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在无 [火影]》与子归兮

67、番外·哥哥的睡前故事

　　那是四岁的幻汐在某个夏夜失眠时发生的事。

　　月明星稀，夜风微凉，院子里的用白沙装饰成的枯山水被月光照得柔和而宁静，连院墙外的蝉鸣声都停歇了下来，幻汐睁着眼睛躺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窗外如水波般荡漾美好的夜色，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家里也听不一点声响，爸妈不在家，要明天才能回来，哥哥在睡觉，幻汐一个人很是无聊，又躺不住，她翻身从床上爬了起来，蹑手蹑脚地偷跑到厨房里，在一片昏暗中摸索着四下寻找喷水壶，想要去院子里浇花玩。

　　她好不容易翻到了水壶，正搬了个小椅子放到水池旁准备踩上去给水壶灌水，无意间一转头看见有个人一直站在黑暗中默默地看着自己。

　　小幻汐惊恐地叫唤起来。

　　“啊啊啊啊啊！”

　　“是我，你哥。”懒洋洋又熟悉的声音，一听就知道睡到半截起来的。

　　幻汐的小心脏吓得咚咚直跳，半天才缓和过来。

　　“厨房那么大动静，我还以为进贼了呢。”翊野打了个哈欠，“你半夜不睡觉干什么？”

　　“睡不着......”幻汐费力地提着那个水壶，“我想浇花。”

　　对于她的要求，翊野很少有拒绝的，于是耸拉着眼皮拖拉着脚步跟着她去院子里面浇花。

　　修业种植了几盆装饰枯山水用的花草，夜晚的花微微垂着头，不似白天沐光盛放时那么鲜活明艳，但在夜色阑珊中却有种静谧深沉的美感，幻汐举起水壶，威风凛凛地大喊。

　　“水遁·浇花之术！”

　　翊野站在旁边，哈欠一个接一个，“好了吗，好了我睡觉去了。”

　　幻汐浇完水，把水壶放下，看着翊野，嘿嘿一笑。

　　“哥哥，今晚天气那么好，你陪我玩一会吧。”

　　翊野面无表情地低头看她，“这种好天气，最适合睡觉了，晚安。”

　　说完转身就要走。

　　幻汐一下扑过去用两只手紧紧地攥着他衣服的下摆，使足了力气连蹬带拽地把他往后拖，嘴里嚷嚷着，“不行！哥哥不准走！你要陪我玩！”

　　她说话还带着幼稚的奶音，撒娇的声音尖尖细细，翊野先是绷紧力气跟她玩了一会拉锯战，然后忽然故意松开力度朝着她的方向后退，幻汐来不及松手，失去平衡后顺着强力的惯性一下栽倒在沙堆上，她呜的叫了一声，很愤怒地扭头去瞪他，大叫起来：“你这个大坏蛋！”

　　翊野蹲下来看着她，笑得很幸灾乐祸，“妹妹，是你先拽着我不放的啊。”

　　幻汐像小狗一样甩了甩头发上的沙粒，闭紧嘴巴很不服气地盯着翊野，翊野看着她像包子一样鼓起小小的脸庞，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因为愤怒直冒火光，这副情景实在太过于可笑，翊野当哥哥的乐趣正在于此，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这是什么表情啊？哈哈哈......”

　　就在他笑得正欢的时候，幻汐忽然抓起一把沙子眼疾手快地塞进了他嘴里，很解气地大声喊道：“吃沙子去吧！”

　　翊野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立刻爬起来冲到卫生间里去了。

　　幻汐拍打掉身上的沙粒，慢腾腾地转悠回屋子里，她如愿以偿地听到她哥在卫生间里又是干呕又是咳嗽又是刷牙，等他终于收拾妥当走出来后，她昂起脑袋，用一种打了胜仗后的得意表情看着他，摇头晃脑地哼起了不成调的歌。

　　翊野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来折腾你哥让你很有成就感。”

　　一番折腾后翊野想要回房接着睡觉，幻汐又拉住了他，显然她还玩得意犹未尽，“哥哥，”她拉着他的手蹦来蹦去，“你能不能给我讲个睡前故事啊？”

　　“睡前故事啊，”翊野想了想，耸肩拒绝，“睡前故事我不会，你哥我从小就独当一面，从来没听过这种软趴趴的睡前迷魂汤。”

　　幻汐用力捶打他胸口，翊野赶紧吃痛地捂住心脏，投降说：“好好，那我就讲一个，你得保证你听完就睡觉。”

　　幻汐连连点头，“我保证，我保证，哥哥讲吧。”

