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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相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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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王可以享受厚禄优待,而硕亲王选择离京戍守;亲王可以拥有安逸骄奢,而硕亲王选择壮烈殉国。如此轰轰烈烈地与城池共存亡,硕亲王全家壮烈殉国的事迹令喀海泰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只可惜紧赶慢赶,甚至日夜兼程仍不能挽回硕亲王府一家死难的厄运,这令喀海泰抱憾至极,扼腕良久。
是不甘心么?对,正是出于不甘心,满目疮痍的喀海泰命人不停地搜寻蛛丝马迹,一遍一遍又一遍……这不是预感,也不是猜测,只是不甘心,一定要挽回些什么,必须得挽回些什么!
苦心人,天不负,一位老嬷嬷为喀海泰提供了重要线索,硕亲王的一子一女可能尚在人间。骤然间,喀海泰感觉浑身的血液沸腾起来。他就知道,自己一定可以挽回些什么,一定!喀海泰即是这样一个人,他的意志甚至强过天意,不可谓逆天而行,可往往坚定的意念会在关键时刻造就奇迹。
关于死亡,从前的悠兰完全不曾思考过,而近日连连吃紧以至令人绝望的战事让她不得不思量。她本不想偷生,可是额娘不准她死。为了保住父亲的一脉香烟,她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在侍卫铁木和丫鬟梅花的保护下,带着弟弟索额登乔装出逃。夹在叫喊中,混在仓惶的人群里,双腿仿佛不是自己的,她只是机械地、中邪般地奔着……终于,一行四人在隆隆炮火与锵锵铁蹄下求得了一线生机。经过三天三夜的逃亡,他们终于暂时安全了。
悠兰疲惫地抬起满是伤痕的眸子。天外,残阳被云层抹得不成形状。天空不是冷静的蓝色,亦不是黯然的灰色,而是残忍的血色,凝重到令人窒息的地步。若非索额登可怜巴巴地拉住她的衣襟,她早已融化在那团乌涂模糊的血泊之中。
与至亲的诀别,是瞬间划在心头便永远抹不平的伤。悠兰只要想起不知是死是活的亲人,就痛苦不已,能做的只有祈祷,祈祷她的亲人能平平安安地活着。
逃亡的日子悠兰和索额登的身体折磨得疲惫不堪。索额登人小,有铁木和梅花轮番背着,而悠兰自从醒了以后,就只能自己走。她的脚上磨出血泡,她的嘴唇干裂出血,她的三餐无法保障,她的睡眠少得可怜……她不再是单纯无忧的格格,她,一夜长大。
逃亡的日子过了数日,喀海泰带领的镶白旗军队终于找到了这对历尽磨难的姐弟。
这天,悠兰等四人匆匆赶路,只见远处一片尘土扬起,他们连忙往道边的草丛里躲。索额登刚一落脚,只听嗷的一声惨叫,四周的草垫乍然飞起。方圆半里内顿时喊杀声阵天。
原本埋伏起来预备截杀镶白旗的汉军散兵被索额登踩到了头,一人咋呼引得群起响应。镶白旗未至,他们倒提前解了埋伏。霎时间,悠兰四人成了怪物,尤其索额登与铁木的辫子头最是惹眼。
心重重一沉,悠兰万念俱灰。显然,在几百人的包围中,她无法保护好弟弟了。可是,额娘交代她要杀了弟弟再自刎全节。因此明知逃不掉,她还是要拉着弟弟逃,无论如何不能被敌人捉去。悠兰拉着索额登乱闯,已然与梅花、铁木二人走散。泪水爬了一脸,她拿出匕首,对准索额登的咽喉,声音哆哆嗦嗦的,手更是颤抖个不停。
“索额登,姐姐保护不了你了。可是……别怕,姐姐会陪着你的!”
“姐姐,我……我……不怕!”索额登的声音一样充满了恐惧,但是他很坚强地点了点头。
喀海泰率镶白旗奔驰时,只见百步之内草起尘扬,乌压压一团黑。打从地底下冒出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说时迟那时快,镶白旗如闪电至,就如此敌众我寡地战了个昏天暗地。手起刀落间,喀海泰无意中看见了半倒在地上的铁木,突然直觉这次陷入重围应当是值得的。
造孽!怎么会碰上喀海泰?这群汉军认得喀海泰的旗帜标记,再看他如此勇猛,便确认他是喀海泰无疑,因此心中不免有些慌张。早听说,遇到喀海泰绝非吉兆,今日非拼上一回不可,若能砍了这传奇的满洲鞑子,那足以荣耀一生了!
几个汉军注意到镶白旗在保护那四个“怪物”,因此有意地接近了悠兰和索额登,毕竟小孩好捉,说不定能当作交换筹码。梅花穿梭于刀剑之中,冒死赶来,悠兰情急之下将索额登向她怀中一推。
“保护好索额登!”悠兰大喊着,话音未落,便见两名汉军张牙舞爪地朝自己扑来。她吓得惊叫一声,死死地闭上眼。梅花见状,拼命地拖着那两人的腿,可力量毕竟有限。危急时刻,喀海泰果决地射来一箭,洞穿了那二人的咽喉。
惊魂未定时,悠兰望见喀海泰一路朝自己这边杀将过来。她急忙抽出硕亲王令箭,向着喀海泰挥动了两下,她很想说自己是硕亲王的女儿,可是意识却越来越混沌,人已昏昏欲坠。
喀海泰一见硕亲王令箭,简直大喜过望,他就知道自己的直觉不会出错。
“救命啊!”梅花和索额登一同大喊道。
这一喊,不光唤来了喀海泰及其麾下,更是把汉军也招来不少。情形更加混乱了,搏杀中喀海泰一手将索额登捞起,还未放在马上,只见悠兰被人扛了起来。他顺势将手臂一扬,将索额登递到了巴哈身前,巴哈是他手下的都统,跟随他多年,喀海泰一个手势、一个眼神,他便可深深会意,遂将索额登稳稳地接住,又挥刀去替梅花解围……
扛着悠兰的那名汉军正狂奔着,喀海泰策马直追过去,手中长鞭如闪电迅捷,又如方才那条蟒蛇一般有力。鞭子一下子缠住对方脚脖,喀海泰再用力一收,那人当时摔了个马趴,连累悠兰也摔在地上。
此时,悠兰的目光已经颇为迷离,她能听到喊打喊杀的嘈杂,而模糊的视线却剥离了滚滚烟尘,只有一团银白色的发光体近了,又近了……恍惚间,一个声音在说:“把手给我!”它仿佛来自天际,源自缥缈,绝不属于人间。
悠兰吃力地侧头,望了一眼,却完全看不清晰。紧接着,她便失去了所有意识,彻底地昏厥在喀海泰怀中。此时昏厥未必不是好事,喀海泰一手揽住缰绳并护着悠兰,另一手挥刀突围,对于如此血腥的场面她还是不见为好。
厮杀终于在毫无悬念的结局下平息了,荒野重获半个时辰前的安宁。徐风拂动长草,只有遍野的横尸为证,这里曾经发生过惨烈的战争。喀海泰特意带了精锐部队,虽然人数不多,但麾下各个本领高超,因此镶白旗损伤极小。看着不省人事的悠兰、哭天抹泪的索额登、伤痕累累的铁木,喀海泰轻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