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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不眠 ...

  •   周五晚上,黄鹦在电脑上做着课件,学生时代养成心无旁骛地做作业的习惯,到现在还是一样。所以当何思桐下班回来时,她都没听见开门的声音。

      不过,她的抱怨声倒是一路从客厅传到了房间。

      “天啊,九点半!到家竟然又是九点半!”思桐一把抓起黄鹦搁在桌上的手表,然后往她的床铺上一倒。

      黄鹦在椅子上转过来,伸手戳了戳她的肚子:“还活着么?”

      “苟延残喘……”思桐有气无力地说。“啊,”她在床上竖起一只胳膊:“明天周末了,这周终于不用加班了,哦耶。”

      黄鹦都想象得出她眼睛慢慢放光的样子。思桐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满血复活:“我终于拥有一个正常人类的周末了!我们明天干什么?”她这才注意到黄鹦正在工作中,“你在做什么?周五晚上做什么课件啊!”

      黄鹦斜了她一眼:“做完了周末好陪你玩啊。”

      “嗷——”不出所料,何思桐一把从后面抱住了黄鹦,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你又不知道我这周有双休。”

      第二天,她们两都睡到超过十点,同时从各自的房间里出来,披头散发地站在厅里。昨晚的窗户忘了关,将近中午,吹进来的风却是一股清凉,甚至有一丝寒意。

      “啊……夏天终于结束了。”尽管从没留意日子,但充满秋意的风,谁也不会认错。

      每当季节变迁,空气的变化就会带来新鲜又熟稔的感觉,这是能提醒人生命与自然轮回的时刻,但忙碌的人们常常会错过。就在这个周末,睡饱一宿醒来的两人在家中闲晃,正好身心都充份地赶上了这个秋天。

      黄鹦觉得十分舒畅,完全没有赖床后的昏沉,思桐想必也是,她一起来就很有精神地开始泡茶,打鸡蛋,倒牛奶,舀蜂蜜,不知要做什么。

      “快来帮忙啊!”思桐在厨房叫嚷。黄鹦走到门口,说:“我又不知道你要干嘛?”

      “做奶茶,还有蛋挞!来来来,帮我把这个打匀。”

      黄鹦接过硬塞到手里的小碗,满脸怀疑:“你会做蛋挞?”

      “我刚一想,其实蛋挞和蒸蛋很像啊,就是一个是咸的,一个是甜的。”

      黄鹦听见“我刚一想”四个字,就觉得有危险在前方等待。但她还是配合地打好了鸡蛋,只是把碗递还给思桐的时候动作非常犹豫。

      思桐把牛奶、红茶和蜂蜜混在一起,黄鹦见她连尝都没尝一下,就信心满满地放进了冰箱里,说下午看电影的时候就有纯天然美味的冰爽奶茶可以配零食了。黄鹦还想问她什么时候决定了下午看电影,厨房里的电饭煲就乒乒乓乓掀起了盖子,冲出一股股白烟。原来思桐用电饭煲烧水来蒸牛奶蛋羹,这也没什么问题,问题是她把盐巴换成了白糖,黄鹦好像记得大人说过,不放盐巴的话蛋是结不起来的。不过她没吭声,反正已经来不及了。

      结果蒸了好久,碗里的蛋果然还是稀稀的流质,而且不均匀,卖相难看得很。思桐一点也不气馁,端着滚烫的“蛋羹”朝冰箱走去,妄想要把它冻成蛋挞。黄鹦在最后一刻给她拦住了,否则她还在考虑要放保鲜还是速冻。

      从早起一直憋着,最后黄鹦终于爆发了,指着思桐的“蛋挞”哈哈大笑起来。

      到了午饭时间,思桐又开始例行的翻箱捣柜,找外卖电话。黄鹦从冰箱里拿出自己前一天买的两个西红柿,一盒白蘑菇,说道:“别找啦,今天这顿我做给你吃。”

      黄鹦将自己唯一会做的两个菜:西红柿炒蛋和辣椒炒蘑菇发挥得很好,连肉食动物何思桐都吃得眉花眼笑。饭后,她们终于兑现了泡泡堂之约,在思桐的台式机上玩了两个多小时还不愿停,就像思桐说的:“因为很久没有堕落了,所以堕落起来特别爽。”黄鹦补上一句:“而且一点也不心虚!”

