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奁香泣》舞人归

2、冰寒火热1

　　奔了两里开外，直至阿新在背上不住地叫喊“放我下来”时，黑影才止步停歇。阿新满心担忧采撷，从黑影背上下来那一刻匆忙说道：“多谢侠士仗义相救，未敢请教侠士大名。”

　　“馨姐姐……”黑影转过身，浓厚的夜幕下展露出来的是一张十六岁上下的青年脸庞，脸上闪着晶莹的汗珠。

　　阿新的心下一沉，这熟悉的声音——待仔细了一瞧，那样分明的轮廓，那样清澈的双眼，除了小乞还能有谁。阿新双眼放出光彩，她欣喜地叫了声小乞。

　　“馨姐姐，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紧离开！”说着小乞一把拉住了阿新的手腕，欲再背上她奔跑。

　　“等等。”阿新止住小乞，“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一路跟踪宋羽昆一行人，从汴京来到杭州，但是……”

　　未等小乞说完，阿新急切地问道：“那么你一定知道宋羽昆的住处了？”

　　此话说完，小乞的脸顿时变了颜色，他点了点头，但又急忙说道：“你不要去！此人不是宋羽昆，宋羽昆当年已经死了。”阿新心头一惊，尤其是听到那句“宋羽昆已经死了”时，眉头一紧，腹中又涌起一阵恶心之意，眼前闪现处羽昆双目狰狞血染满面的一幕，蛇群在他的头顶飞舞成海。

　　阿新一把捏紧了自己的胸口，呼吸随之急促起来。她忽觉得周身疼痛难忍，仿佛有万千条毒蛇噬咬一般。她的额头冷汗涔涔，开始慌张地抓摸全身。忽耳边一声凄厉的惨叫，阿新猛然惊醒，采撷癫狂的身影在她眼前一闪而过，她连忙扯住小乞的衣襟对他索道：“你快带我去！”

　　“馨姐姐……”小乞呈现出劝阻的脸色。

　　“带我去。”阿新双眼直直盯着小乞，语气情切意重。

　　小乞将眼中的犹豫藏了下去，他将阿新一把拉过，阿新翻身而上其背，小乞托稳阿新便双脚疾驰奔上了回路。

　　采撷一声尖叫，她的瞳孔立刻放大，不等黑衣男子奔到窗前，采撷左右脸颊早已各破出四条血痕。她的眼中惊恐漫步，她将手插入发髻，左右撕扯，发髻瞬时乱如秋草，肆乱在头上。黑衣男子本欲控制住采撷，但采撷如入另一个世界，嘶声喊叫，各向厮打，竟令黑衣男子无从制止。他又欲封住采撷穴道，每一出手采撷却警觉地更快，不及黑衣男子触及身体采撷却已将其手抓出血痕。采撷指甲甚是修长，黑衣男子双手即刻肿起，而此时采撷那八道血痕早已横溢两边，伤处肌肤外翻，肿如田垄出土，半盏茶前还是鲜嫩的娇脸此时竟是血肉模糊。黑衣男子竟无处下手。

　　突然一颗黑色珠子从一人手中飞出，直射向采撷胸下鸠尾穴。采撷顿感胸中掌门。黑衣男子趁此上点其百会、下点其内关，采撷这才停止所有动作，闭上双眼，无力地倒入黑衣男子怀中。黑衣男子即刻对门口的人喊道：“快拿金创药来！”眼却紧张地对着怀中的采撷。

　　门口，一袭紫色衣袂忿然甩袖而去。

　　小乞的脚步越来越沉重，穿梭在夜深人静的南塘街上，他急促的呼吸声响彻于耳。来到一户宅院面前，小乞犹豫了一下，便教点墙壁纵身跃起。下落之时，小乞竟然屈膝摔去，阿新从他背上跌落。小乞轻声叫了声“馨姐姐”，便连忙奔将过去。阿新从地上起来，半蹲着说了句：“我没事”，便问道：“这便是宋羽昆的住处？”小乞点点头，只是说道：“我们快走，这儿很快就会有人来了。”说完，欲再背上阿新，阿新推手道：“跑了这许多路程，你该很累了，我自己走。”“我知道宋羽昆的房间，我背你去。”小乞的脸在月光下已逐渐显得苍白起来，阿新怪自己此刻才注意到，于是她依然坚持自己走。小乞不禁急了，他淌着满头的大颗汗珠，不由阿新说得，便急忙拽过阿新，将其翻跃上背，交错脚步而去。小乞离去后，草丛中，九株一般鲜嫩的草瞬间萎缩枯黄——那是小乞跌过、奔过、蹲过的地方。

