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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番外·望而却步 ...


  •   当一个人已经被打上死亡的标签,所有关于他的一切都被带进了坟墓之后,在人们眼中他便已成为了过去式,相对的,世间的生活对他也逐渐变得毫无意义,乃至于这个世界都是无关紧要的。

      宇智波斑一点都不在意眼前的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反正最后都是要毁掉的,虽然在他看来这个世界早就是千疮百孔了,太平是人们用一厢情愿粉饰出来的,所有人用彼此之间那点脆不堪怜的维系相互依靠着活在世上,伪装得千人一面。

      斑不得不承认,若是每个领袖都有像柱间一样的器量和思想那忍界倒确实能和平共处,可惜那不会是真正的和平,顶多是这些领袖们有生之年能够维持的和平,当他们死后,没人知道继任者又怀揣何种思想,毕竟这世上打着正义的旗号到处杀伐掠夺的家伙也不在少数,况且忍界原本就只有一个千手柱间。

      只能说柱间又押错了赌注,他把一生都押给了这个糟烂的世界,并且还诚恳地信任着它,顺带也押上了村子和后代的命运,他也算得到了一些回馈吧,不过这点回馈很快就会被用光,继而被透支,开始瓦解崩溃,只是柱间不会看到了那副惨相了,他已经撒手人寰了。

      想到柱间看不到自己的失败,斑下意识地觉得有些遗憾,又隐约替他的朋友感到些许庆幸,斑从不赌博,但若是一定要赌,他只会下注在自己身上,他也只会相信他自己,这个世界就像一个身患顽疾的重症病人,若是不能对症下药那么用再多的止痛剂也不过是让其苟延残喘,他不是为了眼前的和平在行动,而是为了更遥远的未来,永远的,彻底的,根治它。

      只不过实现这个梦想需要时间,相当漫长的时间,而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静静蛰伏,耐心等待,他并不为此感到着急,因为有着足够的信心,如果真的需要,他甚至不介意熬上一个世纪,反正最终的目的实现后世界会达到永恒的境界,跟没有时间限制的永恒相比,一个世纪只是须臾而已。

      对一切都不再关注后心灵就会变得格外空旷寂静,虽然从前的他也差不多是如此。宇智波斑独自坐在不见天日的地洞中,他不得不向自己承认他内心的空洞相较于从前好像的确是扩大了,也许是因为彻底与世隔绝的缘故,在这里时间仿佛已经成为了不存在的概念,一切都是凝固的,毫无变化,长期置身于昏暗的静寂之中无事可做,他难免会忍不住胡思乱想,然而斑的思绪并没有留给他所勾勒的那个未来,相反,他总是在回忆往事。

      斑很清楚人们是如何评价自己的,尽管对他来说根本无关所谓,其中不乏冷酷无情,暴虐好斗这些滥滥之词,他都听烦了,无论是凭借谣言的臆测也好,自诩正义的批判也罢,自己的人生经历和所作所为本来就注定伴随着泛泛之辈的误解和流言,讽刺的是,越是喜欢用口舌搬弄是非的人在真人面前就越是噤若寒蝉,实在无法起到什么中伤的效果。

      斑这一生听过别人关于自己最骇人听闻的评价就是:我同情你,我替你伤心。这话出自一个小鬼之口,而且是当着斑的面说的,她睁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睛诚恳又忧伤地看着他,不解地问他:“我喜欢你,为什么不能有同情?难道就因为你是一个强者,所以你就不会疼痛,不会悲伤,不会孤独了吗?”

