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9、第 2 章 ...

  •   幻汐在地底养伤的时间大概过了一个月,尽管她的内心对康复无甚期望,甚至是不情不愿的,但身体还是遵循着自然规律逐渐好转起来。

      宇智波斑在照顾她这件事上表现出了异常的耐心,也能容忍她尖刻的态度,虽然这有些恼人,她时常对他出言不逊,说一些过去她想都不敢想的颇具有侮辱性的话,但得到的效果就像是在跟一块石头说话,毫无快感可言,她若是试图动手,那只会让她像个疯子,而且那样做会使自己有一门心思扑在他身上的嫌疑,幻汐根本不想那么做,如果没有必要的话。

      他的耐心和容忍是如此碍眼,就好像他对发生的一切都无动于衷,其实也不奇怪,早在她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斑看护人很有一套,只是在他们分开的这六年中,幻汐不曾享受过这种温存,如今忽然接受,竟也全然不陌生,这种微妙且无解的适应让她感到有些烦闷。

      春天的温度已经进入了最温暖舒适的阶段,再过不久就是立夏了,之后的天气就会渐渐热起来,但眼下草木刚刚茂盛起来,林叶花草皆是惹人喜爱的青翠鲜艳,斑不可能让她一直待在那种不见天日的地底,他自己也不认为那是适合人住的地方,当天气好的时候他就会把她抱出来,让她在外面吹着微风看着风景吃东西,或者晒一晒太阳,也是对身体有好处的。

      他内心有一份隐约的希望,那即是在室外她的心情会平缓一下,而不是继续待在黑暗中滋生阴暗的情绪,可是很快他就发现这根本没有用,幻汐是个很擅长捕捉他人细微情绪的人,时间久而久之,她反而找到了另一种更加行之有效的办法来让他不舒服。

      “我想自己走路。”

      当斑在草地上找了一块平滑的石头俯下身抱着她让她坐了上去时,幻汐脚下踩着遍地丛生的杂草,她这样对他要求。

      于是斑单膝蹲伏下来,托着她的脚踝解开绷带查看伤口愈合的情况,之前她的脚踝有很严重的划伤,应该是碰到了石片的边缘制造出的伤口,幻汐记得应该是在金角银角某次用尾兽状态把她扔出去时弄伤的,斑捏着那纤细足踝,他单手就可以握住,尝试着引导她慢慢活动。

      幻汐低头凝视着脚踝处已经褪变成淡色的伤疤,她知道过不了多久这处伤疤也会完全消失,皮肤又会恢复原样,因为她是那种很难留下疤痕的体质,这应该是件好事。可在她以往的忍者生涯中,执行任务总会时有受伤,一点适当的疼痛可以令她保持恰到好处的警觉和兴奋,更能诱导她对敌人全力以赴,十四五岁的她年少气盛,内心还有一点做忍者的热血和期盼,她很喜欢那种搏命的刺激,幻想着总有一天她会遇到一个认可的对手,那亦会是她一生的对手,她会热切地渴望与对方战斗,并且身上一定要留下某次激战中对方给予的伤疤,提醒她曾游走于生死边缘的危险和刺激。

      那时候她认为这是很浪漫而富有激情的,还曾遗憾自身对伤疤的修复能力竟如此完善,后来随着她身边人的离世,再到战场上的屡次战斗,她忽然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真是愚蠢透顶,那时候的她懂什么忍者,懂什么战斗呢?忍者世界发生的一切都是血淋淋的,尸骨无存的,毫无美感的现实,在见多了战场上的尸体暴露在外面的内脏,还有那些血肉模糊的头颅,其中有一些惨相正是出自她之手,每个人都那么肮脏狼狈,根本不存在什么所谓的情怀。

      就像她身体的伤疤总会消失,镌刻在她心灵上的伤痕却永远提醒着她所有事件的发生。

      斑看到她的目光又因为陷入回忆而变得茫远起来,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唤回她的注意力,幻汐却忽然收回目光,低下头开始艰难地拆自己右手腕缠着夹板的绷带。

      斑轻声喝止了她,“你做什么?”

