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女主角的场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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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家的路上，我双手捧着饭盒，盯着那几个饭团从被夕阳薰了橘黄渐渐变为在幽幽的路灯下发光，心里真是思绪万千，其中百分之八十都是牛岛若利，各个年龄段的牛岛若利。
基本上，对于“牛岛不擅长做饭”这个设定，我是欣然接受的。毕竟，那双手是要用来打超级排球的嘛——不不，这并不是当时还是国小生的我由衷发出的赞叹，而是怨念。在想要和小伙伴玩过家家的年纪，我却给牛岛喂球？
其实我可以拒绝去牛岛家，反正小孩子根本没有“尊重身份高贵之人”的想法，凭着“喜欢”与“讨厌”去划分就足够了。我讨厌打排球，但是，我喜欢打排球之后牛岛做的饭团。
第一次听说那美味的饭团是牛岛做的，我面无表情地瞪着他：“逗我么？”
牛岛沉默地摇头，当即做了一个无可挑剔的饭团。他从小就是这种“事实胜于雄辩”的男人。
我全程围观牛岛捏饭团的动作与力道，仿佛看见穿了一身冬装的他在认真地堆雪人。或许，搓雪球和捏饭团，对于牛岛来说，道理都是一样的呢。不好，有了这样的想法，咬在嘴里的饭团也吃出了雪的味道。
……别提寒假打雪仗我被他打了满嘴的雪屑这种糗事好吧？
“今年的寒假，我一定会赢你的，牛岛！”他抬起眼睛望向我，唔，我还是喜欢他垂下眼睑专心捏饭团的样子，“我是说，打雪仗。”
牛岛沉默地点头，把完成的饭团放在碟子上摆整齐，推到我面前：“哦。你加油吧。”
……信不信我立即抓起饭团糊你一脸呢混蛋？
“想什么？不吃的话，就合上盖子，否则风会把灰尘吹到饭团里。”这个低着头以询问的目光看向我的人，是国小生的牛岛，国中生的牛岛，还是高中生的牛岛呢？我突然有些恍惚，话说牛岛你这张冷静脸真是永恒不变。
他似乎自觉地把我的傻笑当成默认，拿起了盖子，我连忙抗议：“吃！要吃的！”担心排球部王牌非同一般的行动力，我赶紧抓起一个饭团往嘴里塞……咦？甜的？
高中男生不怎么喜爱甜食吧？即使喜欢，大概也不会承认。所以，这个甜饭团会不会是他特意为我做的呢？一边想不通“为何我的小伙伴爱吃甜腻腻的东西”，一边垂下眼睑专心地捏着甜饭团。
我吃着饭团，抬头望着又如老僧入定一般目视前方的牛岛，觉得嘴巴眼睛都享受着美食。
偶尔被我过于炙热的视线惊扰的牛岛：“……？”
“唉，最近总是这样，”明明又不是第一次吃到牛岛做的饭团，“想起以前的事情。”
牛岛盯着我一副饿鬼投胎的样子把沾在手指上的米粒与红豆沙舔掉，大概嫌弃得不行，移开了眼，好一会才接过我刚才的感叹：“年纪大了吧。”
……对一个花季少女说出年纪大了这种话我也真是想朝着你这张冷静脸来一拳啊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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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一年级相比，我们这群三年级的前辈确实年纪大了。”冬子目送着起跑线上的后辈，双手紧握地抵在胸前追忆着，“常常能在他们身上看到一年级的自己……啊咧？当初我可是完全没想到自己会成为田径部部长。”
我笑眯眯地竖起两根手指，遮住冬子的脸：“我可是从一开始就直奔田径部王牌的唷！”
她用力地打下我的手。我吹着火辣辣的手背，双眼含泪地瞪她。
这时，魔鬼教练回过头对我俩吼道：“轮到你们了！别输给一年级的笨蛋！”当然，对我，她还有特别的叮嘱，“真理子，如果你的测试成绩不是女子第一，就给我去切腹。”
站在起跑线上的时候，我心想，不愧为与我一路跑来的对手，不愧为与我一路斗来的老师，都是如出一辙的无情！然后，一听见“各就各位”，大脑就会条件发射地翻出牛岛对我说过的话：“你的注意力，应该集中在比赛的终点上。”
两年前这还是我刻意培养的赛前情绪处理方式，现在真的变成本能了。
天地间的一切景色都模糊起来，从我两侧飞快地掠过，唯有终点线，唯有它立在前方，清晰地映入眼中。耳边的风声夹杂着我的呼吸正在不停地轰炸，我记得今天的测试是顺风的呀……唔，再快一点，再快一点，踏上风，超越风。
许多比赛选手喜欢冲刺的瞬间，因为他们能获得庞大的满足感，并且可以在痛苦的追逐中解脱。我也喜欢，却更享受追逐过程里的奔跑，乘风破浪，或者，逆流而上。
从魔鬼教练的反应，得知自己不需要切腹谢罪……等等，我做错了什么啊？不是女子第一就要切腹的逻辑到底在哪里啊？田径部还能不能让王牌安心活下去啊？我泪流满面地捂着有些疼痛的胸口。
“即使不想承认，但最后一年，我还是没办法赢过你。”冬子单手压在我肩上，把整个人的重量也压上来。就算是我，短跑后也会双腿发软，不要在这种时候利用我对劲敌的惺惺相惜来胡作非为啊混蛋！
“所以，在之后的引退赛上，我们就难得地当一回队友，来个接力，怎样？”