      但最关键的是,返老还童也得有伴,她们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从没想过还能体会到小时候那种单纯的快乐。

      如果思桐不喊停,她们大概会一直玩到晚上,而她喊停的原因是,该看电影吃零食了。黄鹦沉吟了一会儿,说:“那好吧,先看一部,晚上再玩。饭前零食,饭后运动,这样很好。”思桐听了哈哈直笑,把黄鹦肩膀都拍痛了。

      “OK,我们来看悲剧吧!”思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昂起头,好像在说:“OK,我们来拯救世界吧!”

      “哈?”黄鹦说:“你不是说过,现在都爱看脑残喜剧了么?”

      “所以好久没哭过啦,”何思桐高兴地说,“而且现在不是有你在么,我们以前都喜欢看书看哭的,你忘啦?”

      “我现在也不喜欢了。”黄鹦说,“以前那些故事,现在看就觉得很狗血啊。而且催人泪下的东西,就应该自己看才自在。”

      “诶,说得也是哦……”思桐点点头,“我也想象不出和你抢纸巾擦鼻涕的样子,雷死人了。我们不是那种基友。”

      “噗。所以说你干嘛心血来潮,还是看点好玩的吧。”

      于是她们看起了恐怖片。

      “哇,这血好假。”黄鹦淡定地评论着,一边把脆豆往嘴里送。“恩恩,这个人如果是单纯鬼魂的话,就不应该这样演,除非他其实是丧尸,不过尸体是死的东西,很难再和魂魄结合的……哈哈,你看这边!这只断掉的腿做得像猪后腿一样的……”黄鹦喝一口味道尚可的冰奶茶,一面摇着思桐的手臂。

      她终于觉察到不对,目光从屏幕转向身边,然后呆住了。

      何思桐一手捂着自己的嘴,肩膀在抖,脸上分明是一道道泪痕,泪水还在不停地从眼眶落下。她撞上黄鹦的目光,捂着嘴的手指微微一松,溢出一句模糊的话来:“好惨哦……”

      黄鹦哭笑不得,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软了?她抽了几张纸巾塞到何思桐手里,哄小孩似地说:“喂,你来真的啊?还哭了?”

      思桐松开手,想说什么话,又哽住了。黄鹦顿时囧住,伸手想关掉正在看的视频。不料思桐却拉住了她说:“别关。”说罢继续为电影里的肤浅情节呜咽有声。

      电影快放到结尾的时候,思桐好像突然才发现这是个恐怖片而不是苦情片似的,擦了眼泪,拽着黄鹦大呼小叫。之后她自己也承认,之前光顾着哭了,只有后面一点点看清楚演了什么,确实蛮恐怖的。

      这时她终于想起来了,一脸惊讶地看着黄鹦:“你什么时候胆子变那么大了?”初中的时候,是思桐特别爱看恐怖片,黄鹦几本上是舍命陪君子,一场电影下来露出眼睛的时间都不超过十分钟。

      被她一问,黄鹦怔了一下,轻描淡写地说:“长大了呗。”

      “不可能!”思桐叫道:“以前我怎么训练你都没用,现在怎么比我还厉害了!”

      黄鹦露出神秘的微笑:“你的训练弱爆了。”

      她们把剩下的零食吃了,思桐要出门采购去。黄鹦说道:“明天再买不行吗?”思桐则说:“家里怎么能没有零食呢,一个晚上也不行!”软磨硬泡地拖着黄鹦出门了。

      “你好歹把脸洗洗吧!”黄鹦无奈地说,思桐却充耳不闻。“我记得有一家小店卖的麻薯超好吃的,真的!走吧走吧!”

