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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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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智波幻汐在幼年的时候无意中接触过一个成语,叫做乐极生悲。
起因是一件让她很深刻的儿时旧事,某天她和哥哥一起吃过午饭后就立刻跑到后院去玩,翊野那会也只是个半大的小孩,和妹妹一样精力旺盛爱捣蛋,也不管父母提醒过刚吃完饭不能剧烈运动,两人爬高下低,各种打闹,最后翊野按住妹妹不停地挠她痒,结果幻汐笑抽了,喘不上气,一下把刚吃完的东西吐了哥哥一身。
事后翊野光着脚费力地踩洗着洗衣盆里两人换下来的衣服,对她解释,这就叫乐极生悲,太高兴了,然后悲惨的事就发生了。
这是幻汐的字典中最窘的一个词语,没有之一,传递着命运浓浓的恶意。
时隔多年,她又一次回味起了这个词语带来的捉弄,就在她拿到她心仪的武器之后。
刚拿到手的时候自信地保证,我一定能用好它。真正做起来才发现是如此困难,可大话已经放出去了,又不能够轻易服软,只能硬着头皮挺着。
乐极生悲,真是乐极生悲,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外衣,已经被刀划得一条一条的了,到处都是裂口,手臂也酸的抬不起来了,这刀对小孩来说太沉重,甩来甩去的累死了,可是再看看标靶,完全都没有击中过。
斑指导她练习的方法很简单,和练飞镖苦无什么的一样,远处摆放着两个标靶,让她设法用刀去击中它们,不能脱手。
飞镖苦无一类的东西都是幻汐玩剩下的,早在小时候这就是她跟哥哥的游戏,翊野会在各处放置小型的标靶,包括石头和树后面,然后让幻汐想办法用苦无击中它们,击中一个奖励一块棉花糖。为了防止蛀牙,这是不可多得的零食。幻汐小时候精力旺盛远胜于许多男孩子,一天下来陪玩又陪练的翊野比她还累,久而久之她投掷得越来越精准,以至于翊野取消了奖励项目,因为这根本就是变相压榨。
回想一下只要做好一件事情就非得要奖励的臭毛病也是那个时候惯出来的呢。
现在的幻汐完全有自信,她手中的暗器可以指哪打哪,百发百中,这也是作为一个忍者的基础。但是这两柄刀是不同于苦无和手里剑的,它体型不小,有一定重量,是真正的主战武器,最要命的还是两把连在一起的,有拽绳牵扯着,稍微一不小心就会脱手,更别提击中目标了。
斑也没有向以往那样坐在走廊上看她练习,这次他站在了她旁边盯着她。
幻汐看了看手中的两把刀,刀刃泛着寒冷的光芒,甩出去的时候必须掌握好力度,收回来时则要更加小心,不然很容易刺伤自己。
她长舒了一口气,摆好架势,用掷手里剑的方式把刀扔了出去,然后看着它以一种很逊的姿势落在了地上,她只好拖着绳子把刀拽回来。
“这不是手里剑,绳子也不是让你拖的。”斑在一旁提醒她,“你必须甩出去,击中后立刻收回来,别那么软趴趴的。”
幻汐小声回答,“知道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她还是放不开,确切地说是不敢,她不适应这种武器,对她来说太大了,也太危险了,甩出去的时候完全是脱离控制的,跟轻盈的苦无不一样,刀根本飞不起来,每每往回收的时候,看着逼近的刀刃,她都有种会被刺中的恐惧感,因此收回来的时候下意识地会放松力度来求得安全,刀也不停地落到地上。
她这种畏手畏脚的反应完全不出斑的所料,他略带讽刺地开口,“早说过你不行的,换武器吧。”
幻汐立刻握紧了刀,如临大敌,“我不!”