      “拿掉夹板,”幻汐推开他的手,用左手粗鲁地撕扯着绷带,她淡然地说:“我已经好了,这个让我感觉我是一个残废,我失明的时候已经当过残废了,那滋味并不好。”

      听到失明二字使斑悚然一惊,他望着她的眼睛,急于从她的眼中找到些许不同于往昔的差异,又很担心这种差异的存在,斑竭力想要做到不动声色,事实上他也没做出什么多余的表情,但探寻的目光还是出卖了他的内心,幻汐停下拆除绷带的动作,抬起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回望着他。

      “很惊奇吗?”她一字一句地说,“这是我哥哥的眼睛,他已经不在了,死了。”

      斑知道那些信件的最后她提到了万花筒写轮眼的开眼,以一种非常阴暗的口吻诉说着,可斑记得从那之后到战争平息也不过是一年多点的时间,那一年里她究竟经历了怎样艰苦的战斗,又是如何把自己给耗尽的?也许根本就没有人来告诉她该如何使用那双眼睛,她身边的队友只会要求她能者多劳。

      作为一个过来人,斑很清楚由失明再到接受血亲的双眼这个过程是何种锥心刺骨的经历,毫不夸张的说,那段回忆让他胆寒,所以,一切安慰的话在现实面前都是如此苍白无力,甚至会起到相反的效果,他只能看着她,他无话可说。

      “不提这个,”谈及她兄长的死她自己也忍不住要回避这个话题,她抬了一下手臂,“你知道我手腕怎么断的吗?”

      斑不易察觉地皱起了眉,他一点都不想听,可是他什么也不能说,所以斑只好转而亲自动手帮她解开绷带,动作比她自己来时细致多了。

      幻汐对此很有聊天的兴致,她甚至露出了一抹饶有趣味的笑容,“你看,你还是有很多事都不知道的,”她把另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好像生怕他逃避似的继续讲下去,“毕竟我眼睛瞎了以后就没有再给你写过信,说起来可有意思了,腕骨被弄断还有你一部分原因呢。”

      斑尽量一言不发,把固定用的木板从她手上拿掉,轻轻地握着她的手腕尝试性地动了一下,不料她刷的一下把手抽走了,并且满不在乎地当着他的面甩了甩那细白的手腕。

      斑赶紧按住了她,他紧紧地皱着眉头看着她,责备地话几乎要脱口而出,最后又重重地抿着嘴唇忍住了。

      “只是骨折而已,何必那么紧张?”她嗤笑的样子透着不在意的洒脱,却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在他看来十分刺眼,“早几年我被敌人用短刀捅过对穿,就在这里。”她纤长的五指抬起轻轻地按在左肩往下一点的地方,很危险的位置,斑看了一眼思忖着,几乎快要刺到肺部了,但万幸没有。

      “就算是那种程度的伤也没有留下伤疤,”她忍不住要拿自己开玩笑,“我可真是个适合受伤的人。”

      闻言她用话语如此糟践自己,斑淡淡地出言责备,“不要胡说。”

      她不置可否,“我率队断后遇到的是金角银角的队伍,你还记得吗?曾经你捕捉九尾时遇到的云隐村的两个忍者,”看到斑的目光闪现过一丝了然,幻汐接着讲下去,“总之我们被打倒了,于是临死前,我想稍微刺激他们兄弟一下,他们可是很讨厌宇智波的,我就稍微提了提他俩当年争夺九尾时被你当狗打的旧事,银角一个激动,把我手腕给踩断了。”

      “那个时候你可真是给了我无上勇气啊,”她说着竟还倍感好笑地笑出了声,根本全不在意,“对了,你有先送他们去月读的世界里走上一圈,然后再用须佐解决他们?是这个步骤吗?我反正是这么问他们的。”

      斑忍不住要开口说话了,似是在替她受的罪不值,“这种时候你不该再激怒敌人自讨苦吃。”