　　翊野沉默了一会，突然咧开嘴，坏笑了一下，漆黑的眼睛意味深长地看向她，“那哥哥就来讲一个适合夏天听的故事吧。”

　　兄妹俩挤在一张床上，幻汐枕在哥哥臂弯里，那时候的翊野只是个十岁的小少年而已，虽然高但是瘦，臂膀也很单薄，但幻汐却觉得这是最可靠的肩膀，她看着哥哥稚嫩清秀的侧脸，支着耳朵等待他的故事。

　　翊野清了清嗓子，刻意压低声音，缓缓地讲起了故事，“从前有一对兄弟，他们的父母死得很早，只留下兄弟两人相依为命，可是弟弟不幸得了重病，从此一病不起，为了给他治病，哥哥只能卖掉所有的家产，也借了许多外债，可是弟弟的病始终不见任何起色......”

　　幻汐安静专注地听着，觉得这对兄弟太可怜了，她不禁往哥哥身上靠了靠，翊野也轻轻抚了抚她的头顶，他接着讲了下去，“为了偿还债务和养活弟弟，哥哥到处给人帮工，日子过得十分辛苦，经常受到别人的欺压，但尽管如此，债务还是越垒越高，追债的人找上门来，用暴力的方式逼迫兄弟俩还钱，哥哥没有办法，只好带着弟弟连夜逃离，可是弟弟因为生病身体十分虚弱，所以行程变得很缓慢，没过多久，讨债的暴徒就追上了兄弟俩，哥哥把弟弟藏在一个废弃房屋的柜橱里，并且跟他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引开那些追兵，放心吧，哥哥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幻汐很担心地问：“哥哥被抓住了吗？”

　　翊野凝重地缓慢摇了摇头，一阵风从窗户吹进来，，月光渐渐变得暗淡了起来，也许是被乌云给遮住了，房间内的气氛有点阴沉，幻汐害怕地往翊野肩头缩了缩。

　　“没有了病重弟弟，哥哥一个人跑得很快，终于绕开了那些追兵，等到所有人都散去后，哥哥想要原路返回去找自己的弟弟，可就在这时，他犹豫了，”翊野顿了顿，“哥哥想，我为了这个弟弟，一直以来受了多少苦，又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可是生活始终没有一点起色，难道我要永远跟他这样纠缠下去吗？如果那样的话，我的人生就会永远这么凄惨，我已经受够了，我不想再过这种痛苦的日子了。于是哥哥狠下心来，决定就这么把弟弟扔在那里，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幻汐小声说：“太残忍了......”不知是说弟弟，还是说兄弟俩的命运。

　　房间内比之前更阴暗了，连风声都停了下来，万物静止了声息，一片安静中只有翊野说话的声音低而沉地回响在她耳畔，“离开之后哥哥虽然心怀愧疚，但生活却渐渐有了起色，他很聪明，也很能干，甩脱了包袱一样的弟弟之后，没过几年就白手起家变成了小有资产的商人，很快，他结识了一位经商途中遇到的美丽小姐，这个女孩是当地一位的一位官家女儿，他依靠岳父的背景和财力成为了富甲一方的富商，受到了许多人的爱戴和仰慕，可是每当入夜时，哥哥总是听到柜橱里传来咚咚的声音，就好像有东西在里面撞击一样，咚咚咚，咚咚咚，声音变得越来越大......”

　　“哥哥十分害怕，以至于夜不能寐，晨起问起妻子，妻子却说自己什么也没有听到，打开衣柜里面也并无异常，可是哥哥每天晚上都在被这种奇怪的声音折磨着，每当闭上眼睛就感觉那敲击声近在咫尺。终于有一天，他再也受不了了，决定搞清楚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于是趁着妻子回娘家不在时，哥哥拿着一盏灯，独自钻进了柜橱里，黑夜降临了，可是过了很久，他都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听到这幻汐已经害怕得直缩脑袋了，又控制不住地好奇后面的发展，她用手推了推哥哥，“哥哥，我好害怕，你转过身背对着我好不好，我想躲在你背后。”

　　那样确实挺有安全感的，一面是墙，一面是哥哥的后背，还可以抱着他，翊野转过身去，感觉背后的衣服立刻被一双小手给攥紧了，幻汐趴在他后背上，翊野清了清嗓子，继续讲下去：“不知不觉，哥哥在柜橱里睡着了，睡梦之中，他隐约觉得耳畔有一些细小的声音，就好像有人在辗转反侧一样，他被吵醒了，睁开眼睛，准备从柜橱里出去，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头上有什么东西在死死地盯着自己，这种感觉太过怪异和可怕，就像被人扼紧了喉咙，他惊慌地抬起头，向上看去，发现一具腐烂的尸体正用死灰一样的眼珠看着自己，咧开嘴对他狰狞地笑着，这具腐尸的身上，还穿着和从前的弟弟一模一样的衣服，哥哥惊骇得瘫倒在地，这时，他听到它说......”

