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奁香泣》舞人归

3、冰寒火热2

　　后院柴房中，阿新俯身吸取小乞腿上的毒。小乞的气息也同时开始发生变化，他全身扭曲，弓其背，四肢痉挛而壮硕异常，毒镖因强势而被逼出体外。小乞竭力克制，思想却犹如神魔控制。看着弯腰吸毒的阿新，小乞双眼突如闪电中劈，强光慑人。他一抬腿，将阿新踢翻上空。阿新坠落后，小乞一个虎跳狗跃仆身于地，他的躯体步步上拱，四肢撑地；他狂躁地龇牙咧嘴，闪着凶气的牙齿咆哮着它们的饥饿，涎水透过齿缝堆积于下唇。跌落于地的阿新抬眼那一瞬间，一只狼人摄入她眼帘。

　　此时正是子夜十分。

　　“呵，倒让那小乞丐饱餐了一顿。”舜英眼里闪着笑意，对立在床前的黑衣男子说道。

　　黑衣男子冷峻的面容声色未动，他的目光留在采撷的脸上。

　　“有寒气！”舜英忽收敛笑意，警觉而语。她顺寒气而上伸手探采撷鼻息，又扣动纤指迅把采撷脉搏。她目光与黑衣男子一对，口中只道一句：“所有脉象均向息弱。”黑衣男子拧眉问道什么原因，舜英回答毒气攻心。闻此，黑衣男子立刻抱起采撷上半身，自己跨将床上盘腿而坐，丹田提气运息而上，聚热流于掌心，缓缓推入采撷后背。不料采撷身体如一个空旷的漫天雪国，热气进入她体内却化为万千雪粒，飘散于天地各个角落。顷刻，采撷的眉上、眼上、唇上皆已出现霜花。

　　……

　　小乞纵身跃起，扑向阿新；在张口咬住阿新的那一瞬间，他眼中的兽性强烈压制下去，小乞又猛然倒退。如此反复，小乞与意志之外的魔性殊死搏斗，终于坚持不住，他仰天一声沉郁地嚎叫“馨姐姐”。叫声一毕，他两眼血红退下，却立即生出了森森绿光，直射阿新焦急胜火的瞳孔。小乞终入十分兽性，他步步逼近阿新，剧烈抖动的两颊抽出阴冷的兽脸。他顺利地张开嘴，然后身子如迅雷般前跃，尖牙顿时刻入了阿新肩部的骨髓。阿新一声压抑的痛喊，小乞已将其肩部一块肉撕下，吞入腹中——他的齿上殷红一片。

　　阿新伸手触到那把匕首，却将它狠命弃掷到一边。她双眼盯着小乞，艰难地站起。当小乞再次呈弧线跃起时，她利索地只退一步，瞅准时机夹住迎面扑来的小乞；她双臂紧箍住小乞的脖颈，借助小乞的惯性，使力送上一程，小乞的头颅便顿时沉重地撞上了墙。小乞一声低吼，阿新却趁此工夫，左臂加紧箍住小乞，右手抓住小乞的头发，将他的头再次狠命地撞上了墙。阿新虽为女儿身，可她此刻的身体却如男儿般强劲，每一使力她额头的青筋必暴露无疑，肩头的伤口却也如喷泉般血如注涌。阿新面部呈狰狞状，可她努力咬住的却是自己不曾断落的眼泪。“砰——”、“砰——”、“砰——”、砰——”。前后阿新一共猛送了四次力，小乞的头与墙便沉闷地撞击了四次。

　　小乞不断地低吼，最后一声声断，小乞四肢如扎入地中一般，他的身体岿然不动。阿新使力得咬裂嘴唇，血流下颔，面部肌肉僵硬如石，依然动不了小乞一分。而此刻她肩下的衣衫早已被血浸透，血已染至丹田衣衫处，阿新依然不曾放松。小乞一阵沉寂后，接着从肺腑中发出一声震彻天际的狼嚎，他身上的每处肌肉便热如烙铁硬如磐石，衣料“嘣嘣嘣”地不断爆裂。小乞挺直身子，前肢后肢先后蹬地，便仰空一个后翻，将阿新带起离地，又在离地半丈处，前肢朝阿新腹中猛烈踢去一脚，即如人拳捶入阿新腹中。阿新顿时一声痛喊，全身痉挛，左臂伸开，右手放发，呈弧线重重翻落到地上，滚至一边干草堆旁——汗水反射，月光投入，照耀阿新苍白的脸。干草堆内有一双惊恐的眼睛猛然一闪。

　　小乞四肢平稳触地，眼中绿光寒彻胜先前；更是受了人血的刺激，小乞黑发直立，他弓身跃起，跳至阿新面前，张开大口，锋牙再次刺入肩头骨髓。阿新双目暴突，右手攥紧，却咬牙忍住不喊出任何声音。肩头的血滚滚涌入小乞口中，小乞贪婪地吸吮，喉咙中发出躁动的欢快的声音。

　　忽一声“狗东西”，紧接着一把匕首直直地插向小乞背部，不料绣花鞋踩到一截木棍，身子顿时歪斜向一边，“哧啦”一声匕首刺入了小乞腋下衣襟，而自己却倒向一边。阿新倒看过去，朦胧月光照耀下是一张怒色一半失惊一半的脸庞——蕙心？！

　　那匕首只差一寸便割入小乞肩下，小乞倏然转过头，仇恨的眼光射向蕙心。阿新一看势头，忍痛低喊：“不要！”岂料，小乞射向蕙心的那束眼光就在那一刻，烈性竟淡淡退了下去，一分一分，绿光也缓缓隐下。小乞抽搐的两颊渐渐平静，狼性散去，换上一脸疲惫的苍白。阿新紧张地注视着小乞的变化，小乞竟开口迷糊地说了句“馨姐姐”。见小乞兽性已减下，她不禁舒了一口气，可当她看向窗外天色时，心却再次抽紧。

　　蕙心一见小乞失了势气，立刻拾起匕首再次刺去。阿新一见，忙大喊一声不要，便拼尽全力扑了上去，小乞随之被撞向一边。阿新挡在小乞前面，匕首不偏不斜插入了她的肩贞。蕙心顿时惊叫一声，又连忙使力将匕首从阿新身上拔出，口中直喊着“我不是故意的”，一时也慌张焦急地手足无措。阿新的另一个肩口也顿时血涌如注。她的脸已呈灰白色，阿新拧紧双眉，艰难地翕动枯如残叶的双唇：

　　“他……是我弟弟。”话落，阿新便闭眼歪斜于地上。

　　一边的小乞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却从口中猛烈喷出一口黑血，随即人便如土山倾崩，无力倒地。他艰难地抬动眼皮，清澈的眼中倒映出阿新凌乱的后脑。小乞沉重地吐气，片刻便疲惫地闭上了眼。

　　……

　　窗外开始卷起阵阵寒风。此时正是暖春季节，适才正常的气候却突然进入寒冬腊月，万物漫延着冰封，不消片刻，竟自天降下纷纷大雪——而寒风席卷最盛、雪花狂舞最乱处，却是采撷所在的厢房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