      可幻汐只关心别的问题,“你就回答我你是不是这样对付他们的。”

      斑点了一下头,应了一声就算作回答了,那场战斗太不值一提了,金角银角兄弟对斑来说谈不上是什么可观的战斗力,他当时没有和这种级别的对手多纠缠。

      得到他的承认后,她有点自得地挥了一下手,笑了,“哈,你看,全中。”

      她总是用一种讽刺又残酷的口吻聊起她身上发生过的惨剧,像开玩笑一样把伤疤揭给她看,他从她毫无感情地双眼中看出来她是真的不在乎自己,可是斑做不到这一点,他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他宁愿她用最刻薄最直白的话来刺伤他,也许那样他还能多少克制住自己内心的冲动,可是她不再像刚开始那样频频说起对他的怨和恨了,她似乎已经冷静下来了,但这不是什么好事。

      斑把午饭拿给她,宽大的粽叶包裹着的三个饭团,雪白的米饭里混合着一点黑色的芝麻,下侧包着海苔,幻汐知道他大概是让那些能在地底自由穿梭的家伙们在邻近的集市上买来的,她拿起一只咬了一口,米饭里露出沾着酱料腌制过的肉块,可惜幻汐刚生完病,嘴里没有什么味道,只能食不知味地一口口咽下去。

      “千手扉间怎么样?”吃完后她突兀地提出了一个问题,“我知道你有收集外界的消息,火影的情况如何?”

      “他死了,”听到她这么问,斑的眼神冷然下来,他用一种清淡又无关所谓的口吻复述扉间的死亡,“他跟金角银角同归于尽了,为了给他其他的弟子争取生机,现在木叶的三代目火影是猿飞日斩。”

      不料幻汐听到这个消息竟然安静地敛下眉眼,神态意外地凝重起来,过了片刻,她发出一声轻微的慨叹声,这声叹息听上去竟然还有那么几丝悲凉的味道在里面,斑察觉到了这一点,忽然冷笑了一声。

      “怎么?你替他不值?”

      “他确实不值,显然他的弟子当火影绝不会比他当的更好,”幻汐耸肩,撇着嘴不屑地笑了,“不过我感慨的是,我拼上了性命为他保驾护航,险些死在敌人手里,可他最后还是死了,这让我觉得我做的努力都是毫无意义的。”

      “保驾护航?”斑重复着这几个字,“你是指他给了你一个几乎等同于送命的任务。”

      千手扉间是如何看待她的,他对宇智波的态度又如何,幻汐将这些都看在眼里,也能很敏感地察觉到,对于最后一次任务的分派,这其中一点小小的,可有可无的私心,她一清二楚,但那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东西,所以幻汐还能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回答:“原则上讲,他只是给了我一个适合我去执行的任务。”

      “也许他是这么认为的,他总做他认为正确的事,秉承那一套原则行事,”斑用一种近乎平淡的冷漠口吻说道,“但我从未相信过他,他对宇智波也一样。”

      不得不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千手扉间对宇智波斑也同样可以做出一番一针见血的剖析,可一码归一码,宇智波斑跟千手扉间的纠葛幻汐没什么发言权,况且设身处地一下,她也确实认为那是放不下的血海深仇,再者说到底,她本人对千手扉间除了一点佩服之外也实在没有更多的好感,她笃定自己讨厌那种性格的人,虽然他是个好领袖。

      于是幻汐沉默着,不发表看法。

      两人之间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过了一会,斑扫了一眼粽叶中剩下的饭团,发现她没有再进食的意思了,“再吃一点吧。”他说。

      她只是又拿起一个饭团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米饭的香味,然后又放了回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想再吃了,斑只好继续解决她吃剩的东西。

      幻汐转头长久地端详着他的脸庞,直到斑不明所以地看向她,“怎么?”