斑的目光骤然严厉起来,“那就动起来。”
幻汐咬了咬牙,把心一横,硬是逼着自己压下心头的畏惧,她把手的位置抬高,用一种视死如归的架势把刀用力掷出去,想当然耳,第一次是不可能击中目标的,但刀尖已经碰到了标靶,不管有没有击中必须立刻收回,她猛地一扯拽绳,刀在空中转了一个圈,竟然刀尖向着她飞了回来,幻汐心里暗叫糟糕,角度没控制好,眼睁睁地看着利刃冷光一闪,直逼自己门面,她措手不及,避无可避,慌得把拽绳也脱手了,只能惊恐地闭紧眼睛屏住呼吸。
预想中的刺伤并没有发生,幻汐觉得眼前的光被挡住了,她睁开眼睛,看到斑正站在自己面前,他的手里牢牢的握着那把失控的刀。
好快,这么短的距离,他竟然比刀还快。幻汐怔怔地看着斑,半天才想起来喘气,精神一松,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斑随手将刀在手中转了一圈,突然抬起手手腕一动就将刀甩了出去,刀飞快而笔直地向前飞行,刀尖精准地刺中了靶心,点到即止,他瞬间将刀收回,在刀柄落入手中的那一刻又将另一把刀甩脱出去,两把刀接连击中靶心,中间几乎没有时间间隔,整个动作都是在一瞬之间完成的,潇洒漂亮到了极致,幻汐忍不住发现轻声的赞叹。
从头到尾他都是只用一只手,姿态从容不迫,仿佛这种高难度的手法只是信手拈来的把戏罢了,他把刀扔还给幻汐,轻声冷笑,“你连挥动它都不敢还谈什么驾驭?”
幻汐想到自己刚才的怂样,不仅有些羞惭,她条件反射地想低头遮掩,又记起宇智波斑曾训斥过绝不许低头示弱,只好目视前方,稳定自己的心神。
后来又练了好久,斑也不要求她能击中靶心了,只要刀具能够保持水平飞行不落并且最后能回到手中即可,即便如此,之前那种差点被自己甩出去的刀刺伤的情形还是出现了好几次,幸亏有斑在旁边,都被他一一挡下了,幻汐重复着这些动作,直到最后精疲力尽再也抬不起手臂为止,可惜结果还是不容乐观。
斑看了看她,练了一上午,小孩已经到极限了,浑身大汗淋漓,背都直不起来了,手里还紧紧地攥着刀柄,眼睛死盯着前面的标靶,斑叫了停:“休息一下,下午再练。”
幻汐如蒙大赦,又心有不甘,拖着沉重的脚步坐到走廊上,连续灌了三四杯茶才平复下来,她有点丧气地看着手里的刀,真不想承认自己都有些后悔当时选它了。
不该一时冲动就挑了把跟斑大人用的同种类型的武器,如果当初选的是剑估计这会都能跟斑大人对练了,唉,宇智波斑何许人也,他用的武器是一般人玩的吗?我真傻,真的。幻汐捏了捏肩膀,明天手臂能不能抬起来都是个问题。
两人坐在回廊上,幻汐甩掉鞋子,晃着两只脚丫让自己放松一点,她扭头看了看斑,即便是在自己家里坐着他也是背脊挺直,绝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懒散成一团.
斑大人长得可真好看呐,虽然我哥长得也挺好看的,幻汐在心里对比了一下,她不清楚斑的年纪,斑在相当年轻的时候就成为族长,现在应该是不小了,只是从外貌上不怎么得看出来,对于男人来说他的下巴略显尖削,下颚线条锋利而分明,鼻梁高而挺秀,双唇削薄,大多时间都沉默地抿成一条直线,这让他的面容看上去俊逸又冷酷,再加上眼眸深邃凛冽,无法揣测其所想,整个人都流露出一种冷漠的倨傲,实在叫人难以亲近。
会觉得斑外貌优秀的人绝对屈指可数,在战场上时大家互为敌方,即便貌若天仙也会觉得对手面目可憎,建村后宇智波斑深居简出,很少出现在公众视野里,大家知道的也只是写轮眼的恐怖传说,比如看谁谁死。尤其当一个人气场和实力过于强大时,长相反而不是被优先注意到的东西,大部分人都恨不得见斑绕道走,谁会去注意那些呢?
如果他能稍微笑一笑,那给人的感觉则完全不一样了,她跟他相处了不少时间了,有幸见他笑过,但次数少得可怜。
毕竟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以他现在的处境来说。
两人都不说话的时候,宅邸格外静谧,春天的气温很宜人,幻汐伸了个懒腰,有点犯困,不过她可不希望自己会睡着,因为过会还得接着训练,于是她开始跟斑说话。
“斑大人。”
他把目光转向她。
“等我长大了,我当你的护卫好不好?”
