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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第 1 章 ...

  •   幻汐独自走在木叶的街道上,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夜色降临,华灯初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与她擦肩而过,她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停下脚步,呆呆地伫立着,眼睛看着不远处的一家店铺。

      那是她以前常去的那家小吃店,看板娘是个不会说话但讨人喜欢的哑姑娘,希望听别人谈论各种各样的事,脸上总带着体贴甜蜜的笑容,任务或者修行结束后,幻汐还有渠风和翎是最喜欢来这里吃东西的,后来又拉上了玄司,要老师请客,玄司嘴巴很欠,出手却很大方,但凡有时间都不会拒绝,四个人在这里一边吃饭一边插科打诨,偶尔讨论一下人生哲理,但聊到最后都会走形变成搞笑风格。

      因为是夏天,他们都坐在外面露天的地方,夏夜温热的空气回荡着食物诱人的香味,在村民和忍者们的笑谈声中编织成最普通不过的日常乐曲,玄司坐在那里,一头金灿灿的头发格外惹眼,绿色的眼眸中笑意闪烁,他对面坐着翎和渠风,他们面前摆着饮料和食物,幻汐已经闻到了非常熟悉的烧烤的香味,渠风手里拿着一串鸡肉,正一边说一边比划着什么,翎很嫌弃地把他的手推开,玄司唇角一扬,不知又毒舌了些什么,渠风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这是幻汐最熟悉不过的日常,她看了半天,才意识到就差自己没来了,他们多半在等她,她正要向他们走去,翊野从街道另一边走过来,身上穿着暗部的衣服,还是往常的样子,看到哥哥,幻汐激动得浑身颤抖,她急忙想要开口去叫他,却发现自己无法发出声音,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从自己面前走过去,跟玄司他们打了个招呼,翎和渠风转过身侧坐在椅子上,很高兴地跟他说话。

      翊野站在那里笑着跟他们聊些什么,急切想要加入他们的心情几乎让她情绪失控,她一边想要呼喊他们,一边拼命向他们跑过去,然而无论她如何努力,她发现自己始终都只是原地不前,就在这时,她忽然意识到,他们也并没有因为她的不存在而有任何动摇,甚至是看不见她的。

      幻汐明白了过来,为什么自己没有办法融入他们,因为这是死者的世界。

      她孤独地站在原地,清苦又自嘲地笑了笑,最后无尽留恋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走进属于现实的黑暗之中。

      当幻汐从梦中醒过来时,眼前的事物也依旧是黑暗的,死者令人怀念的面孔渐渐从她眼前消失,因为失去他们而产生的悲苦感却愈发清晰起来,酸涩冰凉的刺痛感萦绕着她的心脏,她茫然地看着地洞上方虚幻的晦暗,在这种疼痛中渐渐平息下来,将所有情绪沉淀到更黑暗的深处。

      眼角的余光窥到斑向她走了过来,他一直待在离她很近的地方,这是有原因的,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她遍体鳞伤,伤口的感染使她高热不断,很多时候都在难受地做着噩梦,梦里大多都是眼睁睁看着自己亲友死去的惨剧复现,连同她从不曾目睹过的自己父母的死亡一起,正因为她不曾目睹过,所以父母的死法总是不一样,而且一次比一次更残忍,她只能看着他们如何遭受背叛,敌人如何折磨他们,她在梦中声嘶力竭地叫喊着,提醒他们,但无论她如何行动,她都无法篡改惨剧的发生。

      因为一切已成历史。

      这个时候宇智波斑就会按住她因为梦魇而乱动挣扎的手脚,呼唤她的名字把她叫醒,她睁着被高烧折磨得虚浮疲惫的眼睛,内心极度痛恨着,软弱无力地想要挣脱开他的桎梏,她心想这下好了,她的噩梦里不会再有宇智波斑这号人物的存在,因为他压根就没有死,曾经他几乎占据了她所有的思念和痛苦,他的死带走了她多少感情,事实证明,她为了缅怀他所做的一切一切都是那么可笑,甚至在所有人都死了之后,在她变成这么一副千疮百孔的模样之后,他还能以施恩者的姿态来到她面前拯救她。

      “我想死。”有一次她从噩梦中醒来,浑身烧得滚烫,伤口疼得直跳,感觉到自己身处地狱,便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这句话。

      那时他正用冰凉的毛巾擦拭着她的额头,听到这话,他声音柔和却斩钉截铁地回答她:“不行。”

      “我太累了。”她说。

      他回答她:“从今以后,你可以休息了。”