　　来到一间房前，只见里面灯火通明，但在小乞眼里却已是影影幢幢。小乞背着阿新翻身而上房顶，动作虽轻，却躲不过房内黑衣男子的耳朵，黑衣男子眼角一闪，不动声色。小乞蹲在房顶，轻声说了句：“这便是姓宋的房间。”阿新从小乞背上下来，她轻轻地掀起一块瓦片，向下望去——小乞眼中的阿新越来越模糊，视线出现摇摆。小乞心知不好，便集中所有的力量在阿新背上点住两穴，头立刻更加晕眩，全身血液逆流更急，鼻中两道血如注般喷涌而出，小乞俯在阿新耳边，强忍着胸中的逆流低声说道：“馨姐姐……别动！”话毕，自己便扑身而下，在瓦片上滚出一阵“噼里啪啦”声，跌落于地。阿新见状，看着摔在地上的吐鲜血的小乞，心中万分火急，怎奈自己说动不得，只得硬硬地蹲在房上，焦急地注视着下面的一切。

　　四个黑衣人围向小乞，其中一人说道：“你果真回来了，只是比我们预想得要快。”阿新听得此声音，正是先前围困她的四人的南方那个，阿新心想，原来他们确是“宋羽昆”的手下，可这人是宋羽昆却又大有蹊跷。

　　房门打开，黑衣男子从中走出。他在小乞身边转了一圈，然后抬头望向房顶上——月光下，阿新正俯身蹲在那儿。小乞嘴一张，却说不出什么；他竭尽全力扑上去，一黑衣人却指剑刺入其肩贞。小乞低喊了一声，双手抱住利剑。房上的阿新此刻如火烧身，她咬紧牙挣扎着希望能动一动筋脉，却都是白费力。黑衣男子不顾脚下的小乞，他一个鹰腾苍穹，飞至房上，解开阿新身上的穴道，然后又将其带至地上。

　　这倒符了阿新的心意，一落地，她便一把推开刺剑如小乞的黑衣人，将小乞抱入怀。只见小乞紧蹙双眉，稚气未脱的脸通红如火，嘴边更是紫黑一片。阿新移目于小乞右腿，赫然发现他小腿处立着一枚紫色木槿镖。这才知道原来小乞在救她之时早已中了黑衣人的暗器，只是自己竟浑然不知。

　　阿新厉声向黑衣人喝道：“拿解药来！”

　　“今日的阮馨，竟是这般天真了。”黑衣男子幽深的眼睛在月亮下放着寒冷的光芒。

　　“你要报仇就把我的命拿去，我们之间的事与他人无关！

　　“眼看着自己身边的人都离去，只剩下一个孤独的你，岂不是更好吗？”

　　——“眼看着身边的人都离去，只剩下一个孤独的她。”阮馨优雅地开阖朱唇，盈盈而语，皓齿如珠，笑而不悦，美目如荼。

　　那是曾经自己说过的话，阿新的心顿时碎裂成尘，散向天方各处。一声低语，双泪落下，阿新木然。

　　小乞抽动血唇，沉沉地吐出一句：“馨姐姐……”

　　阿新低下头，泪珠断落，浮出小乞清晰的脸庞——小乞艰难地牵开嘴角，疼痛拂去，引上一脸初出的笑容。

　　阿新决绝地摇了摇头，当她视线再次对准黑衣男子时，阿新的双眼寒若砭骨，她眼角生出两抹阴冷的笑，两颊舒展，开出一朵妖娆极其的黑玫瑰。阿新从怀中取出一只黄色的印花精致葫芦瓷瓶，泛着她那美艳孤绝的笑容，阿新突然皱拧双眉，玫瑰爆裂，她右手一个反转，葫芦瓷瓶被猛烈摔震到地上，溅起零乱的碎片——清色液体溢香而出。

　　黑衣男子心下一惊……

　　“那我就要池南枝断命！”玫瑰收拢，阿新狠绝而语。

　　黑衣男子转身进房，南枝正安静地睡着，敷了金创药的脸红肿而鼓，但并无其它不良迹象。黑衣男子向起身立在一旁的紫衣女子示意，舜英再次忿然而去。出得房门，舜英对四龙说道：“先将他们关押起来。”

　　四龙立即领命上前，舜英却出手阻止道：“慢着。”

　　她步上前来，妩媚的眼光射入小乞眼中：“可惜了一双好腿，不过也成全了你，木槿毒定能完成你的心愿的，呵呵……”说着，她取下一把匕首，放入阿新怀中：“抵挡不住时，你尽可一刀杀了他！”

　　阿新寒冷地盯着舜英，舜英微笑着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