      她又打量了他一会,慢吞吞地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形貌好像没有任何变化。”

      斑喝了一口竹筒里的水,抿着嘴角舔去唇边一点水渍,他垂目盯着自己的手,修长的手指蜷动了一下,“在终结之谷一战中我获取了柱间的细胞,事实上那场战斗本来就是为此而进行的,我将它移植到自己的伤口上,在这些年来两种力量多少都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融合,你应该知道千手家有特殊的医疗忍术,不但再生的功能异常强劲,也可以让形貌始终保持在年轻的状态。”

      幻汐想起柱间和扉间,的确,这两个人的外貌就好像凝固在了青壮年的时期,那么多年也不曾有老去的痕迹,虽然柱间在将死之时体内的器官已经衰竭到一定地步了,但外貌还是没有变化。

      斑把竹筒放在一旁,补充道:“当然也不可能一直维持下去,只是得益于这种力量,多少可以延缓一些,至少不会先从表面开始衰竭。”

      他这么说幻汐倒记起来了,她在落下悬崖时曾划伤过斑的手,那一刀划得又深又狠,可是几乎不到两天他的手背上就看不出有伤痕的残留,看来他身体的修复能力确实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她沉默了片刻,问出了自己一直很在意的问题,“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斑没有立刻回答她,他抬起头看着她,让她注意到自己右边那只灰蒙蒙的,没有焦距的失明眼睛,她看了他一会,突然伸出手把他左边的眼睛盖了起来,斑的眼前霎时一黑,视野被彻底切断了。

      但是他没有推开她的手,由着她摆弄自己,失去视力的右眼茫然失焦地看着空气中的某一点,一瞬间竟让他有种失措无助的脆弱感,他慢慢地眨动了一下眼睛,浓密的睫毛扫过她的掌心,幻汐感觉那一丝令人讨厌的不该有的同情心又渗了出来,她皱着眉头放下了手,把目光转向一边去不再看他。

      斑见她忽然又抑郁了起来,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继续向她讲解她疑惑的问题,“你应该知道宇智波有一种禁忌的瞳术叫伊邪纳岐,”他说,“发动只需极为短暂的时间,便能将包括死亡在内的一切不利因素转化为虚无,将一切有利因素转化为现实,因为可以改写生死和现实,所以被列为禁忌的瞳术,仅限于万花筒写轮眼的使用,代价则是使用伊邪那岐的那只写轮眼会永久失明。”

      “我知道,曾经伊邪纳岐不还引发过宇智波一族争夺权力的内斗历史么,后来被一个女子给平息了,在她死后,伊邪纳岐和伊邪那美都失传了......”幻汐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忽然抬起头来,眼睛也一瞬间有了光彩,她认真地盯紧斑的眼睛,“你之前说伊邪纳岐可以改变既定的现实和生死?”

      她眼中燃起的一丝微渺却狂热的希望让斑感到不忍,他知道她在期盼什么,也知道她想要干什么,他用很柔软的目光注视着她,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歉然,即便到了此时此刻,他还是要打破她的希望,这恰恰是他最不想做的事。

      “我必须得告诉你,伊邪纳岐不是无所不能的,”他轻声说,“它只能改变与你自身有关的事实,也就是说你只能把它用在自己身上,而且有时间的限制,太过遥远的历史是无法改变的。”

      “也就是说,你无法用它去改变他人已死的事实。”

      他看着她的眼神随着他的话语一点点褪色沉寂,重新化归为颓然的绝望,她苦笑着垂下眼睛,低下疲累不堪的头颅,黑色的长发滑过肩头遮住她失落的侧脸,过了半晌她才说,“说的也是,不然你怎么会到现在都不抹消你弟弟已死的事实呢。”

      苍翠的林叶在和煦的暖风中摇曳着发出沙沙的声响,阳光透过树冠在地上投下细碎闪烁的光斑,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从草丛中翩然飞出,灵巧地扇动着宽大艳丽的翅膀,金色的光线从那精致的花纹上流淌下来,几乎改变了它原本的颜色,它优雅又傲慢地飞舞着,最后缓缓停落在幻汐的膝头,翅膀缓慢地一张一合,似乎是炫耀着,想让她看个清楚。

      幻汐看了它一会,没有去碰它,直到蝴蝶索然无味地飞走,消失在花丛深处,一阵风吹扬起来,流动的云层遮住了阳光,四周也暗淡了下来,只剩下风声飒飒。

      “你之前说到你融合了那种细胞的力量,即便衰竭也不会先从外貌开始,”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那照这么说,你只是外貌很好看,其实内里已经不行咯?”