斑非常直接地否决,“我不需要。”
“可是别的族长都有护卫和近侍啊,”幻汐晃了晃脑袋,不以为然,“我知道我现在还小,不过我以后肯定会变得超厉害,你就放心吧,绝对没问题。”
斑闻言不置可否,他戏谑地看着她问:“那究竟是我保护你,还是你保护我?”
幻眨巴着眼睛汐想了一会,“当然是我保护你,如果我保护不了你,你再来保护我,这样好不好?”然后她自己点点头,很满意地说:“嗯,很好很好。”说完还一脸高兴地看着他。
对于她这种发散的思维,斑已经有些习惯了,他摇了一下头,“你只是个小鬼。”
又是这句话,幻汐不满地提醒,“我在长大啊,我又不会一直是个小鬼。”
斑侧过脸,“在我面前,你永远都是个小鬼。”
大概是指年龄,幻汐不服,“就算那样,我以后肯定也会变得很强的!”
像是想到了更有说服力的原因,她露出了笑容,“我可是你教的。”
斑说:“我不会一直教你。”
“为什么?”幻汐听到这话就急了,赶紧挪到斑身边去,有点惊慌地看着他,好像自己已经被抛弃了,斑有点受不了她这种眼神,他稍稍放缓了一下语气,“等你毕业成为忍者之后会有适合你的上忍来指导你,你忘了?”
确实是这样的没错,可是幻汐不认,“那不能算我的老师,那是......”她组织了一下语言,“那个是小队领队的队长,是帮我们接任务揽活的人。”
她这个说法简直要把斑给弄笑了,不过他没有笑,他只是说:“你真是缠人。”
“难道说你准备在我当上忍者后就不管我了?”幻汐看上去很受伤,“那我先不要当忍者好了,我还想多跟着你。”
斑说她,“你也太随便了。”
幻汐盯着他看,回味着他那句我不会一直教你,又不安起来,她突然心里一动,忍不住鼓起勇气说:“斑大人,我知道你和族人之间有误会,但是不要担心,等我长大了以后让我来帮你们沟通吧,你是我们的族长,我觉得你是最了不起的人。”
像是害怕他不相信一样,她急切地补充了一句,“真的,我是说真的。”
斑一直望着她,她本着小脸,眼睛又黑又清澈,不带任何杂质,透出一股坚定又认真的孩子气,他默然地注视了她一会,又转过脸去,继续把目光投向庭院外面的树林,他并没有因为她这番豪言壮语而有所触动,既不否认也不鼓励,她这么一说,他也就这么一听。
幻汐见他大半天都不说话,也看不出有什么表情,一时不知他作何想法,她只好扯了一下他的袖子,“斑大人?”
又过了半晌,他才问她:“你知道这误会是什么吗?”
幻汐语塞,她确实不清楚,翊野曾经轻描淡写地说过是因为斑崇尚武斗,不适应和平,她就不明白了,不适应的话就慢慢适应啊,这有什么要紧的?还有人说斑已经不能带领家族了。他为什么不能带领了?他还年轻,依然强大,能征善战,睿智果敢,他以前带领族人打了多少胜仗啊?他怎么就不能领导这个家族了呢?
这都是幻汐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这些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看待问题方式就这么别扭吗?
她不明白,她没有经历过战争。就像每场战争平息之后都会开始处置战犯一样,在战争中承受的痛苦和失去的东西,这些无法弥补,所以需要有人成为战乱的主犯,而这个人必然会被人厌恶,人们不管这种怪罪是否合理,只是那些曾经因为战争压抑着的情绪需要得到发泄,主导着两族战争的斑就毫无疑问的担当起了这个角色。
毕竟当初签署同盟协议时宇智波一族是战败方,如果赢的人是宇智波,那么现在的局势也许会逆转过来。
火影确实心无芥蒂,也不存偏见,但问题不在这里,他可以管理着村子整体的走向,却不代表他能扭转其他人个人的思想。
斑见她无法回答,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淡淡地解释:“矛盾是经由漫长的时间积累下来的,并非一朝一夕,有很多恶质的东西是有生具来的,以你现在的眼睛,有太多看不到的东西了。”
好嘛,还不如不解释,更听不懂了,幻汐相信自己现在肯定一脸蠢相,斑轻描淡写地说:“不过有时候看不到也未必是坏事,就像你总想要写轮眼,假如有一天你得到了它,介时你也许会后悔......”
