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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比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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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入深秋,洺江的枫叶林中一片鲜红,宛如血液一般浓稠。枫叶在萧瑟的秋风中剥落、飘零,在夕阳的映衬下远远望去,让人心中不禁升起一种萧条落寞之感。
枫叶林内,一位约莫十五六岁的青衣少年持着一把银白色的长剑,睥睨着面前穿着普通灰黑布衣的倔强少年,目露不屑。
“如今已是最后一天,你若是识相,那便快点给我滚。”青衣少年一边冷冷地说着,一边缓缓抬起手中的长剑,“若不是阿若她心善,不喜见血,我真想一剑杀了你!”
倔强少年闻言,握紧了手中古朴的长剑,轻声道:“无论如何,开始吧。”他的眼神随之变得更加坚毅。他没有退路,从接受条件的那刻起,他便不能退了!
“既然你想找死,那便休怪我不客气了!”青衣少年冷哼一声,手中长剑的剑尖不过转瞬便指向少年青涩稚嫩的脸颊。
下意识地,少年想要躲开。可是母亲去世前曾说,那套身法绝不可在旁人面前显露,不然难保会有人识破他的身份,从而引来杀身之祸。虽说青衣少年年纪并不比他大多少,可这场比试本就是洛堂主给他的机会,指不定他会在哪里观察他们。
总之,还是小心些罢。少年一咬牙,微微侧身,抬起手中沉重的长剑,拼命抵住了他的攻击。这把剑是母亲留给他的,样子不起眼,但据说是把名剑,因此少年才会在这重要的一天里用上了这把剑。
“铛铛。”两把长剑的摩擦声响起,。剑与剑的交锋中,两人看似实力相当,青衣少年脸上却露出了轻松写意的表情,显然并没有尽全力。反观少年则是憋红了脸,布满老茧的右手也变得红肿,明显是快抵挡不住了。
倏地,青衣少年减小了几分力度,冷冷道:“不过是这简简单单的一剑,你都接不下,只有这点本事,你凭什么入我无心阁!”
少年闻言,喃喃道:“要输了吗?不可以,不可以!如果这次又失败,就再难有机会了!怎可轻易失败?!”况且,他若无法入无心阁的话,暂且不说其他门派会不会收下他,就是收下了,单凭他的年龄,也难以有所作为,而魔道的门派又不太适合他,现如今,只有无心阁才能助他复仇!
所以,千万不能输!
少年心一沉,将手中的长剑攥得更紧了。不知为何,他的身体中似乎有一股气流涌了出来,分别汇聚在他的右手和手中的长剑里。
好像,又有了力气?这是怎么回事?
即便少年有心去琢磨,在现在这种僵局下也无法分出心力思索,所以这两个疑问仅仅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不管了,打败他再说!”少年深吸一口气,奋力将剑向下一拨,再迅速挑起。青衣少年虽然之前失了警惕之心,但他仍是迅速反应过来——在少年挑起手中的长剑时,青衣少年也暗暗在长剑中施加了内力。
“噌,噌。”一把银白的长剑被挑了起来,它在空中转了一周,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度后,便狠狠地摔在了铺满枫叶的地上,然后被摔得四分五裂。
青衣少年脸色顿时一黑。他没有想过,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我……我成功了?”少年又惊又喜,握着剑的右手都不禁放松了几分。
青衣少年看着地上银白的碎片,本就不友善的眸子变得愈发冰冷:“呵,人不行,这剑倒是不错!此剑为你所用,当真是可惜。”话中明里暗里都含着浓浓的讥讽。
不过他的话倒是没有说错,少年的剑虽然外观看起来极为寻常,说是随手从地摊上买的怕是都无人不信。唯一外表与寻常长剑不同的,或许就是剑的背后刻了一些古怪的图案。
然而那剑的硬度却是非同寻常,不然也不会轻易挑断青衣少年那把银白的长剑。
现如今,青衣少年对他的轻视之心已是收敛了许多。少年先前不过是靠着那把好剑,还有不要命的拼劲勉强抵下了他的攻击,后来居然会趁他松懈之时,挑断了他的剑!即便他今日按照师傅的要求,仅仅拿了一把最普通的长剑,可他最后也用上了体内的内力!那人不过是一个只知道挥剑乱舞的浑小子罢了,居然能在这种情况下挑断他的剑,简直是奇耻大辱!此事若被师兄弟们知晓,还不得笑话极了?就连阿若她,恐怕也会笑话他吧?!