      斑有点不解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具体是指什么,“如果你问的是我的实力,那么还是和从前一样,少了一只眼睛对我并没有什么影响。”他这样回答。

      “虽然我不是指这个,但你既然实力不减,想必身体也与你的外貌相符,没有任何问题。”她削薄的双唇勾起的弧度很柔和,笑得轻浮而妖娆,形状优美的眼睛微微上挑着,气氛突然暧昧起来,她凑近他,把手搭在他腿上,斑审视着她的模样,一种令他不舒服的陌生感涌了上来,同时,一丝恐惧掠过他的心头。

      “说真的,你把我留下来就没有别的打算,”她随意地耸了一下肩膀,语气漫不经心,“也许小时候我会相信,但现在我可不认为你是那种做事不求目的的人。”

      她已经站起来走到了他面前,然后温顺地跪伏在地上,手交叠在他膝头,她昂着头仰视着他,在她小时候她时常这样仰望他,满怀爱戴和信赖,一派天真的快乐,而现在,她讥诮地弯着唇角,唇色是浅淡的瑰丽,漆黑的眼眸像极了冷冽的寒芒,衬托着殊绝美貌令人心惊,斑不禁想起他自己内心那一份隐秘的想望,也只有她能激荡起他的心神,无论是感情,还是欲望。

      可是现在那些已经被斑推到了脑后,他在因为她的反常担心着另一件事,可怕的猜测占据了他的脑海,她懒洋洋地笑着,“你不觉得现在这种日子很无聊吗?既然你我都是身陷囫囵的人,与其整天谈论这些艰难的往事,不如索性做点什么排遣时间。”

      斑因为她这番话长久的沉默着,眼中是燃烧殆尽的灰烬,像冰冷的积雪一样沉甸甸地压在他眼底,他的声音疲惫得厉害,质问她,“你以为我是出于这种目的才救的你?你是这么想的?”

      “救我?”她不屑地哼笑,“那你来的太早了。”

      她抬高身体,手臂环绕过斑的脖颈,凑近在他耳边,嘴唇几乎擦过他的耳廓,用一种很柔软,却又无比恶毒的声音低语:“你还以为我是个人事不知的小鬼?你是这么希望的?”

      他猛然转过脸,脑海深处刺耳的尖啸声划过他的神经,他眼中锋芒激荡,“你都做了什么?”

      她回答他的问题时眼里带着恶意的快乐,那种恶意清楚明白,绝不会被人误解,幻汐知道自己在撒谎,但她人生中第一次说谎说得那么真实,那么流畅,那么痛快淋漓,恍惚间她已经认定了她面对的这个男人是她的死敌,是她所有烦恼的根源。

      “我不是个喜欢掩饰自己欲望的人,”她像凌迟一样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折磨着他的精神,“你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因为直到你死的时候我都还是个孩子,我小时候有表现出这种特性吗?估计你也记不清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他怎么会记不清楚,那是他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底每天都会回想的时光,斑很想这么说,可是一直冰凉的手制止了他,他说不出话来,他也不想听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可是她柔软的手臂禁锢着他,她挨着他的身体,一定要逼着他听完。

      “我不喜欢掩饰自身的欲望,无论是仇恨的欲望,还是另一种更肤浅的欲望,至于那种肤浅的欲望,我总是能找到人来为我排解,”她说到这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你死的早,要不然那会我肯定先找你,不过现在也不晚,你想不想.....”

