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奁香泣》舞人归

1、故人一夜惊现身，天地变换一瞬间

　　一身男装的阿新心绪不宁的回到竹院时，四周皆已静寂了。清夜五尘，月色如银。阿新推开房门，氤氲的烛光瞬时流溢到她的脸上，如纤纤玉手抚摸过她眉锁额深簇的面容。阿新的容颜静静地舒坦了，眼中幻化出轻和的光芒，她的嘴角微微牵动，浮出一抹平静安心的笑。视线凝聚处，是一袭温婉如花落的身影——采撷安静地倒在梨木桌上，如群蝶翩翩飞舞下的那一丛柔华，身着顺如白茅的袭地长裙，上披粉如清莲的绣花坎肩。采撷阖闭双眼，面容恬淡，想必是等待许久之后禁不住乏意，微微打盹不料滑入睡眠。

　　阿新走近采撷，双手轻轻地捧起她的脸庞，将自己带着深色棉布手套的左手将其脸颊托住，右手迅速一旋，紧扣的衣袖处落下一枚银针，泛着清冷的白光。阿新毫不犹豫地将其擦汗入了采撷的左侧雪颈，微微旋转，确信已到位时，才放开了手。采撷并未因此而产生动静，躺在阿新手中的她的脸颊依然如故，嫩如露沾新桃，五华而宁。

　　阿新将采撷抱起，流淌着衣服的摩擦声，阿新将采撷轻缓地放于床榻。无声息地看着采撷，阿新的眼中满是宁静的温柔。她缓缓地用手摩挲过采撷的脸颊。行到忘神处，不料手指一颤，一股寒气忽窜遍周身。似预感到了什么，想起那张怪异的黄榜，那神秘的黑衣男子和紫衣女郎，阿新的两道新月眉骤然紧蹙，她的脸颊惨然失色，抚摸着采撷的手如被针扎般瞬间定格。阿新的眼神由温柔变为寒冷，再由寒冷变为怔怔。不消片刻，阿新的双眼便泛起了水光，模糊了采撷近在咫尺的脸。

　　“砰“的一声，门被重重地撞开，一青色身影气势汹汹地冲将进来，却收不住步子，一个趔趄仆身在阿新脚下。

　　阿新的思绪即刻收止，她匆忙缩进脚，惊疑地瞪着脚下的女人。

　　只见那女儿趴在地上，“呸呸”吐了几个嘴巴。

　　“蕙心？”阿新吃惊地说道，可她又立刻警觉了，她问道：“你是如何寻来的？”

　　蕙心拉襟扯带地从地上爬起，两手“扑扑”地拍了四下嘴巴，似是拍去了沾上唇的尘土，然后她双目燃火地瞪着阿新。

　　“如何寻来？你当然是想骗我一辈子了，啊！”蕙心双手叉腰，面色赤红，胸脯一上一下剧烈地起伏着。

　　“不是你想的这样……”阿新连满解释道，却“啪”地一声，蕙心一巴掌掴了上去，打得甚是凶狠。

　　阿新的脸随即撇向一边，她的侧面线条分明，如白玉般细润的鹅蛋脸瞬时浮起了五条红色血印。

　　不等阿新正视，蕙心又一掌劈了上去，力道更重几分。

　　“你竟然这样对我！你说，这女人是谁？”蕙心指着采撷斥问道。

　　阿新卷了下舌头，从中吐出一口血水，“打够了吗？”她冷漠地看着蕙心。

　　“你！”蕙心的脸开始变青，她突然一个饿虎扑食，双手抓向采撷。

　　阿新的脸色骤然一变，她立即抱住了蕙心，两人拉扯中，蕙心破口喊道：“混账东西，你死了是不是？你起来跟我说话啊，你有种就告诉我你是谁！”

　　采撷安静地躺在床榻上……

　　“你躺着算个甚么东西，你有种就开口跟我说话，告诉我你的大名，起来啊，来啊！”蕙心越发地泼辣起来。

　　“好！你要知道她是谁是不是，我来告诉你！”阿新扳住蕙心的双肩，当然她的左手是没有力道的，她的力量全集中在右手上。

　　“你听好了——她是我的妻子，我阿新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你！”蕙心语塞，她突然扭过头，一口咬住了阿新的左手——阿新套在左手上的手套。

　　仿佛被抽了脊梁骨一般，阿新大惊失色，她挣扎着抽出自己的手，不料手套被紧紧要在蕙心口中，阿新努力抽手而出——半块手掌，一根手指！

　　烛光摇曳，照应阿新苍白的脸。

　　蕙心失声，嘴成球形，手套从她口中随之掉落。

　　阿新赶紧俯身去拾，弯腰那一刻，听得蕙心口中咕噜一声，便见蕙心一头栽倒在自己身侧——一颗黑色的珠子从她背上滑下，在地上发出了流利的滚动声。

　　阿新瞬间直起身子，视线对应处——门口，一黑衣男子双手抱胸，飒飒静立，黑色面幕顺斗笠而下，见不得他的半点面孔。

　　阿新吃惊不小，她抖然倒退，背抵竹墙，神色抽紧地问道：“你究竟是谁？”

　　“别来无恙，阮馨。”黑衣男子幽深的声音沉着地响起，说话间，他撤下黑色面目一边，将斗笠移向后背。他的面容刹时清楚无余：谡谡冷傲，瑶林琼树；风尘外物，天下俊秀；在地为麒，于天为龙。