      其他的评价斑都感到毫不在乎,唯独她的发言让斑有些难以释怀,每每回忆起来总是记忆犹新,不过,他转念一想,现在的她应该不会再说这种孩子气的话了,毕竟已经过去了许多年了,按照时间算起来,她现在应该有十六岁了。

      十六岁的宇智波幻汐会是何种模样呢?她的身形一定长高了不少,因为骨骼纤细,所以看上去一定有些瘦削,但绝不是瘦弱可欺,而是挺拔利落,她一定还留着那头黑长发,应该会更长了,必然是很好看的。

      斑发现自己在猜测她外貌变化时用了太多肯定的词汇了,这未免有点太断章取义,他讽刺地一笑,自己离开她的时候她还只有十二岁,只是隐约出落了几分少女的姿态,总得来说还是个孩子,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莫名的自信来断言她的模样,可他就是有。

      十六岁的宇智波幻汐会用何种口吻说话呢?以忍者的标准来看,十六岁的她应该已经经历了不少战斗和磨砺,多少也见识过一些世态炎凉,对于少年人来说,这亦是一个相当敏感的年龄阶段,一般很少有少年能在这个年龄段保持平和的心态,即便表面上不显露出来,他们内心也绝不会一无所想,如果当真心沉如水,那就表示这少年的皮囊下住着一个苍老的灵魂,或者行尸走肉,那是不正常的。

      在少年人的三观还未完全定型前,他们对世界或热爱或抵触,有些异常亢奋,对前途满怀希望,决心对命运放手一搏,对自身能力格外欣赏,甚至会借机吹嘘自己,整天一腔热血信心满满准备去搏击人生风浪,总得来说是乐观的;当然还有另一种,对未来充满了迷茫,又因为怀疑人心而固执地不愿对任何人求援倾诉,宁肯自己品尝不被理解的孤独,这种孩子自我保护意识极其强烈,内心忧郁消极,表面做出一副平常的样子,实际是封闭自我的表现,往往有固执叛逆的一面,总爱把生生死死挂在嘴边,在成年人看来此类行为纯属无痛呻吟,根本毫无意义。

      她肯定不属于前者,但斑认为也不一定完全是后者,她的情况也许要来得更复杂一点。

      曾经他和她说过的那些话,那些她因为年幼而无法完全理解的话,若是她还记得,现在回忆起来必然会有自己的见解,斑倒隐隐希望她无法理解那些话,因为那不会是个好过程,或者她不用去认可,这些都不重要,她和他要做的事无关,她属于现在的这个世界,她还要生活在人群之中,若她怀揣着和自己一样的想法,那么她活得也不会轻松到哪去。

      斑收回思绪,他的内心又沉寂下来,就像在深寒中渐渐枯死的草木,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他待在阴暗的地底无聊的猜想罢了,毫无依据,凭空臆测。

      其实是可以去看看她的。

      在某个春夜,斑被外面沉闷且微弱的雷声吵醒,自从来到这个安静如坟墓的地洞之后,他原本就很浅的睡眠便愈发警觉起来,任何细小的声音都能将他吵醒,他翻了个身,面向黑暗的上方,耳畔捕捉到细密的雨点落到泥土地上的声音,不一会空旷的洞内就弥漫着早春清新的潮湿气息,他望着虚空中的某一处黑暗,平静地想着,其实是可以回去看看她的。

      斑确实曾见过她一面,但纯属偶然的巧合,他们的相遇总是那么猝不及防,与其说有缘,倒像命运恶意的玩笑,反正在他是这么看的。

      宇智波斑不可能一直待在那种不见天日的地方,很多时候他会外出四处游走,为了日后的布局,他需要知道忍界的变迁和发展,就有那么一天,他在离木叶不太远的地方看到了她,他已经不记得具体是哪里了,也许只是一条回木叶的必经之路,他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她,其他的都忘却了。

      已经四年不见了,甚至连她的消息他都不曾耳闻——根本没人跟他说话,斑本应该犹疑一下再认出她来,可是他没有,他只看了一眼就认出她来了,而下一秒他就隐匿到树丛后藏了起来。

      她从林荫密布的道路另一端遥遥走来,看样子不像是出任务归来的,因为身上未带忍具包,只有他曾经送给她的两柄刀被挂在腰间,她没有为刀打制刀鞘,就这么明晃晃地放着,把她点缀得都锋利了起来,她的身形有了较大的变化,但和他猜想的一样,颀长削瘦,却又错落有致,一头浓密的黑发长长地垂在腰后,很柔软地随风扬起。