我眨眨眼，装作忙着调整赛后呼吸。最后实在装不下去，只得说：“夏天才刚刚开始，想这些事情，不吉利。”
“但是，我们的夏天，总会结束的。”冬子拍拍我的后背，终于撤走她压顶的泰山，我算是松了一口气。不过，心情却并没有轻松到哪里去。
三年级的终点线近在眼前了，我还想着要怎么将它置之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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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周集训结束后，体育系社团大都为即将到来的IH预选赛进入最后的备战阶段。虽然我们白鸟沢是体育强校，但老师们在学习这方面十分严厉，例如大赛前夕依然雷打不动地贯彻落实月中小测。
“后辈们真是可怜呢。”排球部的三年级组纷纷露出幸灾乐祸的笑。
我和大平以冷漠脸鄙视他们。
与必须忙活在学习和训练之间的一二年级相比，需要思考未来出路的三年级倒是幸免于难。我最近也在烦恼三方面谈的事情，被导师找了一次又一次，现在看见后辈们簇拥着学霸吱吱喳喳离开的背影，甚至有点羡慕。
只需要考虑眼下的考试与喜爱的部活，真是幸福呢。
“真理子以后还会继续跑步吧？”
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瞪着天童：“一见到我就会发作的白米饭恐惧症，已经治好了？”
他大掌一挥：“能够不断地克服自身弱点，继续前进，这才是男子汉！”
排球部的小伙伴们脸上半是欣赏半是遗憾……喂，你们这个表情很可怕啊！
“以后还会继续跑步吧，真理子？”天童非常执着，“高中三年不可能只是社团活动而已吧？”
抓到你的破绽了，我微笑：“难道，决定高中之后不再打排球的你，现在只是努力地创造美好的回忆？”
天童抽了抽嘴角，郁卒地捂脸。
“噗——早就提醒你，要注意说话方式。”被濑见以家长姿态教训着的天童，趁着人家拍拍他的肩膀，厚脸皮地顺势凑上去搂住队友的脖子嘤嘤嘤哭，吓得濑见哇哇大叫。
山形丢给他们一个“你俩都去吃药”的眼神，又望向我：“真理子，是因为若利才开始跑步的吧？”
咦，这个问题，我沉下脸，思考着：“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到底是不是呢？”
山形也抽了抽嘴角，望向温和微笑的大平：“她在说什么？”
大平保持着看透真相的笑容：“能够确定的是，因为若利，真理子才会改变了志愿，来到白鸟沢。”
另外三人顿时转移到我身上的视线，实在沉重。我避开他们发亮的双眼。
旁边的活动室大门正好被人打开。牛岛整理着衣领，走出来，低头扫了我们一眼，对我说：“走吧，宝生。”十年如一日地说着相同的话……噢，当然并没有十年……好像确实有？
不管具体数字是什么，我的想法大概也不会变——
我捏住牛岛的衣袖，他茫然地停下脚步看着我，我冲他一笑，回头对看热闹三年级组在眼睛前呼着剪刀手：“回复天童，那是当然的啦！回复大平，事实就是如此！”
在某种意义上，牛岛他，既是我的起跑线，也是我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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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小时期，我和牛岛成为了非常要好的朋友……是的，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被大家理所当然地认为“牛岛若利最亲密的朋友”了。具体怎么个亲密，我想了很久，会不会是指这件事呢？
牛岛每天都会在我的班级门口等着，转头一看见我走出来，就会说：“走吧，宝生。”
奇怪的传闻从我的班级开始流出，国小生也是非常早熟的呢。然而，当时的牛岛和我，都对彼此没什么想法。因为回家的路基本一致，有个常常会自掏零花钱给我买棒棒糖的小伙伴，我是很乐意的。至于牛岛的心思——
“……？”他大概在思考所谓的传闻是什么，“没关系。我们又不会因为别人随便说一说就会改变。”
那时，我觉得能笃定地说出这些话的牛岛真是帅气极了，一定要如他所愿，做一辈子的好哥们。
但，升上国中之后，我就开始想太多了，或许是青春期的少女爱矫情，或许是牛岛的排球才能逐渐受到关注，反正，如同我没反应过来时就和他成为朋友一样，不知不觉地，我们便疏远了。
国中二年级，从朋友那里听说了排球怪童牛岛若利的一瞬间，我莫名地想起，国小某一个寒假，嘴巴吃到了雪。什么味道也没有，只能感受到冰冷，冻得我一直吐一直吐。
那就是对于某一段珍贵的羁绊所选择的“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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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子，引退赛，我们来跑接力吧！”
