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瑾》晓似风

2、第二章 初见

　　四年后。
　　云城的市集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服装各异的人们汇聚在这里，说是人山人海也不为过。
　　云城虽然只是个偏远的小州，但此地却是繁华似锦，只因此地不仅是一些异族人的居住地，还是两地武林的边界。
　　在这嘈杂的闹市中，三个穿着青色长袍的少年少女在人海中缓缓沿街走着。突然，三人中唯一的少女倏地大声道：“韩师兄，你发什么呆呀！”顿时不少人的视线向他们三人投来。
　　“若琳，你这是何意？”韩非临皱了皱眉，悄声道，“师父说过，要小心行事，不可张扬。”
　　“此事不怪阿若，方才有一黑衣男子，一直在盯着我们。阿若刚刚说完那番话后，他才转身离去。”说这话的人，正是林子漠。他在四年前的那次比试后，性格便沉稳了许多。
　　“就是就是，齐叔叔才不会说我呢。”若琳故作恼怒地瞪了韩非临一眼，扭头看向林子漠，“ 果然还是子漠师兄好！ ”
　　韩非临有些无奈。他清楚小师妹的本性不是如此，现在这样，不过是在演戏，可是这样的小师妹，他还不太适应。
　　不过……韩非临垂眸，回想起四年前那场比试，还真是恍然如梦。那时，虽然他清楚师父武功高强，但他没有想过，收下他的竟是无心阁的阁主，更没有想过，原来他的经脉并非是天生阻塞，而是有人在他出生时将自己所有的内力，以秘法封印在他的经脉中。所以在那场比试中，那股气流便是意外从经脉中泄露的一丝内力。
　　这四年里，师父帮他打通了部分经脉。如今的他，单论内力的浑厚完全可以比得上同龄的高手了。再加上这四年里学来的招式，在这江湖里，也算是个三流的高手，基本上自保是没有问题的。
　　师父在他临走前说的话仍然不停回荡在他的脑海中：“非临，我知道你身上有许多秘密，但是你也要具备守住这些秘密的能力。”
　　“果然，我的实力还是不够。”韩非临微微垂首，喃喃自语道，“即使我这四年里并未虚耗光阴，也还是没有办法杀死那个人，更别说完成母亲的遗愿。好在，我还有足够多的时间来做自己想做的事。”
　　“韩师兄，你是不是又在发呆呀！真是的，一点意思都没有！”若琳恼怒地撇撇嘴，一副气极了的样子。
　　韩非临无奈，只得低声道：“小师妹，适可而止。”
　　“毕竟阁……师父说了不得暴露身份，阿若你这样做，未免有些引人注目……” 林子漠也附和道。
　　“我自有分寸。”若琳微微勾起嘴角，悄声道：“看到二十步开外那个穿白色衣服的少年了吗，他可是从我开口起便一直盯着我呢。”
　　韩非临向四周看去，果然不远处有一位容貌气质皆是不凡的白衣少年正暗暗看着若琳。
　　“阿若，你喜欢他？”林子漠连忙问道。
　　“子漠师兄，别这么紧张啦，我只是觉得他看起来似乎很有意思罢了。”若琳玩味一笑，“况且，他应该是武当的弟子吧。”那个人的衣服上，可是绣了武当嫡传弟子特有的花纹呢。虽然他刻意用玉佩挡住了一部分，但这并不代表她看不出来。
　　武当派与少林寺、峨眉派并称江湖正道三大门派，与之相对的是魔道两大门派——毒门和空灵教。然而空灵教早在十年前便被三大派围剿，如今魔道徒留毒门一门独大。
　　而无心阁则属于非正非邪的门派，但无心阁的行事手段太过狠绝，因此不被正道所容。不过因为无心阁从不滥杀无辜，所以正派中人虽然不喜他们的作为，但终究没有插手。
　　“既是武当的人，那便当做没看到，我们趁早离开此地，免得生起事端。”韩非临皱了皱眉。他不想与正道中人有什么牵扯，尤其是三大派的人。
　　林子漠生怕若琳不高兴，连忙道：“那……那阿若，我们陪你去前面买几支簪子吧？”之前若琳一直想在这里买些新奇的簪子，这下正好可以去看看。
　　“师兄，你们怎么这样啊！哼，不理你们了！”若琳突然大声喊道，“我自己走好了！”说罢，她气冲冲地往那武当弟子的方向走去。
　　“阿若，阿若！”林子漠赶紧追过去，没走几步，便被韩非临拦下了。
　　“师兄，你难道看不出若琳她想要干什么吗？”
　　“就是因为明白，才要让这出戏更真一些。”林子漠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对吧，师弟。”
　　“师兄还真是宠她。”韩非临漫不经心地道，“就和四年前一样。只不过，那时若琳仅仅是和我说了句话，你便很不开心，甚至还把火撒我身上。”
　　林子漠不置可否，只是淡然道：“当初不过是少年心性，如今我也将及冠了，自然得成熟些。”言外之意就是曾经的事早已过去，希望他别再计较那些事。
　　“那么，师兄可得将若琳看紧点了，不然出了什么事，那可就不好了。”韩非临淡淡地朝附近正聊得热火朝天的二人瞥去。虽然他不想计较往事，但这并不代表他会乐意看到他们俩能那么快在一起。
　　这或许算是，他的一种恶趣味吧。
　　看着师兄越来越阴沉的脸，韩非临不由得莞尔一笑道：“走啦，师兄，去找师妹吧，我们也该出场了。”

