。”
      那一刻我的心里有潮水慢慢的涌上来,阳光慢慢照亮海边的沙滩,发出耀眼的金色,潮湿的脚印留在沙滩上,海浪一遍遍冲洗,那些脚印慢慢的变形,随着时间的流逝,成为和别的地方没有差别的平整,像是从未被破坏,还是原来那般完整美好。
      我想起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阳光刚好的照亮她的脸,唇角上扬的弧度,风吹起被迷惑的双眼。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是一见钟情,心跳动的频率那么快,就像是要脱离我自己的身体,血液飞快的奔走,在血管里跳跃的向前涌,像是被下了蛊。
      她偏着头,眼睛里闪着纯良无害的光。
      她专心致志的看书,轻柔的视线落在那些悬疑推理的字里行间。
      她托着下巴,表情有些悲伤的说着六芒星。
      她穿着那条红色的裙子,拿着那束白色的玫瑰,笑得眼角微弯。
      她坐在地毯上,怀里是点燃蜡烛的蛋糕,眼角边是慢慢留下的眼泪。
      此刻,她倚着我的肩膀,黑暗的夜色里,嘴角边是好看的微笑,像是凌晨四点半未眠的海棠花。
      喜欢。这两个字轻快的流淌在心里,就像是我们彼此之间已经缔结的某种暗号。我不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但是我很清楚我心里的答案,竟然奇怪的有种“终于”的意味。
      也许这就是我人生里面的那片沧海,从此之后,曾经沧海难为水。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星辞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