今天，两人一组摆臂练习时，我对冬子说。她挑起眉，却没有更多的惊讶：“嗯。我是第一棒，你负责第二棒。之后的事情，就拜托花井和三桥了。”那个“之后”，真是一语双关。
我对这个巧妙的说法没什么异议，然而：“万众瞩目的帅气第一棒落到你手里了，厉害啊冬子。”
厉害的冬子眉开眼笑：“欢迎来挑战我最自豪的弯道处理哦，亲爱的王牌。”
……啧！
她笑了一会，又惆怅地叹气：“关于未来出路，我选择了继承家业。以后啊，你可就没有挑战的机会了。在引退赛开始之前，要好好把握时机哦，真理子。”说什么伤感的话啊，“你会继续跑步对吧？”
我沉默地点头，想要像牛岛一样，将来用成绩来诠释我的决心。
“真好呢——”冬子一阵唏嘘，眼睛闪闪发光，“以后真理子成为名选手，要出自传的话，请关照我家的书店哦！对了，我还可以拿着你的签名海报向客人们聊聊当年的队友，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商机……”
你这种毫无转折的兴奋，让我无法沉默下去啊：“冬子，我会有压力的。”
“身为王牌，你必须懂得把压力转化为动力！”你这个压力来源之一，大言不惭什么呢。
压力来源之二，魔鬼教练，一边拍手一边吼：“接下来，是三人一组的五十米计时快速跑。真理子，如果你不是女子第一，就给我去切腹。”怎么又是我！又是我！我！
仔细想想，某一天在采访或自传中，如果能谈到“在高中时代以自己的方式激励我向前奔跑的对手和教练”，也是一件振奋人心的好事。
尽管抱怨多多，但，我最喜欢跑步了。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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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牛岛路过便利店的时候，遇到了小学妹。事到如今，她要来找牛岛，只有这个原因了——
“你们慢慢聊，我去买两个包子吃。”瞧她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绝对是告白。背在身后的手，捏着的就是情书吧。便利店的门自动关上，我回头看了看小学妹羞涩的红脸，耸耸肩，走到冰柜前。
怪我，都怪我之前给小学妹灌了鸡汤，现在她清醒过来，离开了怨念黑洞，大踏步前进着。唔，我要不要趁机会借酒消愁一下，很想试一试啤酒啊……不，还是算了，反正我仍然相信着牛岛的名言：我们又不会因为别人随便说一说就会改变。
于是我在杂志架前淡定地翻看着《排球月刊》。这一期的焦点话题是“备受瞩目的高中选手”，自然包括了全国前三的牛岛。“压倒性的力量与高度”，“超高中级王牌”，什么的，虽然我已经在冬子家的书店买了一本，但一看见杂志上帅气的牛岛，又会手痒想收藏啊。
话说，认真倾听小学妹说着暗恋故事的牛岛，也非常帅气呢……呸！不是说好了别偷看，一看就心塞么？我赶紧低下头，瞪着月刊上的牛岛，排除杂念，用自己的暗恋故事来洗脑。
……咦，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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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沉浸在暂时还不能告诉牛岛的回忆里，听到他的声音时，我做贼心虚地吓得把杂志摔在地上。牛岛看了一眼浑身僵直的我，露出奇怪的表情，那张冷静脸竟然露出这么奇怪的表情，然后弯腰捡起杂志，问：“要买吗？”
“嗯。”故作冷静地应了一声，我看着他从善如流地点头，拿起杂志走向收银台，摸出钱包顺道买了两个包子以及一根香肠，瞬间淡定不下去了：“牛岛！不准给金闪闪买零食！”
不对！重点错了：“我来付钱啊啊啊啊啊英雄住手！你从小就是这样！自己的零花钱买自己喜欢的东西，别人喜欢的东西由别人的零花钱来负责，懂吗？”
他在店员手中接过袋子，转身，对我说：“宝生，你不是别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啊喂！我瞪着牛岛，他也看着我，以“如果我说的话让你困扰了我会道歉”的正直脸看着我，虽然一手卷着杂志一手拎着包子和香肠的样子有些破坏气氛。
但是！我啊，开始喜欢这个人，说不定并不是国中二年级重逢之后的事，而是，小时候，他为我买棒棒糖时，明明一脸不解，却因为我吃得开心，而稍稍勾起了嘴角。
“走吧，宝生。”瞧，直到现在，还是一如既往地说着这句话。
我跟上去，咬着包子，感受那股热乎乎的香气。
再也不愿意回忆起雪的冰冷了，所以，“喜欢”这种弥足珍贵的心意，我会坚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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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坚持？想一想当初。
作者有话说第6章 女主角的场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