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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人生若只如初见。佛罗 ...

  •   墨黑的发尾短短的遮住脖颈后的一部分皮肤,头顶的暖色光线在眼睛上方打个个转弯,吸纳到那双眼睛里,漆黑无边际,走近才会从那些黑暗里发现细小的碎钻般的光芒,悄无声息的闪烁着,潜伏着,似乎在等待周围的环境再黑一点,那些细小的光就会变得越来越亮,甚至照亮他眼前的一切。
      就像是一个多面体,每个镜面上都是不一样的他,在学校的光荣榜上是那个优秀礼貌的天才,第一次来到这里看到的是那个站在楼梯上面冷漠疏离的背影,现在坐在身旁收敛全部锋芒的这个叶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脸上还会出现那种貌似温柔的表情,眼角轻微的弯起,像是一泓和缓的清泉。
      “佛罗,吃菜啊。”阿姨笑着的脸庞一下子击散了那些乱糟糟的思绪,乖巧的夹菜点头。
      刚进门的诧异慢慢平复,却还是有些不自在,这一切也许都是因为那个平常缺席的人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无声息到像是坐在我身边的只是一盆植物,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不知道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叔叔阿姨就像平常一样安静的吃饭,身边的这个人也是。
      生日还是结婚纪念日?
      一分神筷子夹着的饭就掉在身上,连忙捏起来放在桌子上。
      “是我的生日。”像是掉在地面上的一串珠子,敲碎了眼前这安静的饭局,更像是直接洞穿了我那些细小的疑惑。
      眼睛慢慢看过去,灰色的薄外套,丝毫没有松懈的挺直的背,拿着筷子的修长的手。也许他真的会读心术,轻而易举的知道我心里的那些思绪。
      “我们都忘了告诉你了,今天是叶致的生日,就简单吃顿饭庆祝一下。”阿姨夹了块糖醋鱼肉到我碗里,看了眼我旁边的叶致,无奈的说道,“他从小就不喜欢热闹,我们也没办法。”
      “生日快乐。”我侧着身子对他说道,他拿着筷子的手慢慢停住,脸慢慢侧过来,嘴角上扬着一个轻微的笑,眼睛里有细微的光亮,“谢谢。”
      从我进这个家门开始,除了那个他站在楼梯之上的俯视的眼神交汇,我们就没有过一次正式的见面,所以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他比我大,是不是应该叫“哥哥”,可是现在这个称呼却奇怪得喊不出口,毕竟我们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更谈不上什么亲密的见面,只好不礼貌的没喊称呼,气氛却还是有些尴尬。
      慢慢的转过来,拿起筷子,慢慢吃着饭,小心翼翼得我都不知道为什么。
      他的表情没有第一次远远看着那么疏离,但是语气和脸上还是有掩饰不住的距离感,不过对于一个突然进入他家庭的陌生人,这样平静的反应也许还算得上是好了,给予相应的尊重,也没有过多的交谈,不知道是他的性情本来就是这样,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不过在他们家的屋檐下,还是如履薄冰,毕竟,我已经不是不懂事的年纪,我走进也不是原本属于自己的家庭。
      “小致,你不是有很多理科练习册吗?佛罗现在正是打基础的时候,你找些给她。”叔叔突然说道。
      “知道了,等下我去找。”他舀了一碗汤,斯文的喝着,手腕轻轻斜着,说不出来的矜贵。
      叶致的练习册?我想起那个光荣榜上面的那些字,他最擅长的应该就是理科,那么轻松就能摘得的竞赛一等奖,还是在高二课程没有学完的时候。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另外一个名字,记得初中的时候班上女生中间风靡过一阵《恶作剧之吻》,下课的时候讨论的话题都是昨天晚上的电视剧剧情,“江直树”这三个字说得最多,还会顺便将我们班上的男生进行比较,说是IQ那样高的人只会在电视和漫画中存在,我们班就没有那样才貌兼备的男生。