      步行了一站路,黄鹦意识到,思桐跟本就不清楚那家店在哪儿。又走了一站,来到一处热闹的街口,思桐一声吹呼:“对了!就是这里,一定在附近!”

      黄鹦凉嗖嗖地说:“早说是在这条路,干嘛不坐公交车来……”

      她们所在的地点,正是黄鹦学校外面的小吃街,思桐应该更熟悉才对,她在这里读到了高中毕业。不过对于路痴来说,离家一米和离家一千米的地方其实是没有区别的,把“家”换成“学校”也是同理。

      还好,思桐惦记的那家店还没倒。考虑到她关于麻薯的记忆不知是隔了多少年,如今一时心血来潮竟能得偿所愿,这运气也是少有。

      一从店里出来,思桐就迫不及待地一人分了一个麻薯,当街啃起来。黄鹦还道是什么烤地瓜之类,原来是一种像面包又像年糕一样的东西,裹着芝麻,又香又甜。黄鹦吃了一口,又吃了一口,世界顿时美好了。

      思桐歪着脑袋观察她的表情:“怎么样?好吃吧?”

      “嗯,还行。”黄鹦边嚼边说,淡定地目视前方。

      思桐自己也咬一口,口齿不清地说:“这家店是我高三下学期的时候才开的,所以我知道你肯定没吃过。那时候这个很流行的,我们经常都是午休的时候出来买,下午课间当零食吃,不过蛮上火的就是了。哈哈,所以我晚上在食堂都会打绿豆汤喝,心理安慰一下。”她咽下一口,举起手上的麻署看了看,“哇,现在做得这么小个,还卖那么贵……”

      黄鹦漫不经心地听着,听到最后一句,忽然才意识到,这还是第一次听思桐提及高中的事情。

      “对了,”黄鹦想起一事,脱口道:“你高中有早恋?”

      何思桐的话音戛然而止,说:“哈?”

      黄鹦道:“忘了跟你说,我前两天去看了陈老师,就我们初中班主任。他说你高中的时候也回去看过他,听你那些同学说的。”

      “说什么?”何思桐问。

      “说你那时在和男生交往哦。”黄鹦一边吃着麻署,一边轻快地回答。

      “没有的事。”思桐不高兴地说,“他们就喜欢造这种谣,初中的时候你不也被人说过么?”

      黄鹦板起脸来:“干嘛说我!”在心理道:算了,你不讲拉倒。

      之后她们的话题又扯到现在,说起和各自无关的八卦来,总算还聊得和谐愉快,有说有笑。

      她们走过人群熙攘的街道,经过一处十字路口,其中一条岔道是个斜坡,两人刚刚走到坡下,就听见一阵惊慌的叫喊声从不远处传来。

      只见一辆自行车正疾速俯冲下来,车是大人的车,骑车的却似乎还是个小学生,显然技术不行,在坡道上又不敢急刹车,只好一路怪叫着冲了下来。思桐和黄鹦并排走路,靠近斜坡一侧的是思桐,但黄鹦反而是先注意到危险的那个人,她拽了一下思桐的袖子,便快步趋前避让。

      黄鹦满以为思桐一定会跟上来,车子距离尚远,要躲开并不难。但她自己走了两步,却发现思桐还站在原地,转头看着自行车发呆,竟是一动也不动。坡道很窄,车轮和路面的摩擦声尖锐地响了起来,眼看就要狭路相撞。

      黄鹦大惊失色,抢上去用力推开了何思桐,单车从她两中间刷地穿过去,十分惊险。几米之外,到了光滑平坦的地方,那男孩终于将车刹住,扭头就冲着何思桐大叫:“神经病啊!不懂闪开啊!干!”喊罢又飞也似地骑走了。

      黄鹦呆立当场,叹道:“好凶的小孩子!”转头去看何思桐,只见她皱着眉头,一脸讨厌地目送那个小孩离去,人倒是好端端的没什么事。她转向黄鹦,说道:“走吧。”