      她温热的呼吸尽数洒落在他的脸颊和耳畔,斑猛地拉开了她的身体,他的双手紧紧地握着她的肩膀,他逼视着她冷漠的,带着报复的快意的脸庞,达到几点的痛苦和绝望一瞬间爆发出来,夹杂着不忍和疼痛,他的声音低沉嘶哑,犹如困兽,“你怎么能这样糟蹋自己!”

      “为什么不呢?命运一直在糟蹋我,我为什么要有罪恶感?我也需要发泄的渠道,”幻汐无动于衷地看着他,她甚至还在笑,“再说了,谁在乎呢?谁会拉我一把呢?你吗?”

      他的手沿着她的肩膀无力地滑了下去,又舍不得彻底放开她,幻汐看着他隐忍灰败的脸色,他努力想要抑制自己情绪抿紧的嘴唇,她莫名地感到了解脱的痛快,事实上,她原本迫切想要赴死的念头已经不那么强烈了,见到他之后,一种更加狂热的感情在刺激着她,那即是深切的爱慕转变为怨和恨后熬成的迷毒,一点点蚕食着她的心灵,她看着斑,伸手撩起他一缕头发在手中把玩着,继而伸手抚上他的脸庞。

      两种截然不同的冲动在驱使着她,拷打着她。她既想要低下头,极尽温柔,细密绵长地亲吻他,告诉他那一切都是假的,又迫切地想要看他痛苦挣扎,直到那撕裂的伤口变得鲜血淋漓,一想到这痛苦是她给予他的,她就感到一种从未体会过的快意。

      不想放开他,更不想放过他。

      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后者,屈从于了心魔,它鼓励她说出更多残忍的话。“之前你也知道,我被云隐的敌人给抓住了,对一个阶下囚,而且还是一个侮辱过他们的宇智波,他们可以尽可能地为所欲为,你看到过我身上的伤口了,我抗拒过,但结果呢?”她抚摸着他的脸颊,“你也是经历过经年战乱的人,这种事不会陌生吧,说不定你所见所闻比我经历的还要惨烈许多呢,好好想象一下那番场景吧。”

      最后她似乎是心有余悸地悄声说:“我真该庆幸,他们的人不算太多。”

      风吹的声音,阳光的温暖,鸟鸣的婉转,包括四周林立着的树木,这一切美好的景色都扭曲着消失了,凝滞沉重的空气铺天盖地地向他压了下来,斑听到自己血液凝固结冰的声音,呼吸也变得不那么顺畅了,他想,比起敌人实施在她身上的暴行,她之前所说的那些纵/欲都算不了什么,他宁愿她出于自愿的堕落和别人厮混在一起,也不要是在战斗中被俘获,被迫匍匐在地上承受敌人的摧残,他想到她的遍体鳞伤,她的奄奄一息,想到这些年来所有加诸在她身上的戕害,就在这时,她的手轻轻地覆在了他的手上。

      “你在发抖。”

      斑下意识地收紧手指,并且低头看了一眼,他的身体并没有在发抖,她很温和地提醒他,“我是说你的眼神,你的呼吸,都在颤抖。”

      斑这才开始调整自己的状态,幻汐拍了拍他的手背,“有必要那么在意吗?”她的声音也沉寂了下去,“至今为止命运向我展示的无非是一个道理,似乎这世上所有的惨剧发生在我身上都是理所当然的,这些事都有合情合理的理由,也许人生来如此吧,我总是幸存下来的那一个,可这真的是幸运吗?既然我如此厌弃自己,那么我怎么糟践自己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不,不是这样的,没那回事,”斑把她的手紧紧地握在手中,贴在自己胸口,等他回过神来,他颤抖的双唇已经在亲吻她纤细冰凉的手指,他的声音干涩而痛苦,随着她的心一起低低地沉落下去,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想要说服她,抚慰她,“不是这样的,你不该这样,没那回事......”