      放暑假的时候,电视上闪过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心里不知怎么的就和那三个字对应起来。也许是因为天才总是有遮掩不住的气质,比如江直树的“扑克脸”,在最繁忙的高中阶段,他晚上从来没有看过书,悠闲的生活。但是在这样的一个人身边,有一个仰慕他把他当做天神的“袁湘琴”,无论他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动作都觉得他特别的帅,死缠烂打到底。
      比起那个很少出现的“江直树”,我倒是更喜欢看那个很普通的“袁湘琴”,很努力的向着自己认定正确的方向前进,很少会被那些冷言冷语击退。
      不像电视剧里面说的那么夸张,阿姨叔叔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没那么多管束,放任叶致去成长,于是他不喜欢热闹,不那么喜欢说话,甚至高三还休学在家自己学习。谁也猜不透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也许天才的思维方式都格外的与众不同。
      却不同于江直树的悠闲,叶致总是待在自己的房里,偶尔看到打开一点的房门,总是能看到他走在书桌前看书的背影,有时候会觉得这样才是最真实的,没那么多的幸运,之后更多的也是努力下来的成果。
      这个天才现在就坐在我的旁边,动作很优雅的吃饭喝汤,也没有什么发光的背影,也没有什么冷漠的表情。
      好像和既定的印象有点出入。
      叶致吃完饭就起身回房了,淡定得好像这是一件很寻常的晚饭,高高的背影像是一只灰色的丹顶鹤,带着与众不同的步伐,慢慢走在众人中间。
      不知道他原来在班级上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姿态,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苟言笑,全部精力都落在那些试卷和练习册上面,喧哗声根本无法干扰到他,特立独行的在周围划出一个屏障,班主任看到他的背影总是投来赞许的目光,同学对他也许是觉得奇怪,更多的却是钦佩。
      也许他也会和别人谈笑风生,上课和自习的时候的专心程度却是普通人很难达到的。
      那么多成绩好的背影,不知道他究竟会是哪一种?
      他的房门还是关着的,我的房门口放着高高一叠的材料,整齐得就像豆腐块,我想到那次看到的他桌上摆放的那些书,也许这也是天才的一个习惯,绝不脏乱。
      分了两次才搬进房,从书的侧面看,并不是学校发的那些练习册,更多都是他自己买的对应练习册,抽出一本来看,翻开就是清奇的叶致两个字,一页页看下去,倒是有些被吓到,题目标号前面有不同颜色的标记,题目的旁边还有比较精简的解析,也是工整的,像是写在作业本上似的,全然没有潦草的迹象。整本书都被写完了,还有个别空下来,也许是他已经很熟练的题型。
      倒是被中间夹着的那一本《纳兰诗词鉴赏》给吸引了眼球,慢慢抽出来才不至于让书全部倒下来。
      我还以为他只是喜欢理科,对文科是全然不感兴趣的,语文和英语似乎只要正常发挥拿到一个基本水平的分数就可以了,这本书绝不会是学校发下来的,很厚的硬质外壳,很精致的装裱,封面是一个飘花的树枝,不知道是什么花。
      翻开封面,映入眼帘的却是黑墨铺开的三个秀丽的毛笔字,“赠叶致”。
      我仔细端详着这三个字,从力度和笔触看得出来,这是个女生写的字,原来学习毛笔字的时候,老师说过男女手腕力度的区别,而且眼前这般秀气的字,可以想见贤淑端庄的姿态,也许还是个大家闺秀。
      要真是个男的送的书倒是奇怪得很了,而且这本送的书也很奇怪,一般礼物送书不都是小说散文什么的,看到诗词鉴赏的倒是头一回,说不定这个赠送的人还是个颇为诗意的人,想来应该是个女子,才会这般细致。
      不过别人送的东西他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当做练习册给我了,这本书绝不至于是没看见被他随手放进来。我看着崭新的书页和依旧残存的书墨香,或许他根本就没有翻开过,把这份赠礼轻易的丢在书堆里,现在又再次随意的给了我。
      《木兰词拟古决绝词柬友》
      【清代】纳兰性德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这是翻开的第一首诗,九年义务教育包括高中的语文课本上都没有这位诗人的词,看到这首诗我好像知道了原因,他的文笔当然很好,只怕是情境过于悲凉,诉说的是爱情的伤痛和悲伤,不那么适合还在成长的我们。毕竟儿女情长不是我们应该涉足的事情。