      黄鹦想问她刚才是怎么回事,看了看何思桐,最后还是乖觉地闭嘴了,不愉快的事情要尽早抛掉才对。她们继续聊起不相干的八卦,一路采买零食,叽叽咯咯地往车站走去。

      晚上,思桐才又向黄鹦问起她看望陈老师的情形。黄鹦拿出陈老师给她的照片,思桐接过,看了看说:“唉呀,我的都不知弄到哪儿去了……哦,我们在这里是吧。”

      “对,姚珊在这儿,还有琳佳……”黄鹦挪进身子,指着照片上的昔日好友:“阿呆,大头,咦,班妈在哪里?”她说得高兴,从前那些绰号现在叫起来也如此顺溜。

      她刚歇一口气,还待再看,思桐却把照片搁在了桌子上。黄鹦只得吱唔了几句别的,隔空指着照片:“啊,那个……陈老师那时看起来还蛮年轻的嘛,现在头发都白了呢。什么时候一起去看看他吧?反正这么近。都这么多年了。”

      “是呀,”思桐好像没注意到刚才的尴尬,说道:“他现在有六十岁了吧?”

      “不止哦。有空一起去吧,顺便在学校里逛逛。”黄鹦说完,又补充道:“趁着我在那里上班,不然想进都进不了呢,可能这辈子就没机会回去了,你在那里待了六年……”

      “好啦好啦,”何思桐道:“有空就一起去呗,你上次不是说过了。”

      “行。”黄鹦暂且满意,心里打算,要去的话,还是挑学校人少一点的时间。

      何思桐真不明白,黄鹦自己天天在学校里,爱怎么逛就怎么逛,干嘛非得带上自己呢。不过这话也不好说出来。

      夜里,黄鹦关灯上床后,脑子却反而更加活跃起来。她从小就有这个毛病,所以睡眠质量常常不高,一抓到什么事情,便会在黑暗中一直想下去,有时是白天发生的情景,有时是无聊又抽象的问题,有时又是天马行空的幻想,几个小时就这么过去了。

      今天她又是这样,错过了正常的入睡时刻,直到半夜都还睁着眼睛,毫无困意。她不知道是几点,总之应该很晚了,月亮早已经高高升起,乳白色的光华直照到床前。这时候,隔壁房间的灯亮了,灯光盖过了月光,从窗户透进来。

      灯亮了很久,却没听见洗手间或客厅的声响。大半个小时之后,灯又熄了。

      房间斗然变得更暗,黄鹦翻身坐将起来,脑子里有些东西渐渐浮现。之后她更睡不着了,思考着事情,几乎快到天亮。

      周日过得比周六这天还颓废,她们都一觉睡到了十一点,却没有前一天早晨的清醒,两人迷糊着眼睛摸索洗刷,早饭和午饭合在一起随便吃了点。下午天又阴了下来,何思桐接到电话,几个同事要一起去KTV唱歌,她叫黄鹦一起,黄鹦死都不去。

      “其实我也不想去,”思桐搔着头发嘟囔道,“今天很不爽,不想出门。”

      但她还是去了,有一半是黄鹦鼓动她去的,说什么“好好唱歌,玩够了再回来”。思桐换好衣服,走下楼梯,黄鹦叫道:“伞带了没有?”

      思桐果然又跑回来拿伞,黄鹦直摇头:“我都提醒了你。”

      “啊啊啊我怎么到现在还是记不得这种事!我真的是没救了!”思桐捂着额头嚷嚷,连脚都跺上了,黄鹦奇道:“你是会为粗心懊悔的人吗?我怎么一直没发现?”

      “烦死了!”何思桐撇下这句,显然是针对天气说的,然后气鼓鼓地下楼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去决斗,不是去party。

      “好好唱歌哦!”黄鹦趴在门上,又喊了一句。

      一阵凉风吹进楼道,她好像闻到了什么花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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