　　阿新倒抽一口冷气。

　　“羽……羽昆。”阿新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她突然腹中一阵痉挛，一股恶心之意翻江倒海般涌上心头。她连忙捂住嘴，口中的气流却冲破口，令阿新“哇”地一声干呕出来，口中却没有任何物什。

　　黑衣男子并未作何反应，他的视线射向一边——花枕白絮，悠悠无声，静自安眠的采撷。

　　黑衣男子踏入房内，走向采撷，伸开双手，欲抱起采撷那一刻，那银针泛着光亮移入了他的眼中。黑衣男子眼神一闪，透出一丝深邃的光芒，然后便将银针于采撷睡穴处拔去。

　　“不要！”阿新见此，竟坍然跪倒在黑衣男子脚下，她右手抓住采撷的手臂，“不要这么做！”阿新抬头看着黑衣男子，她的双眼充满乞怜，却又坚定无比。闻此，黑衣男子目光瞬间如刀剑般刺入阿新的双眼，毫不留情，寒冷至极。

　　阿新的身子猛然挺直了，仿佛明白了什么，她眼中的乞怜瞬间化散，坚定吃紧，“相信我，这样做会伤害她！”

　　“谁会伤害南枝？”黑衣男子的语气如出冰窖，说话四平八稳，眼睛深如点漆。

　　阿新胸口一阵疼痛，眼前闪过一幕：采撷扑将上前，使尽全力掴过一掌，“醉天迷情香！你认为这样就能伤害我和羽昆吗？我和羽昆不日便成亲，没有清白的人只有是你！”采撷目光紧逼，怒气煞足，她将手中的香炉摔堕到地上，灰烬满地。她绷着脸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真是个妓女的女儿！”

　　阿新一个寒颤，她的手瞬间松开。她目光转向采撷宁静的睡容，眼中不禁迷起一层水雾。

　　黑衣男子并不顾阿新的变化，他大手一挥，身后的大氅“哗”地一声飞旋过头顶，但见其才在上空“哗啦啦”展开，眼下却已平整地铺于采撷身上。他轻缓地将采撷抱起，随着他的动作，采撷的头温顺地移入他怀中，安恬地偎在他的胸口。黑衣男子起身离开，大踏步跨出了竹门小院。

　　期间，阿新一直保持跪的姿势，两眼蒙胧。

　　片刻之后，阿新回过神来。她跌撞着冲出房门，四下凝神一望，茫茫黑夜，哪里还有羽昆的踪影！阿新顿觉天旋地转，只怕采撷诶的疯症即将发作，又虑她……后果不堪设想。

　　“羽昆——羽昆——”阿新大喊起来，脚下不禁加紧步子，欲从速追赶。不料才出院落，东南西方两方自夜空垂直降下两人，势如云鹤，稳稳落地。

　　阿新立即止步，回头，单间东北西北各亦立两人。黑夜中，其形状面目皆十分不清楚。

　　阿新心下想道：看来人物已然一个个寻来了，只是不知这四人又是谁派遣将来？

　　“奉我家公子之命，还请阮姑娘府上走一趟。”东南角声音自然响起，磁性十足，倒无杀气。

　　“阁下是在对我说话吗？”阿新试探着对东南边说道。

　　“正是。”

　　“哈哈哈……甚是可笑，我堂堂一个七尺男儿，今日却被误作大姑娘。想必是寻错人了吧。”阿新双脚叉开，两手背于臀上，神态自若，仰面朝对方喊道。

　　“是不是，但请姑娘屈尊前往，心中自会明白。”

　　阿新忖道：知我身份的人除李老板外都是在山东，但李老板绝非如此形事之人。羽昆已然来过，莫非他们是阮稼山的手下？

　　“告知府上尊姓，再走不迟。”

　　“见过我家公子之后，姑娘自然会知晓。”

　　阿新正在想法拖延之时，不料忽来一阵旋风，只见一人影穿将进来，其步履如幻如影。那四人见此形势，纷纷夹紧而围，四把利剑天南地北刺向黑影。黑影左闪右躲，步法章程如凌波微步却又夹杂凌乱，上身对利刃的躲闪危险之余幸存侥幸。他移步幻影到阿新面前，右手一拽，阿新便从他面前旋至他悲伤。黑影将阿新背上，双手紧托阿新股部，又移动脚步，冲将出去。阿新坐在其腰上，加之不懂功夫，左旋右转自然吃受不住，身子不禁晃荡起来。黑影身子也立即不如先前轻盈，左突右冲中，眼见一剑尖明晃晃刺向左眼，黑影扭头躲开，剑即向身后阿新指去。黑影眼角一惊，瞬间回过头，以自己脸面去挡那一剑，“嗞”一声，黑影颧骨处顿划一剂，好在使剑人收剑即快，才没割下黑影人那块肉来。这一惊，“哗啦啦”几声三把剑均将黑影处划伤，但都点到及止，不取人性命。黑影且将八方四处换步，任四剑各自刺来，却是力护阿新自己迎面挡收受，不断移步幻影，终逃将出去。一出四人包围，黑影便如苍鹰飞空，舟冲顺水般顺利远去，不消片刻便失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