      不是没有听过他的名号,血液里带着爱新觉罗氏的高贵,是个满腹才华的诗人,也是英勇的御前侍卫。他那些词间的伤感愁绪想来多是为了女子,至于是不是单独的一个人,众说纷纭,却没人知道他心里真实的想法。
      慢慢翻动眼前的书页,入眼的都是一些很熟悉的诗句。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但是最负盛名的就是第一首的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浸满时光打捞起来的碎片,满心快要溢出的伤怀。
      人与人的关系似乎都是这样,那些初次见面的好奇和惊艳慢慢被时间和距离消磨掉,那个被剥落在你面前的后来的人不似当初你觉得的那般好,更何况你也不似当初那般痴迷喜欢了,那些沉淀下来的东西变得复杂纷繁,你们之间就不再只是一碗清茶,而是一杯过夜的陈茶了,带着茶垢,带着你来我往之间的熟稔,变得苦涩。
      不知道这个题字的人是不是也是这般想的,只是叶致显然没那么放在心上。我不由得轻声叹了一口气。
      摊开数学试卷,散开脑中那些乱糟糟的思绪,开始投身于那些白纸黑字的未知。
      做完试卷看了眼床边的闹钟,竟然已经十二点了,花在做试卷上的时间总是特别多,做完一张试卷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的快,到了真的考试的时候,总觉得考试完结的铃声响得特别的快,似乎再盯着眼前的试卷还能看出什么错误来,还来得及赶上那么几分。
      学生总是在分数上苦苦挣扎着,就像是抓紧茫茫大海上的看到的任何一根浮木。
      还记得今天绮罗看到我发下来的试卷上的成绩,颇为羡慕的语气,“佛罗,你怎么这么容易就考高分?”
      我当时的表情一定有些欠扁,还有些皱着眉,似乎是不满意的样子,半天才反应过来她的话。第一次考第一名的时候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周围的同学还开玩笑说,“宋佛罗,你是不是作弊了?”之后上课却像是打了鸡血,那些原来只是形式完成的练习和作业却开始认真思考原因和更好的解题方法了,是从第二名的那个女生的那个斜过来的眼神开始,还是老师表扬的时候教室里响起来的“切”开始,自己的身上像是无形之中被标记上了什么。
      全世界都在跟你较量的感觉。第二名和自己只差10分的畏惧感,班主任说你还要努力的那句话开始,从家长看到你成绩单眼睛带着亮光的那一刻开始,心里的好胜心就那么出现了,就那么逼迫着自己走到了现在,初中的时候关在房里一遍遍的背诵政治历史只是为了第二天老师课前的抽背,贴在房门上的数学公式和随身携带的英语单词书以及抄写下来的语文诗词古文。
      也有很多根本无法死记硬背的东西,远远的落在别人的后面,靠着别的科目成绩上的优势才勉强扳回的比分。
      花在做题目上的时间越来越多,看解析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也是可以靠努力赶上去,却还是需要花费比别人更多的时间。很多时候觉得好累,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快要被这些东西挤得忘记自己是谁了,睡一觉起来还是继续做着相同的事情。
      视线落在书包的那本《白夜行》上,我拿过来,翻到扉页的作者介绍上,却没有,只有第一页上面的“东野圭吾”四个字,还有前面注明国籍的两个字。
      我停顿了一下,慢慢翻到书的最后面,嘴角慢慢的上扬,看来他早我一步。
      当初也许是头脑一发烫就在书的最后乱涂乱画了,落下的笔斟酌了下变成了一串骂人的数字,之后偶然去看的时候却发现有了回复,心里好玩的心思一下子涌了起来,还以为这个解谜游戏一定是自己一个人在自导自演,却不想有人这么快就加入了进来。
      字的力度很深,隔页还有较重的痕迹,而且数字排列得松散,太过随意。看来这个人是个男生。他一定很聪明,也有些贪玩,语气还有些令人发笑,是个很有趣的人。
      之前在解数学坐标系上的点,看完这本书就一时兴起想出的书页、行数和字数分别对应一种颜色的方法,整本书就成为一个独特的坐标系,写完还有些沾沾自喜,没想到那么快就被人识破了。
      我想起今天看到的那个人,阳光那么刚好的打在他的脸上,照亮了好看的轮廓,眼睛里似乎也跌入了细碎的金色灰尘,竟然像是中了什么魔咒一样就盯着看,还差点被人抓了个现场,还好躲了起来,不然又多了一个笑柄。
      会不会是他呢?