      此时立即转身离开才是正确的选择,就像他当年对她做的那样,而且她也没有看到他,这很好,免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可为什么要走?离开才是心虚的表现,难道只是看她一眼就能够撼动他?怎么可能。

      何不坦诚一些呢?斑在心里自我嘲笑,其实他只是想看看她罢了,没用的,现在走已经晚了,从他看到她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晚了。

      他只能顺应天命地站在那里,也是第一次表现出愿意顺从天命,她不是一个人,身旁跟着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少年,二人的衣服背后都绣着宇智波的团扇图案,斑看了许久才勉强忆起那是她那个青梅竹马的发小,名字叫伽赋,他们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过来,斑听到了他们说话的内容,大致就是和木叶相邻的城镇今天上演一场很精彩的演出,他们约好一同去观赏,而现在已经看完回来了,那少年询问着她的感受,幻汐只说了一句很简短的评价。

      “哗众取宠可真有意思。”

      她说话时的语气似笑非笑,虽然是欣赏的赞叹,实际内容却很讽刺,可她看起来又很真诚,毫无恶意,让人摸不清她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你故意的吧,斑在心里笑了,有些慨叹地对她说,你这小鬼。

      她离他越来越近,他看得也愈发清楚,春日午后的阳光正好,温和细碎地落在她身上,她的眼底却无一丝暖意可言,漆黑的眼眸深处蕴藏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冷酷,是冷酷,不是冷漠,前者是个性的彰显,就好像乖戾这种表情只会出现在孩子的脸上,冷酷不像冷漠那样平淡压抑,它是一种尖锐的感情,让斑不禁开始揣测现在的她内心究竟蜕变成了一个什么样子。

      斑没有注意伽赋说了什么话,总之这句话引起了幻汐的兴趣,她挑起纤丽的眉,唇角隐约噙着笑意,微微侧过脸庞,用那双眼睛斜睨着看向他,她嘴唇轻启,对他说了什么,可那不重要,斑知道那个少年也一定没有听进去,果不其然,他有些怔然地注视着她的脸,连脚步都放慢了,好半天没有回应她。

      斑并不觉得奇怪,这种锋芒毕露的美貌可以让任何一个少年在她面前变得不知所措,如果她脸上没有这种神态,她的身上没有这种气质,那么她只会是漂亮,止步于视觉,而不是美,从心理上去撼动对方。

      他相信那副表情不是她刻意做出来的,因为她于不屑那么做,宇智波幻汐不是个低调的人,她卖弄实力,卖弄口才,唯独不会去卖弄美貌,她喜欢耀武扬威地展现自己后天得到的本事,对先天性的东西倒不太上心,从小就是如此,她真是一个奇怪的孩子。

      就在这时,她忽然转头向这边看了过来,神色之凝重仿佛笃定了那里有人存在,她向着他的方向走来,手指攥得很紧,貌似很紧张的样子,想当然耳,她什么都不会找到,等她靠近的时候,斑早已不在那里了。

      她用眼睛四下搜寻着,困惑迷茫的样子和儿时仍有几分相像,仿佛一瞬间又变成了当年那个孩子,只有面对他时她才会露出这种表情,因此斑很熟悉她的神态。

      幻汐寻找了一番终究还是一无所获,她垂下眼睛摇了摇头,有些失落地转身离开了,斑始终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越变越小,直到目送她消失在道路的尽头,他没有追上去悄悄地跟着她,他向着相反的地方走开了。

      她没有找到他,她也许永远也不会找到他了,她也不会去找的,她以为他死了。

      斑抬头看向天边的暮色,深沉艳丽的晚霞纠缠在一起,整片深蓝的天幕为它们做陪衬,就像不切实际的泡影,远方连绵起伏的黑色山峦看上去就像颓败的线条,飞鸟蹁跹入林,盘旋着在天空留下凄凉的鸣叫,此起彼伏。