　　翊野的声音幽幽地停下了，仿佛为了响应故事的情节，房间里也诡异地静谧着，幻汐吓得寒毛倒立，浑身乱抖，脑子里那具匪夷所思的尸体就在自己面前，她只能把头靠在哥哥的后背，颤抖地问：“说，说什么......”

　　翊野突然转过身，一脸扭曲的表情，猩红的写轮眼凶光毕露，张牙舞爪地扑向幻汐，“哥哥，欢迎回来！”

　　幻汐被他突如其来的特效吓得魂不附体，缩起身子惊恐地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

　　看着她炸毛的样子，翊野收起写轮眼，笑得要晕倒，“哈哈哈哈，你蠢哭惹~”

　　幻汐抱着被子呜呜哭，因为情绪太过于激动，一边哭还一边打嗝，翊野笑了一会，看她哭得缩成一小团，小小的肩膀还一抖一抖的，自觉可能有点过火，他拍了拍她，“幻汐，有那么恐怖吗？”

　　幻汐不回答，把脸埋在被子里，用小脚去蹬翊野，翊野暗自后悔，也许这种等级的故事对四岁小孩来说太超前了点，也许她是女孩子，虽然平时比男孩子还要调皮，但其实胆子很小？想到这翊野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轻声安慰：“幻汐，这只是个故事而已，你别害怕，不是真的啦。”

　　“好吧好吧，哥哥错了，我不该讲这个故事，原谅我吧，别哭了好吗？”

　　“好吧，要我怎么做你才能不哭呢？需要我明天给你买个大号的棉花糖吗？”

　　如此反复哄劝了无数次，幻汐终于平静了下来，她抬起头环视了一圈自己的房间，忽然抬手指着自己的衣橱。

　　“哥哥，我害怕柜子，你帮我把柜橱的门给拆下来好不好？”她说得很真诚，“我不想半夜听见敲柜子的声音。”

　　“啊？”翊野看了一眼那两扇推拉柜门，内心各种不情愿，“那个嵌得很紧，不费点力气是拆不下来的，夏天这么热，应该杜绝做这种体力活。”

　　幻汐看了翊野一会，她抱着被子慢慢转过身，用一种很平静但很坚决的声音慢慢地说：“那我要接着哭了。”

　　翊野立刻从床上一跃而起。

　　一个十岁的男孩子徒手拆这样两扇门还是有点费力的，翊野千辛万苦地把柜门搬到一旁，热得满身是汗，他擦了擦额头，看着一览无余的衣柜，转头问幻汐，“这样行了吧？”

　　幻汐披着被子坐在床上全程旁观，看到哥哥一脸无奈和疲惫，她严肃地点了点头。

　　翊野心想终于结束了，不过这样是不能去睡觉的，他又跑回浴室重新冲了个澡，这才拖拉着脚步回到自己卧室，不料他刚躺下没多久，幻汐吧嗒吧嗒的脚步声就传了过来。

　　翊野已经隐隐有几分睡意了，这会听到她跑过来顿时警铃大作，幻汐拉开他卧室的门跑到他床前看着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哥哥？”

　　不行，不能理她，要不然会变得没完没了的，翊野闭着眼睛，放松身体一动不动，强行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幻汐用小手爪推了他两下后见他毫无反应，于是不满地爬上床骑到了翊野肚子上，伸出手在他脸上拍来拍去。

　　“哥哥，你快醒醒。”

　　翊野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挺住啊宇智波翊野，她闹完这一阵就没事了，现在睁开眼睛至少两个小时都别想安静下来睡觉了，所以绝对不能妥协！

　　见哥哥自始至终都没有醒来，小幻汐有点沮丧，她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跑下床转身回自己房间里去了，翊野听到她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心里松了一口气，暗喜坚持就是胜利，并且觉得脸被拍得有点疼。

　　他正想抬起手心疼地摸摸自己的脸，忽然惊恐地听到妹妹又去而复返了，他急忙放下手恢复成原样，幻汐在他身旁站了一会，不知道想干什么，翊野有点绝望，同时又有点害怕她接下来要做的事。

　　幻汐把拿来的枕头用力按在翊野脸上，“哥哥，快起！”

　　翊野差点被活活闷死。

　　他坐起来抚着胸口大口呼吸，对幻汐怒目而视，“你想谋杀你哥啊！”

　　幻汐低着头笑嘻嘻地看着他，“我只是想叫醒你啦。”

　　“你是想我永远长眠吧，”翊野摸着自己的脸，良久后他抬起头，用一种非常悲伤却无可奈何的表情看着幻汐，叹息道：“吾妹啊，你到底想干什么？”

　　“哥哥，听完你讲的故事后我一个人睡害怕......”