      就像是一只在大树上慢慢挪动的毛毛虫,寻觅着可口娇嫩的叶子,这个想法无声的冒了出来。
      世界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同样的借书时间,同样的兴趣爱好,而且他还生得那么好看。我摇了摇头,翻到目录页,开始睡前的25分钟看书时间,其实说来不应该看有些费脑的书,让大脑处于兴奋状态的话没那么容易睡着,但是散文随笔什么的学校的慕容老师发下来的资料就够多了,而且不出10分钟,自己准会抱着书睡过去,实在是太催眠了。
      反正白天顶着黑眼圈去上学是常事了。
      醒来还有些出神的状态,隐约在脑海里浮现的有些梦的碎片,有两个身影被光照着,却看不清面目。望向窗外,依旧是漆黑的一片。
      无数个这样的早晨,不同的天气,相似的步骤,同样的频率。
      站在门口呼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眼睛慢慢环顾四周,两道视线就这么在半空中交汇了,那个人还维持着微微仰头的姿势,就这么怪异的偏着头看着我,我也很奇怪的看着他,再瞥了眼还格外早的天色。
      飞快离开的身影,甚至还带着点奔跑的步伐。
      我慢慢走到他刚才站在的位置往上看,入目的是一条粉色的内裤。我连忙低下头,继续我刚才的路线。
      今天天气有些转冷了,霜降,吹起了带着冷意的风,把校服的拉链往上拉直到抵住下巴。
      我向来是最怕冷的,冬天整双脚就被冻得没了感觉,靠近热源好久才能慢慢的松动起来,尽然像是结成了冰块似的。穿再厚的鞋也抵挡不了的寒冷,后来才知道是因为出生的时候正好是冬天,被裹在太过暖和的新被里,还出了汗,身子骨被宠坏了,到了冬天就格外的怕冷。
      还有夏天的余韵,淡淡的樟树的气息,也夹杂着欲掩的秋天的萧瑟,有些叶子就那么垂在枝头,显现出枯黄的脉络,靠着一丁点的树枝上的养分在苟延残喘。
      “佛罗。”
      高高飞扬起的黑发,漂亮的眼睛笑着弯起来,白净的脸上有些红晕,不知道是被空气吹的还是跑着导致的。
      “还早呢。”街上都还没什么人走动,还带着一丝薄薄的雾气。
      “不是为了赶上你嘛。”她挽着我的胳膊转了个身,看着两端是否有往来的车辆,拉着我飞快的过马路,站在粉店老板面前笑着点了两碗香菇肉丝粉。
      偶尔会在路上相遇,就会来这个店吃米粉,点的粉也是和我一样的,吃的时候笑着弯起眼睛,我坐在对面隔开一点距离,免得把眼镜又遮上一层雾气。
      “有见到你笔友的真面目吗?”嘴角的酒窝轻微的陷进去。
      我摇了摇头,脑海里又出现那张被阳光照亮的脸,对比而言,我就像是一块苍白的黑板,就这么单纯在书上对话也挺好的,抱着彼此的幻想,保存一些余地。
      晚自习正在书后面排列数字的时候,佛罗一下子转过身来,眼睛在那列数字和书上打转,下课就连忙追问我,其实也没那么多的秘密,只是一次偶然的际遇而已,她听完倒是很憧憬的觉得这就像是她看过的那些小说情节,什么浪漫的邂逅,我笑着没有说话。本来就是不现实的背景,而且大多数都是发生在那些发光的人身上的故事。
      人们都喜欢故事,那些离奇、浪漫的故事,也许是因为自己也曾想象过那样的场景,却一直没有实现,也许是因为写得那样美好,那样动听,就像随时都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可是,那些故事真的降临到自己身上的时候,真的那么好吗?那些悲欢离合,那些轻易付出代价得到的东西真的那么有价值吗?
      我心里却是畏惧的,我期盼的不是那些精彩的生活篇章,而是继续眼前这样平淡的点滴。毕竟已经有太多的故事发生在我身上,我觉得自己有些承受不起再大一点的故事了。
      只当个纯粹的听书人,也很好。
      “我听说,班主任和他老婆是师生恋耶。”绮罗的眼睛里面闪着光。
      我奇怪的睁大眼睛,班主任还一本正经的在我们面前宣扬高中恋爱的伤害性,自己却开了这么大的先例?