      当斑回过神来时,他的手下意识地按着自己心脏的位置,那里曾被利刃贯穿,而现在他在呼吸,他的心脏在跳动,他还能感觉到痛苦,可是他必须当自己是个死人,一个亡灵。

      自此之后,宇智波斑总会忍不住地想起她,从前他也会回忆,只是在见过一面后,某种情绪就变得鲜明而深刻起来,他说不上来,也懒得去细究,他像怀念那些逝者一样怀念她,同时还要多一份牵念,因为她还活在世上,而且与其他人不同。

      她的骄傲,她的思想,她的态度,她的见解,他想要倾听。

      她的经历,她的实力,她的天赋,她的战斗,他想要了解。

      可是他不会再参与她的生命了,他是绝对不会去见她的,连一面也不会去看,永远不会。

      斑不会自欺欺人,他承认自己的确有所牵挂,但他却不想得知关于她的任何消息,在猜测中度过也没什么不好,关心则乱,而他不能乱。

      这是一生的距离,他已经亲手划开了界线,也许终其一生他们都不会再见面了,她会像所有忍者一样生活,长大,战斗,从少女变成一个女人,再变成一位妻子,然后是母亲,直到青丝被岁月的霜雪染白,她也会变得垂垂老矣,到那个时候她还会回忆起他吗?她又会对他作何感想?

      甚至可能根本不会有这些,她也许就死在了某次任务之中,没有未来可言,对忍者来说也不奇怪。

      而他要待在这座死寂的废墟中,

      还会见面的,他想,在另一个世界。

      只是还要等待,一段漫长得令人难以想象的孤独的等待。

      宇智波斑走在河面上,水流轻而缓慢,他的脚步亦是很轻的,走得也不快,落脚处的水面仅泛起些许涟漪,这样走路的人往往不是无所事事,便是内心有所犹疑,摸不准自己想要干什么。

      正如他现在的状态,明明无事可做,心情却很沉重。

      又一年过去了,森林的草木在早春清寒的空气中抽条出伶仃的绿芽,脆弱得瑟瑟抖动,他来到木叶村外的一处悬崖上,他站在岌岌可危的边缘处,仿佛下一秒就会坠落入无底深渊,冷冽的山风无遮无拦地吹涌过来,很粗鲁地将他的长发吹得四散飞扬,斑抬手随意地拨开,将目光投向远方,从这里舒目眺望,刚好可以看到那条通往木叶大门的道路,一些任务归来的忍者沿着大路走来,一些刚接受了任务的忍者正往外走去,他们匆匆打了个招呼就错过对方向着不同的方向渐行渐远。

      斑在原地屹立了许久,当他意识到自己在等待着,或者是期待着什么的时候,他内心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斑想起不久前自己的梦境,也算不上是梦,更像是虚空中出现的幻觉,在地洞里他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睡眠,所谓的休息也不过是意识的沉浮罢了,半梦半醒间他听到她像叹息一样呼唤他的名字,叫他斑大人,她的手又覆在了他的手上,他睁开眼睛,回应他的只是沉默的黑暗。

      因为她的出现,他曾得以短暂地淡忘一直身处的寂静和孤独,她全心全意地仰慕他,依赖他,他却不知道该如何接受这份温暖,更不知道该将她带往何处,他只能放开手,把她留在原地,他不能让她与自己同行,那不是她该走的路,至少不应该由他来为她决定。

      接下来的岁月,他们注定要错过了。斑面向遥远的村落,冷风灌进他的宽大的领口,带走体表温暖的热度,他感受着刺骨的寒冷,身体却巍然不动,他的目光地望向灰白色天空与大地相交的地平线,沉淀而冷静,无悲无喜,只有茕茕孑立在悬崖边缘的身影有些萧索的寂然。

      他想念着,他困扰着,但他无可奈何。

      所以他只能站在这里,望而却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番外·望而却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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