      “晚了,”她叹息着,“太晚了。”

      太晚了,这句话几乎宣判了他死刑,一切都来不及,回不去了。

      “从你的表情看好像很痛苦的样子,”她轻飘飘的语气中又找回了一丝调笑,“你曾经对我很好,我知道那不是假的,所以若是现在的你对我还残存着哪怕一分喜欢,那你就是个不幸的人,因为接下来的时间,你注定只能懊恼了,你释怀不了,那你就后悔吧,难受吧,因为你就是这样一个耽溺于自身感情的人,你放不下你内心所爱,你又保护不了对方,你又不愿意解脱你自己,你怎么什么事都干不好呢?”

      “你若是够自私,当初就会把我一起带走,你若是够绝情,就永远不要再来见我,你若是够洒脱,就别介意发生在我身上那些肮脏的事,当然了,你如果足够宽容,在我挽留你时也可以留下来,这世上有那么多选择,可是你偏偏哪一样都做不到,你可真是喜欢活受罪啊。”

      斑无法为自己的行为做任何辩驳,他只能看着她,幻汐把手贴在他心脏所在的位置,挑起眼睛深深地望进他的眼底,她问他,“这里是不是很难受?”

      她言语中的一点怜悯和同情让斑恍惚想起了许多年前她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质问过他的话,那时候她一脸悲愤,眼中流淌着泪水,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忽然把她给弄哭了,她很倔强地问:‘难道就因为你是一个强者,所以你就不会疼痛,不会悲伤,不会孤独了吗?我喜欢你,为什么不能有同情?’

      如今他在她脸上已经找不到过往岁月的天真烂漫了,所以斑真的点了点头,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回答哪一个问题,是小时候的她问的,还是刚才的她问的。

      他的坦然让幻汐猝不及防,她不知这算不算一种示弱,她看着他失明的右眼,手指抚过他的眉骨,“世人对你冷酷无情的评价多有误解,你可真是太温柔了”她轻声说道,“你该庆幸,你身边重要的人都已经不在了,而且他们对你毫无恶意,否则你真的很容易被拿住。”

      她说,“这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你这样的人了,一直怀揣着这种感情活着是多么累的一件事,怪不得你最后绝望了。”

      那些柔软温热的情绪是真的,可是那些冷酷的杀伐果决也是真的,于是她又迷惑了,矛盾了,她看着斑,好像她已经不认识他了,她疑惑地问:“你真的是宇智波斑吗?”

      他回望着她,他看起来就像一个体内有伤口正在流血的人,他在被无法忍受的痛苦默默噬咬着,他说是的。

      幻汐又露出了笑容,这次她笑得很干净,不掺一点杂质,他是多么怀念这种表情。

      在把他伤害得鲜血淋漓后,她终于肯低下头,手搭在他的脸颊上,靠近他低头吻了他。

      这个吻充满了安抚的味道,她柔软的唇瓣在他嘴唇上细密缠绵地磨蹭了一会,他们的内心都辛酸的苦涩着,这个吻却不失温柔和甜蜜,他们都知道这场对话再继续下去他们都会崩溃,所以他们要在这个危险的临界点停下,寻求一点能够安慰对方的事物。

      她又亲了亲他,低声问道:“你好点了没有?”

      他点了点头,安静地缓和了一会他又问道:“你是在报复我吗?”

      “是的,没办法,”她承认了这一点,“但我没想到仅仅是陈述事实就能让你压抑成那个样子,你刚才看起来好像生病了一样,所以今天我什么都不会再说了。”

      她抱着他,轻柔地抚弄着他的头发,时不时去亲吻他的额头和眉梢,跟之前残酷的样子判若两人,斑安静地搂紧她,他不知道这种温存能持续多久,他猜,至少可以持续到今天结束,这已经是极大的回转余地了,可是明天,明天该怎么办呢?倘若她还像今天这样折磨他的话。

      “你还是很愿意承受的,”她充满柔情地对他低声耳语,“因为至少我还活着,就在你身边,虽然我在报复你,但这总比我死了要好,是不是?”

      他无可奈何地承认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第 2 章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