      “班主任刚毕业来这里教书的时候,他老婆还是他的学生呢。后来他老婆也成为了这所学校的老师。”
      “那也不能说他们是师生恋啊。”可能是后来工作的时候才彼此喜欢的呀。
      “我不是想到苏老师了吗?”脸上一下浮现出娇羞的神色,嘴角还噙着害羞的笑容。
      记忆的断层像是一下子土崩瓦解,师生恋这三个字就像是一发出膛的子弹,准确的击中那些硬核,一下子的爆炸扬起无数记忆的粉尘,我拿着筷子的手有些发抖,夹起来的粉不住的掉落,只好捏着筷子慢慢等自己平复下来。
      “他可能已经结婚了。”
      绮罗一下子扬起头,眼睛睁得很大,太过于肯定的口气,“不可能。”接着那份自信却又慢慢的消退了,她低头看着碗里的粉,拿着筷子慢慢的划拉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并没有什么能让人那么肯定的认为他还是个单身的男老师,一切都是自己作祟的心理,被那样好看的皮囊给迷惑了眼睛。
      我不知道绮罗认真的程度有几分,或许真的只是一时兴起,之后会慢慢的熄灭掉,又或许这是一股危险的火苗,继续燃烧下去,会毁灭彼此的前途。
      “你现在只是崇拜他,等你毕业再来看,也许还会笑自己傻。”就那么搁置一段时间也是一件好事,如果那份初心还在,到时候再去继续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是现在,简直就像是在钢丝上行走,自顾不暇不说,还花时间看着旁边的人,世界上从来没有那么两全其美的事情,命运总是会给你最沉痛的教训。
      “瞧你,现在越来越像老师了,还对我说教了。”绮罗笑着夹了小盘子里的萝卜,脸上全然是欢快的气息,也许她真的只是短时间的崇拜,知道自己的位置。
      店门口的人越来越多,绮罗张大嘴巴看着排队的人流,惊叹道,“还好没碰上高峰期。”
      我看了眼墙壁上的时间,心下一慌,今天闲聊的时间似乎多了些,再晚下去就快要迟到了。连忙让绮罗也加快速度,我们快步走到校门口,却看到李佳航准时准点悠闲的从车里面出来,今天倒是破天荒的背了书包。
      “上下学还有小车接送,真羡慕。”
      那张脸却慢慢的转过来,似乎是看到了我们的身影,嘴角勾起一个笑。他背后有一道阳光那么快速的显现出来,照亮了远处的楼层。
      “快迟到了你们还这么悠闲。”李佳航倒觉得我们很悠闲了。
      “某些人小车接送当然悠闲啦,我们只有天然11路公交车在地上走,想快也快不起来啊。”绮罗飞快的回应道。
      倒是半天没反应,我和绮罗奇怪的看过去,却见他借着身高优势把手搭在绮罗的肩上,贴近说道,“也可以顺路带上你们。”说着眼神慢慢瞟了我一眼。
      绮罗气急败坏的甩开他搭在肩上的手臂,似乎是被他这一动作吓着了,“我们才不稀罕。”说完拉着我就开始跑起来,无奈某些人腿长得很,不费力的就追了上来,甚至还超越我们抵达了教室门口,扬起手慢慢的挥动,惹得绮罗气得跺脚。
      今天是慕容老师的早自习,背诵他标记的那些诗词和古文,全班都陷入读书的热潮当中,这股疯狂劲倒是很少见。说来总觉得慕容老师身上有股压制的气息,眼神只那么轻微的一瞥就让人有些后怕,更别说他生起气来,上次交试卷的事情让他颇不高兴,他倒没布置什么抄写的惩罚,大部分都是男生,慕容老师让他们去讲台上跳舞,没叫停就不能停。一下子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出来了,扭屁股,跳着拍手,中国功夫都出现了,我们看着慕容老师的脸色努力憋着笑,那些站在台上的男生脸上都涨得通红。直到有一个男生跳起了肚皮舞,慕容老师脸上也是止不住的笑意,全班也就放开的笑起来,活生生一节语文课变成了班会活动课。
      我昨天晚上默背了几遍,读了几遍,背诵了几遍之后就往讲台上走。
      他正看着语文书,翘着腿,似乎是在看什么杂志的悠闲姿态,看到我来了才侧了下身子。
      背诵的时候绝对不能看他的眼睛,不然一定会卡壳,经过上一次的教训我已经深刻领会了这个教训,看着我背不出的样子他还颇为高兴的弯起了嘴角,我心里止不住的腹诽他这也太气人了,背的时候就死命盯着讲台,才算背完了。
      果然这个方法很奏效,很顺利的完成了任务。