他的话语停了下来,他抬起手,手指若有所思地抚过自己的眉骨,眼神晦暗不明,幻汐觉得以后这种话题真的不能再说了,说得越多自己就越是一头雾水,还搞得斑心情很不好,她有点迷惑,斑是个崇尚力量的人,可是现在他话语中传递的意思却是——写轮眼未必是好东西。这可是你引以为傲的力量啊,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她琢磨了一下,又有点明白过来,她听说写轮眼的使用是需要身体来承受消耗的,用多了眼睛会痛,头也会痛,视力还会下降,身体根本吃不消,斑大人所指的可能就是这个吧。
“斑大人,我在学校上课的时候,忍校的老师跟我们说,忍者的力量是为了保护而生的,”她自下而上地仰视着他,目光一片坦诚,“咱们家的写轮眼也可以做到吧,它可是忍界最强的血继限界。”
他嘴角微扬,发出一声很轻的冷笑,似是嘲讽,似是无奈,他说,“你也太天真了。”
幻汐被说天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继续说道:“所以我老早以前就想,要是我有这种力量,肯定用它保护想保护的人,爸爸,妈妈,哥哥,这个家族,”她停顿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亮晶晶的眼睛望向他,“现在还有你。”
斑没有回应她,只是垂着目光,缓缓地摇了摇头。
幻汐撇撇嘴,自然而然地理解到另一个意思上面去了,“我知道斑老大你很厉害,没人能跟你抗衡,可是你看哪个族长身边没有护卫啊?你是宇智波的老大,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说着她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我不会有写轮眼了,不过我还是会努力修炼忍术的,争取称职一点的。”
话题又绕回来了,小孩就是这样自说自话,之前自己说的那些都是对牛弹琴,斑心想,算了。
幻汐对斑所想的一无所知,她已经开始设想等长大后该怎么调和家族纠纷了,她虽然现在对此毫无头绪,却坚持地认为这是必须要做到的事情,首先就先从自己家人入手,她看得出自己老爸在族内还是很有人缘的,以前打仗的时候老爸还经常担任小队的队长,大家都挺信服他,到时候多说点好话,先让老爸接受斑,然后在宣传给以前的那些手下的族人,时间一长大家也就冰释前嫌了,不管怎么说斑以前保卫家族那么久,大家总不至于翻脸不认人吧。
她这样想着,越想越觉得很美好,那些阻碍都不是事了,没过多久她就趴在地板上不动了,她睡着了。
斑起身,轻轻地把她手中的刀抽出来放到一边,暖风微醺,徐徐而来,带着山林里万物复苏的鲜活气息,她安静地侧卧着,微微蜷着身体,浓密的睫毛温顺地垂着,在脸庞上投下一层薄薄的阴影,嘴角还噙着一丝笑意,睡得十分香甜。
这个孩子全心全意仰慕信赖自己的样子就如同过去那些族人一样,他们站在自己身后,寻求他的指引和领导,他也理所当然为他们挺身面对最危险的攻击。而现在在他面前,族人们的目光是畏惧的,他也清楚在他背后,这些目光有多么厌恶。
他想起她之前说出来的豪言壮语和自信满满的样子,如果那真是她的真实所愿,那么她大抵会和童年时的自己一样尝到理想破灭的滋味。
他看着她熟睡的脸庞,天真而稚嫩,她怀揣着许多等待长大去实现的梦,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和信心,也愿意去坚持和奋斗,这很好。
对他来说,这些东西已经都没有太大意义了。
一阵风吹过来,树木随之发出沙沙的声响,幻汐的头发滑落了几缕在脸颊上,她怕痒地抿了抿嘴角,斑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帮她拂开,就在快要碰到她的那一刻,他又停住了。
这也许会是一个错误,他望着那个孩子,手指慢慢收紧成拳,垂落了下去,这也许会是他离开前犯的唯一一个错误。
可是那又如何?他凉凉地想着,这根本影响不到他的。
无论做什么都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