      你说得可真轻巧,你这个混账,她无力地想,任由他把毛巾覆盖在她额头,帮她拆换伤口的敷药,你这种人能知道我什么呢?在诈死扔下我那么多年后,你凭什么还认为你能为我解决所有的事情?我已经没有任何困难值得去解决了,现在,我唯一想要解决掉的就是我自己。

      但那几天她实在是太疲倦了,意识也很少有清醒的时候,她反而开始纳闷,为什么你在我哀求你留下的时候将我弃之身后,却又在我受尽折磨想要离去的时候强行将我留了下来,凭什么你总是能够决断一切的那一方,我就只能受你控制?

      所以当她清醒之后,体力恢复了少许,头脑也能够冷静思考了,她对他的态度就彻底冰冷下来,这种冰冷是由内心蔓延而来的,她甚至敢保证,她从来不曾对一个敌人这样冰冷过,哪怕是她砍下他们的头时。

      “把手拿开。”她听到自己用一种格外冷淡平静的声音这样说。

      斑的动作一滞,注意到她的眼神后随即便收回了手,他顿了顿,平静地回答:“我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退烧。”

      幻汐对他说的话置若罔闻,她无言地半阖着眼睛,脸色呈现出病态的苍白,嘴唇也没有了血色,因为这些天的折腾,瘦得像只野猫,唯有一双眼底泛着病重黛色的大眼睛分外明显,漆黑得可怕,可惜目光也是灰败颓然的。

      当然她也有不那么颓废的时候,每每看到斑在她身边,或者在混沌的意识中想到他的存在,她就有种被推往边缘的感觉,那是一个很危险的边缘,因为宇智波斑的存活,是一个足够让人垂死病中惊坐起的存在,但宇智波幻汐绝对不会笑着,然后问他这些年发生了什么。

      她还记得她第一次勉强清醒过来的时候,其实也就是烧得神志不清时一个模糊的记忆片段,她也不能保证那时候她的脑子是清楚的,她说话的时候喉咙间都像含着一块烙铁,她问:“你不是死了吗?”

      斑当时正低着头做什么,闻言他抬眸看了她一眼,很坦然又不温不火地回答:“是的。”

      他好像还接着说了个但是,但是幻汐已经听不见后面他的话了,也不想听,更不想给他机会说,那一瞬间涌上来的恨与怒铺天盖地,几乎淹没了她身上明显的伤痛,他的脸离她很近,表情波澜不惊,等她反应过来时,斑的头发已经被她扯在手里了,她听见他轻微的抽气声,他握着她的手腕,似乎想要阻止她,但终究没有用力捏紧来甩脱,他眼中分明闪过一丝惊骇,睁得大大的看着她。

      但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也一点点松开了她的手指,“我在给你换药,你伤的很重,”他淡然地阐述事实,仍然像在同一个胡闹的小鬼说话一样,“一切等你好起来以后再说。”

      她很快又陷入到昏迷之中,难受地蹙着眉头,斑把擦拭过她伤口的染血毛巾扔进水盆里,再默默地把自己被扯断的那几根头发从她手中拿出来扔到地上去,他看着她的脸庞,知道她这几年经历的可不仅仅是几根断掉的头发这种等级的疼痛,她的经历足够让一个人千疮百孔脱胎换骨。

      这种忽然暴躁起来的情况也并不止一次,在她时昏时醒的那段时间里,脑海中名为理智的枷锁早就被激烈的情绪和蚀骨的伤痛不知推到哪里去了,也正是因为情绪的不稳定,她的身体才会迟迟无法好转,有一次她睁开眼睛时,斑罕见地没有在她身边,令她不稳定的因素不在,她感觉好了一些,幻汐努力从昏沉中找回自己的意识,就在这时,两个奇怪的人型生物一起围拢过来,其中一个脸上还有五官,通体雪白,正咧开嘴冲她直笑。

      “你醒啦?”他很高兴地说。

      他旁边那个涡卷脸的家伙也跟着学舌,“醒啦,醒啦。”

      她的脑子反应还很迟钝,也没有精力去警惕它们的存在,更不知道这里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不等她说话,它们就善解人意地自我介绍起来,“我们是斑大人用阴阳遁制造出来的细胞复制体,就是从外道魔像上面长出来的,负责帮他到处收集情报,你能得救也多亏了我们的功劳,是我们把你遇袭的消息带回来的,虽然也是凑巧,嘻嘻。”

      幻汐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她勉强处理了它所说的信息,还没有完全接受,另一个涡卷脸就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铁皮盒子不停地晃,她厌烦地皱起眉头,又隐约发现那个盒子很熟悉。

      “对了对了,我一直很在意一个问题,”它讨好的语气中竟然还带着一种滑稽的扭捏,在一个生病的人听来实在刺耳,“你是给斑大人写信的那个人吗?这个盒子是我在他以前的宅邸里发现的,斑大人天天都看......”