      “效率很高。”他拿起笔在表上登记着,收起笔盖似乎又想到什么事情,慢慢抬起头,我这才发现他眼睛边上有个红包,像是被蚊子叮的,有点喜感。
      “你们练习册做到哪个单元了?”他翻开练习册正找着地方,我回忆了下,“第五单元。”
      他点了点头。
      也许最适合老师的服装就是衬衣,干净整洁,显得成熟不少。走路的时候像是刮过一阵清爽的风,也许是因为他本就是笔挺的背,走路颇有些风姿,脚步也稳重些。想必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玉树临风的人物。
      窗外还剩零星的玉兰碎片,也许是秋天逼近的缘故,那些白色的花瓣都有些枯萎成黄色了,天上的云也像是被凝滞了起来,没有夏天移动得那么迅速,也不会被抽拉成一条条的棉絮状,而是一大团厚重的云团慢慢的挪动,没有风吹,一切变化都是那么悄无声息的。也许这就是秋天到来的方式,一点一点的剥去夏天的尾巴,在那些热度里混入一点点秋凉,添加一勺勺的落叶,连空气也变得沉重而缓慢,心里也像是到了枯黄的季节。此刻的稻田怕是另外的一番光景吧,蔓延开的金黄色的脉络像是整个秋天的血液,戴着帽子的人站在田野间,慢慢收获着等待了几个季节金灿灿的稻谷。
      身体里也被抽去了活力,疲乏得很,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秋乏”。
      体育课上完的教室里,充斥着后排飘散的汗味,和无限奔腾的热气。
      “耍流氓啦。”后排有女生的尖叫声,全班的视线跟着看过去,立马引来一阵围观,还有些女生捂住了眼睛,而作为始作俑者的后排两个光着上半身的男同学很无奈的微笑,“衣服全湿了,谅解一下吧。”
      “肉店开张啦,便宜卖啦,五块一斤的猪肉,现杀现卖,限时抢购啊。”有男生搞怪的吆喝道,手里还指着那位脱衣服的男同胞。
      “还不快把衣服给我穿上,教室里面光着身子像什么样子。”班主任在后门的一声怒吼一下子击退了无数看热闹的围观群众,呈鸟兽状退到自己的座位上,还在小心的观察着教室后面的动静。
      估计那个男生只得乖乖的穿上湿漉漉的衣服,果不其然,第二天就开始频繁的打喷嚏了,上课时候老师说话的声音混合着他打喷嚏的声音,节奏掌握得特别好,惹得老师极度怀疑他是不是故意为之。
      苏老师的代课时间已经结束了,文老师走进教室的时候,我听到了绮罗的叹气声,上课的时候她撑着下巴看着窗外,全然没有认真听课,也许思绪跟随着天上的白云飘走了。
      李佳航最近深深沉迷在书本里无法自拔,当然不是学校的书籍,而是武侠小说,全班男生的传阅起点应该就是从他这里开始的,班主任还是会喊他出去谈话,回来还是继续我行我素,今天倒是没什么老师喊他提问题,也没出现什么课堂争吵的事件,还算是平安无事。
      很多时候我都会产生一种恍惚感,似乎自己所在的这个空间正在被一点点的压缩,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眼前晃动的这些面孔,那些传到耳朵里面的话语都在一遍遍的回荡,就像是钟摆一样慢慢的晃,产生几个叠加的影子,而那些看不见的透明的影像,就像是来自另外一个时空,带着陌生的气息,却那么奇怪的和现在融合在一起。
      “发下去的家庭调查表要完整准确的填好,今天晚自习交到讲台上给我。”班主任在讲台上敲着黑板大声说着,班长手里拿着一大叠的纸正在发。
      教室里安静得很,没有说话声,只有纸张翻阅的声音和笔在纸上划动的声音,前面打开的窗户吹进来一阵轻微的风,把窗帘扬起一个弧度,吹动了讲台上的纸张,却只是轻轻的偏离了位置。
      我捏着纸张的边角,拿着笔的指尖慢慢收紧,泛出一阵白色,在“家庭成员情况”旁边落下一个黑色的原点。
      之前,我还可以慢慢的填写那个人的名字,现在她却成为一个只剩下名字的灵魂,不知道飘荡到哪里去了,我慢慢抽动着脸上的肌肉,它们却像是瞬间僵硬了,无法做出任何的表情,像是一张贴在脸上的面具。
      我慢慢写下那两个跟我完全不同姓的名字,对我很好的人,会温柔冲我微笑的人,体贴的关心我的人,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他们是我的亲人?
