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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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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修然是个守诺的人,他将心法完完整整教授给了谢槐。
谢槐见心法也不冲突,便也不客气地笑纳了。
“这般,便是全部了。”江修然整理了一下袖口,再次将其抚地一丝不苟。
谢槐表示了感谢后,拾取了巷口的一枝花,塞入了江修然的袖子中。
“好。”江修然轻轻捻了捻,花枝径直落到了掌中,手掌一合,便将其化做剑,朝着谢槐刺来。
经过上次的历险之后两人决定还是尽快出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长时间停留一处还不准会出现什么幺蛾子,而事实上他们的确也耽搁了太久。
在路上的同时谢槐常常请江修然给自己喂招指点。此时他们在一客栈停留休整。
“稳了些。”江修然点评道。
谢槐扭动手腕,知道这里有了一丝丝进步。
“比不了江兄。”谢槐笑道“无论如何,江兄‘剑’上的花瓣永远完好如旧,纹丝不动。”
谢槐重新审视并感受到第一次见到江修然时他全身给人的威慑力。之前江修然的两次受伤冲淡了谢槐心里对江修然的几丝忌惮。甚至给自己留下了稍弱的一丝印象,好在这几日通过两人的对招,谢槐直面江修然时再次意识到对方的本领在自己之上。
正因为如此,谢槐对两人第一次交手有了疑虑,既然如此,当初江修然在海云山的擂台上为何面对自己时会落败。他刻意礼让自己么,应该不是。
谢槐不去没头没尾细想,两人原本应该是毫无交集的,只因对方的一时好心,现在才会同行。
好心么……好心……真的会有好心?
一日的奔波,谢槐躺在客栈客房的床上,江修然此刻正在他的隔壁。
月色如水。清凉静谧的夜。
谢槐已经很久没有睡过长时间的觉了,哪怕在重伤中自己也是随时保持清醒的。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但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身体的主导权在自己的手中,会有一种莫名的安定感。
不知道隔壁的人睡觉是不是也很浅。谢槐听不到隔壁任何一丝的呼吸声。江修然人很冷淡,连必须要的呼吸也好像沾染了他的性子一般冷淡,呼吸像是可有可无,随时可以被取缔。
谢槐有些焦躁,他现在跟着江修然的确是不怀好意,但是哪怕现在和他寸步不离也没有什么作用。时机不成熟,除了江修然的存在,谢槐其余的准备都没有准备好,这让他感到尴尬。虽然他上海云山比试聚会是听从义父的消息,但他遇见江修然前并没有想到会遇见江修然,还会知道他是自己的药种。虽然连自己都不太信,但的确是个巧合,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注定。
注定是一个多么玄妙的词。
注定,注定自己的出生和出身,注定自十几年前的一片红艳艳的火光和蓝幽幽的火星。注定莫名其妙地活了下来,又被义父带离这一片朦朦胧胧的前世今生般的梦靥。
火光四溅的那一刻心里有的情绪不是害怕恐惧,不是复仇憎恨,只是莫名无力。
是一种被抛弃在一片白茫茫大地中无处安置的茫然无措。
像是六岁时走丢,随意的被遗忘在山脚,寒江,江雪,雪花满天,只有白色的纯净世界。它是那么地无暇,纯净地让自己害怕。
自己不是一个够优秀的人。
所以才会软弱。
自己不是一个令人骄傲的人。
所以才会让人失望。
要如何才能解脱。
人的一生不能没有目标与追求,不能失了理想与信念。自己怕的是余生混混沌沌虚度,而已。
谢槐隔着衣服,把手掌轻轻覆盖在那块失而复得的玉佩上,异物的突起让他心中一荡。玉佩因为长时间与自己相依,仿佛都成为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不可分割。摸着它甚至感到它比自己胸口的肌肤更加温暖,一跳一跳的,第二个心脏一般。
就这样吧,谢槐想着,慢慢闭上了双眼。
天空中的月亮也就这样悠悠荡着。
一夜无话。
晨起,谢槐推开了房间的门,秋风拂面而来,天色明显还没透白,一日暗过一日。谢槐才意识到很久前便已经告别了夏季的尾巴。正是秋高气爽,与自然接触令人神采飞扬。
谢槐踏出房门,转身便是江修然的房间。此时江修然一定早已清醒,若说前几日,谢槐或许会觉擅自敲门入房会有几分冒昧,但后来发现江修然远比自己醒的早,也就不再客气,直接推门而入。
“江兄,下去吃早饭了。”
“江……”
屋子里哪有江修然的半个人影。
谢槐一看,包袱之类的物件也不见了,怕是江修然提前走了。
发生了什么事,连知会自己一声都不高兴,或者是,来不及知会自己,就这样急匆匆地走了?