      幻汐已经无心去听它声情并茂的演讲了,她猛然得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宇智波斑对她这些年来的经历是完全知道的,他读过了她所有写给他的独白——本该写给死去的他的独白。

      震惊过后,一种姗姗来迟却无比剧烈的令人极度讨厌的感觉袭卷了她的神经,他读着这些信无动于衷的模样浮现在她脑海中,那两个白色人形生物的声音戛然而止,宇智波斑就是这这个最不该出现的时候回来的,手里还拿着许多药品和新的绷带,她一跟他乌黑的眼睛对视,心脏就狂跳了起来,她气得直感到恶心,身体也发起抖来,他飞快地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色,她的脸色和状态一定很吓人,因为斑急忙扔下东西走了过来,而她只想做点什么减轻心里的痛苦。

      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幻汐已经记不清了,总之大抵是很狂乱的,她的脑袋里嗡嗡作响,她拼命地挣扎着,几乎喘不过气来,牙也咬得死紧,想要把她的悲愤,绝望,痛恨,连同破碎的傲气一同发泄出来,她想尽了一切办法,但他手臂就像钢铁一样死死控制着她,勒得她心都要碎了,斑紧紧地抱着她,他的脸色也变得很苍白,低头望着她的眼睛很焦急,也有紧张。

      他的手捏着她的脸,低声且快速地指引她:“冷静,均匀呼吸,不要乱动。”幻汐很快就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了,断裂的肋骨刺得她体内生疼,疼得钻心,不止是这里,还有其他伤口都一起叫嚣起来,她感到呼吸变得异常困难,全身虚弱,视野也因为缺氧而昏花起来,最后他伸出一只手覆上她的双眼,尽管他环抱着她的手臂令她觉得很痛恨,但她无可奈何,斑不断地跟她说着话挽留她的意识,但他的声音还是越来越微弱,直至彻底消失。

      这是幻汐十八年的人生中真正的第一次病倒了,他为什么要盖上她的眼睛呢?她想,可能是因为自己在情绪极度激动的状态下无意识地开启了写轮眼吧,那不是她现在的身体能承受的。

      斑小心翼翼地让她躺回床上,并且仔细地检查伤口有没有迸裂,最后一次任务中她受到的创伤太严重,她本来是应该会死的,斑现在也不能确定她是否能挺过来——在不为她进行细胞移植的前提下,那是他最不愿意做的,即改造她。

      其实宇智波斑的内心也是一清二楚的,从他不顾一切把她救回来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们的关系将会不复从前,那不止是因为这其中的抛弃和欺骗,他也知道在他们的关系中他已经落于了下风,如果依旧把她比喻成他所犯的错误,那么他曾经试图纠正,却只是越错越深,而现在的自己无疑已经向这个错误屈服了。

      他又一次屈服于自身的感情,宇智波斑忽然不无讽刺地觉得,这一生中他都为世人所畏惧,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横扫八方,可是他从来没能真正战胜过他自身的感情。

      残酷和冷血是世人涵盖他一生的评价,甚至连斑自己都不屑去去否认,但斑很清楚一点,那即是他没有办法对那些与他感情有所牵绊的人残酷,但因为那些人极少,又早已失去,所以他人所言的真实性也无法考量,如果这么说起来,宇智波幻汐已经算得上是被最残酷对待的一个了,可是以后不会了,斑轻轻地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接下来,她会用她的仰慕,她的信赖,她的愤怒,她的仇恨,她所经受的一切悲剧来拷问他,他从她的眼神已经看出来了,或许她也不会一直那么做,如果在她心里仍然有......