      下课铃声慢慢的响起,我这才恍然大悟,我就这么揪着纸的边角,快要把它撕碎,教室里开始晃动的人影,喧哗起来的交谈声。
      “我帮你一起交了。”手里的纸忽的被抽出去,我惊慌的想去抓住却落了空。
      “为什么。。。”他偏着头看着纸上的信息,扫开的眼睛慢慢的睁大,那一抹惊异我在太多人的眼中看到过,拿着纸的手慢慢有些退却。
      我拿回我的纸放进抽屉,面无表情的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我站在栏杆边上,有些难过的垂下眼睛,楼下全是奔走的人群,欢笑的脸庞,全然没有忧愁的样子。
      “喂。”身边站过来另一个身影,黑暗像是一道完好的屏障,遮盖了我脸上的表情。
      “我不是多嘴的人,还有,”这似乎是他第二次这么低着声音跟我说话,“对不起。”
      对不起这三个字确实太常用了,再次听到我心里蓦地涌起一阵苦涩,其实这三个字并没有确切的意义,只是对于那些发生过的遗憾表现出的口头上的愧疚,可是我们现在这样的情形,其实算不上对不起,都是无心之举,不小心刺破的伪装,不经意知道的秘密。
      “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侧过脸,他的眼睛里有璀璨的星辰,“但是请你不要告诉别人。”
      我太熟悉那样的后果,身后那些好奇刺探的目光,就像是一把把利剑,那么轻松刺穿外壳,那些名誉和成绩都好像蒙上了一层纱,每次都会被人提起。就像活生生剥光了放在阳光下,原先我以为,迟早有一天我会溺毙在那些细碎的言语和目光里,于是我总是飞快的逃离,想离开身后的黑暗,想要看到更多的光亮。
      “我答应你。”他垂着头,嘴唇里小声的四个字被淹没在周围喧闹的声音和迎面吹来的夜风里,夹杂着将要到来的寒冷,包裹着还没有完全褪去的温暖。
      我的视线慢慢落在蓝色校服的肩头,很单薄的少年的肩膀,再瞥向对面亮起来的那些楼层。相信。自我介绍的时候,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像是一株无畏的松树,嘴角带着青春的张扬,眼神里全然是傲气,那个时候我仿佛就看到了他盘踞的那个山头,一定能照到很好的阳光,一定有肥沃的土壤,一定有懂得松土施肥的人。这才是他能那么肆无忌惮的原因,就那么轻易的盖过了别人的风头。
      不管不顾所需要的资本,是我从小学到大的一件事情。
      站在悬崖边上的宋佛罗没有往下跳的勇气,就只能期望着自己脚下的这块地足够结实,身后站着的这个人不会把自己推下深渊。
      暗处的眼神交换,我们之间拥有一个共同的秘密。
      一个无法摊开在阳光下的秘密。
      想不通的时候我会做一个假设,假如我的人生再重来一遍,我会仔细设想改变之后的情景,斗转星移到没有现在的画面,于是在那样的梦境里,我还能安静的睡过去,可是总会被黑暗扼住喉咙,被那些看过来的眼神抓住。
      人生若只如初见。
      这句话真的太过于凄凉,比起让别人回到初次见面的样子,我更希望那个留在他们回忆里的宋佛罗还是初见的样子,不那么喜欢说话,戴着眼镜,看着桌上的练习册,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学习的背影,没那么多后来加上去的背景,也许会好一点。
      不论是对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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