青衣少年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双眸几乎能喷出火来。趁少年沉浸在喜悦之中、毫无防备之时,青衣少年轻轻跃到少年身后,同时拔出别在腰上的软剑,径直刺向少年。
那剑通体雪白,在阳光的照耀下透出丝丝冷光,眼看便要刺入少年的右臂。
好在青衣少年消失在少年面前时,他便起了警惕之心。少年连忙转身,侧身向后退了几步,并挥剑抵挡。然而青衣少年一心想挽回自己的面子,自然不会轻易地放过少年。他这一击,本就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在剑锋交错时,青衣少年巧妙地将剑芒从少年的剑上轻轻地划过,随后维持着之前的动作,划过了少年的左肩。这一剑,他不但用了十成十的力,更是将体内的内力尽数灌进了软剑之中。
少年躲闪不及,灰黑色的布衣在左肩处被划开了一道极细的口子,左肩也被划出了一道血痕,不停地向外渗出鲜红的血液。
嗒,嗒,嗒,血液透过已被鲜血染红的布衣,滴落在同样鲜艳的枫叶上,重叠的血红使得枫叶染上了一种妖异的美感。
“咳。”少年立即松开了手中的长剑,用手捂着嘴,忍不住咳了一声。左肩的伤口看似不深,但在那一霎,青衣少年的剑气也同时随着伤口渗进了他的五脏六腑,剧烈的疼痛使他几乎窒息。
青衣少年见状,冷冷道:“果然如此,若不是那把剑太过低劣,绝不会被你这个废物挑断!如今我换了这把‘白月’,你便如此狼狈。这样的你,竟然妄想入无心阁?笑话!”许是挽回了面子,青衣少年心中的怒气瞬间消散了大半。于是说罢,他便拂袖离去。
怎么回事……怎么又打不过他了?是因为那股气流消失了吗?不行,一切还不能这样轻易结束!少年拾起剑,踉踉跄跄地朝着青衣少年跑去,可他不过才走了几步就摔倒在地上,长剑“铛”地一声随着他的倒下被摔在了地上,而少年用来束发的发带也脱落了,将如墨的长发散了开来。
眼下,少年可谓是狼狈至极。
看着青衣少年渐渐远去的背影,少年感到不甘心。他还要报仇,完成母亲的遗愿,亲手杀死沐沧澜,一切不可以在这里结束!
少年咬咬牙,不顾身上的疼痛,迅速起身,捡起落在地上的长剑,往青衣少年离去的方向飞奔而去。
片刻后,少年与他仅隔了十步。少年凭借着惯性,手中长剑转瞬便即将刺入青衣少年的后背。然而青衣少年早早就听见了脚步声,已有了准备。他冷笑着转身,右手持着白月挡下了少年的长剑,随后白月在他手中转了半圈,青衣少年趁着这个空隙,挥剑刺向少年的喉管。
眼看少年危在旦夕,一片鲜红的枫叶却在此时破空而来,拦下了他的攻势。青衣少年挥剑抵挡,破开了枫叶。与此同时,另一片枫叶擦着他的脸颊飞过。
这……这难道是……他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
“子漠,还不收手!”一道沧桑、富有威严的中年男声在远处响起,少年疑惑地朝四周看去,只见一位相貌魁梧的中年男子和一位穿着素色锦袍的俊朗青年从远处的枫树上缓缓“飞”了下来。
然而少年没有注意到,身旁的青衣少年早已是面色苍白,冷汗涔涔了。“你,可以入我无心阁了。”俊朗男子看着少年,眸中平静无波,“可愿做我的弟子?”男子看起来约莫二十几岁,浑身透着清逸出尘的气质,配上素色的锦袍,恍若嫡仙。
少年不禁一怔。他知道,能够以几片脆弱的枫叶用做武器,一俊朗男子定是一位高手,这样的人,居然会看中他?
不是少年妄自菲薄,实在是他太过清楚自己的短处。旁人早在幼时便开始习武,而他已经十一了,这一点便落后了一大截,更别说他只会那套不能示人的轻功。
“怎么,你不愿?”俊朗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少年。
少年连忙低声叫了一声“师父”。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回去吧。”男子淡淡道,“不过,子漠你可是在最后动了杀念呢。我可还记得,你师父交代过什么!”
青衣少年闻言,手一颤,松开了白月,扑地一声跪倒在地上。
“孟武,你来说。”
孟武叹了口气,大声道:“无心阁听风堂亲传弟子林子漠 ,擅自在此次比试中动用内力,妄动杀心,罚鞭刑三十。”
“对了,先前我倒是忘了问。”俊朗男子微微一笑,“徒弟,你的名讳?”
“我姓……姓韩,名非临,师父叫我非临即可。”少年犹豫片刻,缓缓道。
“非临,可要报复他?”
“报复?”韩非临摇摇头,“他与我又并未结下深仇大恨,为何要报复他?”而且,其实那时他是可以躲开的。当然,此事他是绝不会说的。
俊朗男子闻言,唇角露出一抹笑意:“不错不错,爱憎分明,是个好苗子。林子漠,既然他都不在乎了,那你的惩罚便免了,换作带他去我的院子罢。”
“是。”林子漠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不禁松了一口气。
回去的路上,林子漠突然道:“多谢。”
“……不必客气,往后我们便是同门,还望师兄多多照拂才是。”韩非临温和一笑,他并没有将先前的小矛盾放在心上,在他心里,唯有复仇才是最重要的。况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个道理他还是很清楚的。
另一边的枫叶林中,俊朗男子漫不经心地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洺江,淡淡道:“孟武,有话直说。”
“……那孩子是不错,可他天生经脉堵塞,起步又太晚,难有作为。”
“但你可知,他的剑上刻了何物?”
“那把剑?”孟武思索片刻,恍然大悟,“那是青洺花!?”
“是啊,顾茗那妮子,最喜欢此花了。当初我帮她在洺江旁摘了许多,她便开心地笑道‘齐箫哥哥,茗儿最喜欢你了。’,那时的她,笑得多美啊…….”齐箫说着说着,原本已变得温柔的眸子一片冰冷,“可是,那个人却毁了她!若不是顾及武林名声……”
“阁主,逝者已逝!”孟武不得不提醒道。
“是啊。不知不觉,她已离去十多年了。”齐箫垂眸,漫不经心地向某处抛了一截枯枝。
随即,一个全身着黑衣的男子“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一个时辰后,穴道自会解开。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我无心阁不会放过他。”
秋风阵阵,不知从何处飘来了几片枯黄的叶子。不知是谁,轻声叹道——
“总有一天,我们也会如这枯叶般,默默逝去吧。”
“毕竟,如今的江湖,早已不再是那个属于我们的时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