      算了,他无法断言她会作何反应,但他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

      “吃点东西吧,”安静了一会后他又如此说道,四平八稳的声音中没有一丝波动,“不然你的身体无法恢复。”

      她慢慢睁开了眼睛,把目光转向他,眼下她的身体状况已经基本稳定了下来,暴躁的情绪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沉寂的冰冷,在注视了他一会后,她的眼中浮现出些许轻蔑的冷厉,她说:“带着你的食物和你的伪善走远点吧。”

      斑沉默着,无言以对。

      他听到她说:“我不需要任何人可怜我,或者帮助我,尤其不需要一个名义上的死人对我做这些事。”

      “你知道的,”斑必须反驳这句话,他回答,“我不是因为出于同情和怜悯才救了你。”

      她唇角向下做出一个嘲弄的笑,没有任何重量的目光斜向他,“我不需要你这种自顾不暇的废物来救我,”这句让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就好像被刺到了,但很快他又恢复过去那种无动于衷的面具,她的声音又轻又冷,却咄咄逼人,“那是为了什么?说出你的目的来。”

      他看了她许久,端详着她清醒时的面孔,那双冷酷逼戾的眼睛,和他想象中的如出一辙的美丽,他说:“我不会向你索要任何东西。”

      她看着他,眼中流露出讥讽和痛苦,还有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厌弃。

      “我的感情呢?我的痛苦呢?难道你没有得到它们吗?”意识到不该说的话一瞬间脱口而出,她话锋一转,“且不提这些你不屑一顾的东西了,如果你连放任我死去的觉悟都没有,你又凭什么让我在这个世上活着受罪?”

      他仍旧只是沉默地看着她,听着她口中所说的一切话。

      “可是说到底,你并没有对不起我,”她讥讽地笑了一声说道,“因为我们原本就没有任何关系,只是两个不相干的人罢了,你没有责任对我尽任何义务,如果我曾对你抱有幻想,那只是我自己有问题。”

      “你并没有犯过任何错误,”他的声音和眼神沉落了下去,“我知道这些年你经历了很多......”

      她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些信里写的东西不及我经历的十分之一。”

      令人窒息的寂静又降临到他们之间,在这个坟墓一样的地洞里弥漫出决然的味道,他的面容没有任何变化,唯独那双黑沉的双眼在注视她时会显露出历经沧桑的疲倦和清寂,“是,没错,”他低声说,“这些年来你的人生我的确不曾参与。”

      幻汐也因为这句承认的话而沉默了,片刻后她才平静地回答:“我的事跟你本来也毫无关系。”

      斑敛下目光,幻汐看到他的双唇抿成一条直线,以至于嘴角微微向下,这种既苦相又隐忍的表情在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男人脸上竟也毫无违和,他的实力和他在战场上表现出的凛然霸道很容易让人忽略他一生清苦的事实,世人忘记了发生在他身上的大多是悲剧,只是诟病他的性格和力量,幻汐看着他,一瞬间的柔软闪过她的眼睛,使她有种重回往昔的错觉,但这错觉转瞬即逝,那一瞬间她意识到,宇智波斑早已成了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她自己亦是如此。

      “我小时候从未意识到这一点,那可真是太傻了,”她静静地说着,“可是你没有死,我又见到你,所以我就在想,其实我对你来说真的算不了什么,对现在的我来说,这种真相并不是难以接受。”

      斑抬起头,沉淀下去的目光在昏暗的环境中也有动容,“并不是这样。”他轻声说。

      幻汐并没有从这简短的一句话中感受到多少力量,斑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用一种沉默的,叹息一样的眼神看着她,他看起来仍然那么孤高萧索,可这只是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影射,锋利的骄傲在她面前早已退却得无影无踪,他的声音和神态流淌着一种宁静和安慰,就像她曾经在信上乞求他给予她的一样,可惜的是,现在的她已经无法再接纳了。

      幻汐垂下眼睛,她笑了起来,笑得有点悲凉,“你从来都是一个不喜欢辩解的人,是不是?”

      他只是回答她,“我没什么好辩护的。”

      的确,这种时候没有什么比顾左右而言他的解释和开脱更惹人厌烦,一丝不该有的欣赏和刚刚才稍有消减的恨意又占据了她的心头,像铅块一样沉甸甸地压迫着她,幻汐冷冷地盯着他,斑却适时地站了起来。

      “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吧。”他侧过头去,眼睛却没有看她,他又一次这样提醒道。

      斑背过去转身离开了,他感觉到她的视线一直追寻着他,直到她再也看不见为止,他知道这种对话不能持续太久,在她的身体没有完全好转起来之前,她的一切质问,他都只能用缄默来磨合,让那些有可能激荡起来的情绪石沉大海,尽管他看得出来,自己这种冷淡的态度也会让她更加阴郁。

      所以他只能暂时性地回避一下,留给她一点冷却和休息的空间。

      虽然他根本一分一秒都不想离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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