　　翊野一挥手，“好吧那你睡我这吧。”这太好解决了。

　　“可是你房间里也有柜子......”

　　翊野本来都躺下了，听完这话又慌张地转过身，“你该不是要我把自己的柜子门也拆了吧，不可以，别折腾人了好么？”

　　幻汐大发慈悲地摆了摆手，“我是想说外面很凉快，我们去回廊上看着星星睡觉好不好？”

　　经过了拆柜子的折磨之后，翊野顿时觉得这个提议他太能接受了，他一只手拎起毛毯和枕头，另一只手拎起自己的妹妹，长吁短叹地走向后院的回廊，他把枕头扔在地板上，又回去拿了蚊香点了，幻汐这才心满意足地躺下，她趴在枕头上冲翊野嘻嘻笑了一会，好像终于玩累了，开始慢慢合上眼睛要睡觉。

　　翊野枕着自己手臂心里感慨他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月亮已经开始向西方沉落了，翊野最后打了一个哈欠，困倦地眯起了眼睛。

　　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耳畔忽然飘来了一句小声的呓语，幻汐咂了咂嘴巴，喃喃地说了一句，“想要个姐姐......”

　　翊野忽然睁开了眼睛，他呆了一下，猛地回过头去看幻汐，后者已经开始入睡了，刚才说的仿佛只是半睡半醒间的无心之言。

　　睡着时说的才是真心话吧！翊野一下坐了起来，好像看到了了不得的真相，十岁的孩子再成熟也有避免不了的小孩天性，翊野感觉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动摇，他紧张兮兮地推醒了幻汐，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用手背揉了揉。

　　“哥哥，你怎么了？”

　　“你为什么会觉得姐姐比哥哥好？”翊野问话的时候都替自己心酸，不行，要哭了，“你刚才说想把我换成姐姐。”

　　幻汐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但哥哥的表情太认真了，她只好敲了敲脑袋回想自己刚才说的话，“没有啊，”她无辜地摇着头，“我没有要把哥哥换成姐姐啊，我只是想再多一个姐姐。”

　　翊野立刻表示我不能理解，你最好立刻解释一下，不然你就要失去本哥哥。

　　幻汐歪着脑袋想了一会，从表情来看真的是无心之言，翊野心焦地等了半天，她终于想起来了，“昨天我和伽赋一起玩的时候，他跟我说住他隔壁的女孩子有个小姐姐，她姐姐会给她的裙子上缝小花，还给她制作布玩偶，还能帮她扎各种各样的头发，还会温柔地唱歌给她听，我也想要小姐姐......”

　　翊野盯着她看了一会，忽然沉下了目光，若有所思地支着脸，他不紧不慢地反问：“你穿裙子吗？你玩布偶吗？你需要扎头发吗？”

　　幻汐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翊野继续问：“她姐姐会爬树吗？她姐姐会掏鸟窝吗？她姐姐能教她忍术吗？”

　　幻汐坚决地摇了摇头。

　　“她姐姐能帮她顶包挨骂吗？她姐姐能给她讲刺激的睡前故事吗？她姐姐能半夜爬起来帮她拆柜子门吗？”

　　幻汐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翊野对她眨了眨眼睛，笑得顽皮又狡猾，一点都不脸红地夸自己，“所以说啊，小幻汐的哥哥才是最好的，因为以上他都能做到。”

　　幻汐的眼神因为他的话渐渐明亮起来，嘴角也扬起了笑容，她忽然扑上去抱住翊野，脑袋埋在他胸口蹭来蹭去，很高兴地喊着：“没错！天下第一好！”

　　翊野得意地昂起头，“那当然。”

　　幻汐伸着短小的手臂抱着她，“哥哥以后也会对我那么好吗？”

　　翊野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当然啦，谁让我是你哥哥呢。”

　　他信誓旦旦地承诺，脸上挂着自信满满又意气风发的笑容，声音却温柔又认真，“以后也会一直一直，一直陪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