到底怎么回事,谢槐心底隐隐又泛起了昨晚一般的焦躁。
药种虽然一时用不上,但在眼前才算有把握。
下楼结账却听得店小二道:“这位公子,您已经付过账了。”
谢槐一听便已明白,怕是江修然在临走前一起给结的。
不知说些什么好,说他走得急吧,还不忘记结完账再走。说他走得悠闲吧,又什么口信都不给自己留。江修然为人虽然冷淡,但礼数却一直不忘,此次招呼都不打一个,不告而别可失了他平日里的老式做派。
“他结账是在什么时候?”
对方想了想,“那位白衣公子吗?”见谢槐点头,又继续道:“不久,也就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吧。”
谢槐低头沉思了会,便离开了这客栈。绕到后头牵过马,翻身坐了上去。
虽然只走了半柱香的时间,但谢槐知道怕是找不到了,或许下次再见得隔上很长一段时间。
那么下次再见。
江修然的计划却有变。
或者说计划提前完成了。
他现在身处于一间祠堂内,梵烟袅袅。
眼前坐着一个眉目和善却不失庄严的中年男子。身旁又有一朱颜白发的貌美少女。
少女貌美却身姿笔直俨然一座石像:“你可知错。”
江修然双膝跪地:“徒儿知错。”
少女点头:“我还道你不明不白地消失了。”
江修然道:“路遇伤患之人,修然”话未说完却猛然喷出一大口鲜血。
少女斯文道:“不得顶嘴,可知?”
江修然坐直了身子,如白杨树一般:“修然不敢。”
等到少女点头,一旁的中年男子道:“罢了罢了,楼主,我这次派遣的任务小江都完成地不错,何况是我让他在山下随意走动,在期限前回来即可。小江并没有违反我的命令,这并不碍事。”
少女拜礼:“倪帮主宽宏大量。”
却又缓缓转回了头:“修然,虽然你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但可不能因为你而丢了整个楼的口碑。”
江修然道:“修然知错。”
少女道:“你该先给倪帮主磕两响头。”
江修然听闻,后背反而隐隐不甘心般挺直了两分,却又像忽然泄了气一般,伏下了身子,低下头重重磕了两下,石板上传来闷闷地两声重响,咚,咚,如同江上的老僧敲打着暮钟。
少女脸上无悲无喜,只朝着倪豪甲盟主道:“听说他在山上被伤了?”
倪豪甲道:“确有此事,但比武切磋在所难免。”
少女道:“倪盟主维护后辈之意着实令人心服口服。”
江修然跪在地上听着,他的额头因刚才磕地太过用力,有些泛青。听得头顶自己师父的声音:“但若是蕴楼的人羸弱至此便没了存在意义,而蕴楼又凭何立足于这江湖之上。”
说完面无表情频频摇头:“修然,你可知罪。”
江修然同样地面无表情:“修然知罪。”
少女面朝着江修然,像圣洁的高高在上的宝相花:“此次任务已结束。虽算不上圆满,但还算完整。你且随我回楼,待我考量一下你有没有下次出任务的资格。若你果真如此不堪一用,那蕴楼也只能舍弃你了。”
少女说完便站立了起来,同时倪豪甲也徐徐起身:“辛苦楼主。”
却见少女缓缓摇头:“惭愧,竟然今日让倪盟主把他带来。”
倪豪甲哈哈笑了两声,声音爽朗:“正巧我的人见到了小江,我一猜便知道他是来找我。我索性就下山来,也免得他白跑一趟。我派去叫小江的人也太没眼力,这么早就把还待在客栈里休息的小江叫下来了,但没想到今日正好遇到了楼主。”
少女道:“回收人手告急,我也不得已做这麻烦事。不过正好,有我回收也能确保万无一失。”
倪豪甲摸摸胡子道:“怎么,有很多家都来拜访蕴楼了?”
少女点头。
倪豪甲道:“多事之秋啊。”
少女并不理睬:“风往哪里吹,浪往哪里打,都与蕴楼无关。蕴楼只做好自己本分,仅此而已。”
说完竟然伸出一指,往江修然头顶某处一点,江修然眼前一晕,无法控制地昏了过去。
“如此,也告一段落。”少女直视倪豪甲道:“倪帮主,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倪豪甲望着一行人渐渐消失在他的视野范围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