　　“姑娘，你可是与师兄弟们发生争执了？”白衣少年看着正气冲冲跑过来的若琳，温柔地问道。
　　她停下脚步，惊讶道：“你、你都听见了？！”
　　“徐某不过是偶然听见了几句。”白衣少年温柔地笑了笑，“是姑娘的师兄弟不愿陪你逛街吗？”
　　“是啊，他们好讨厌！早知道，我就不出来了！”若琳气嘟嘟地将头扭向一边，“真是的，就连子漠师兄也是这样！我还以为，他会和韩师兄不一样。”一个直呼其名，而另一个则只是叫他的姓氏，正常人都分得出谁亲谁疏。
　　“恕徐某直言，姑娘似乎并没有生气。”他温柔的眼眸中露出淡淡的笑意，“不是吗？虽然姑娘嘴上说讨厌，但是姑娘自己却没有走远，而是站在这里等他们过来。”
　　“你！”若琳被戳破了心思，恼怒道，“我……我才不喜欢子漠师兄呢。”
　　“好好好，不喜欢，不喜欢。既然我惹姑娘生气，那我请姑娘吃点东西赔罪吧。”
　　白衣少年从旁边的小摊上买了一支冰糖葫芦，随后便给了若琳。
　　若琳接过糖葫芦，却仍是说了一句：“你以为我是小孩子吗！”白衣少年闻言，眸中的笑意愈发浓烈。
　　就在这时，韩非临和林子漠二人走了过来。
　　“你们怎么来了，我不是说，要自己行走江湖吗！”若琳看到他们，不禁地将声音放大了几分。
　　“你啊，从小就不好好学武，又是女孩子。如果真让你自己一个人走，很容易出事。我和师兄当然不放心，就过来了。”韩非临看着若琳，语气带着些许的宠溺。
　　林子漠则对着白衣少年抱拳，感激地一笑：“多谢这位小兄弟照顾我家师妹。不知小兄弟是？”
　　“我是武当的弟子。也不必叫我小兄弟，我姓徐，单名一个岳，叫我徐岳即可。”白衣少年温柔地笑了笑。他的笑容宛如冬日暖阳，让人暖到了骨子里。韩非临仅仅是看着，便觉得心中的阴霾少了许多。
　　“原来竟是武当派的弟子，失敬失敬。”林子漠道，“我们三人是玉剑门的嫡传弟子，我是林子漠，那是我师弟韩非临，至于师妹的名字，不太方便透露。先前我们听说云城又开了市集，便带师弟师妹来看看，顺带也历练历练。”
　　云城的市集并不是每天都开的，而是每隔三月开放十天，故而林子漠这么向他解释。至于玉剑门，则是无心阁一些弟子明面上的门派。势力不算大，所以正道人士并未太过关注。
　　“你竟是武当的弟子？”韩非临佯装惊讶道。只有他自己知道，靠近白衣少年之后，他心中的痛苦愤怒厌憎等等负面情绪快要压制不住，好在那个温暖的笑容，让他清醒过来。
　　徐岳不是那些人，他只是一个无辜的人罢了，何必迁怒于他？他真正的敌人，一直是沐沧澜，不是吗？“这很奇怪吗？”徐岳反问道。
　　若琳立即附和道：“就是，武当的弟子又不是少得可怜，遇见一个时辰有什么好奇怪的！”
　　“姑娘还真是直爽。”徐岳轻笑一声，“徐某倒是十分喜欢姑娘这种性格。”
　　“那是，我也觉得我很好。”若琳得意地笑笑，眼中洋溢着奇异的光芒，“我这也算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了吧。”
　　这丫头，还没玩够啊。韩非临在心底叹了口气，略带歉意地对徐岳说道：“抱歉，打扰了你这么久，如今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该离开了。”说罢，便要带若琳离开。
　　“师兄！”若琳看着他，上前走了几步，背对着徐岳，对着他们二人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然而她的语气却是极其不甘。
　　韩非临心想，这丫头应该是在暗示他，他们可以走了，不过还得演完这场戏再离开。
　　还真是不让人省心。韩非临苦笑，怪不得师父在他临走前再三交代要看好小师妹。
　　正在韩非临斟酌该说些什么好时，林子漠倏地开口：“阿若，天色的确不早了。晚些时候，我们再出来看花灯，如何？”眼下刚入初夏，正值云城一年一度的灯节，以此来劝她回客栈，倒是正好。
　　“那……那好吧，我们回去。”若琳犹豫片刻，还是做了决定。
　　“徐大哥，有缘再见！”若琳转身，向徐岳粲然一笑。这一笑，宛如烟花般绚烂多彩，当徐岳缓过神来时，面前早已没了那三人的影子。
　　“希望有缘能再相见。”徐岳轻笑着，漆黑的瞳孔倒映出被晚霞所笼罩的天空。
　　“韩、非、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