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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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只能慢悠悠的往他那屋子走。
前院不让去，那么经过前院的一切活动肯定都被禁止了。按照善乐的意思，估计还有让他也别出这儿大门，总之正午之后的活动范围应该是被限制在他自个儿的小房子里，连听玄蛇唠叨都做不到了。
虽然平时的日子就挺没意思的，但是今天的安排就更加没意思了。他出了厨房的院子，从厨房到他的屋子没近路，不过前院的周围种了一圈树，要说靠边儿点走吧，也不一定就被发现了。他也没想太多，就尽量顺着边走，经过前院那一片树林边上，他终于又开始重新好奇起来今天到底是什么人来了，也想知道他家师父现在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不，肯定是高兴的吧，来这儿找他的最起码得是熟人，要是很多年没有见，估计两个人也有很多要聊。东黎一边贴着墙、溜着边走，一边想他看过的书上不是都写的十觞亦不醉吗，虽然东黎他自己从来没这个感受，但是光是想象，也差不多能明白了。
其实他很想看一看，他家师父平常不怎么有生气的时候，但是很高兴的时候也很少。也许师父现在正笑着，很轻松、很放松的那种，自从最近的话题都很僵之后，师父不要说笑了，连在他面前说两句都很少。
东黎蹭着墙边的鞋子顿了一下，他低着头，手指扶在墙上，纠结的抠了一会墙砖缝儿，犹豫了加起来没有眨三次眼的时间，他还是继续往自己屋子走了，他不敢去。
就揣着这么一半纠结、一半坚决的心情，东黎磨磨蹭蹭的，总算是回到了房间，然后他把屋门关上，仰面躺倒床上，也不困，就这么睁着眼、瞪着屋顶上的横梁。
他这几天来一直在想，师父到底是在生他的气还是没生他的气。为这个他还有一整个晚上都没睡觉，他想假如有个人总是跟着自己身后问些有的没的，不好好做该做得事……也是挺烦人的。要不就是自己实在没有什么天赋，过了这么多年，他会的那点东西连善火的一根头发都碰不着。这么一想，弄不清他师父生没生气，反正他是没自信再接着想了。
东黎长长叹了一口气，跟着侧了个身，举着一直胳膊搭在脑门上，要让他自己来说，师父早该嫌弃自己了，恐怕整座山上，他也就对玄蛇有点用，听听它说话什么的，虽然对方只是只蛇，那也算是对半个人有用了。
东黎这么胡乱想了一会儿，最后竟然还睡着了，竟然还做了个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就算这还是大白天，他梦到的肯定还是戎慈。他家师父穿了一件湖蓝的宽袖长衣，腰间缠着有点熟悉的白玉佩，上面大概还纹了些复杂的花纹式样，东黎对这些没有研究，也说不上来，只觉得好看，配他家的师父的气质也正好。大概是在天气很冷的时候，梦里这人还披了件玄色的长斗篷，银线滚边，绣了兰草纹样，他把高领系起来，一张脸便被遮挡了大半。他用玉簪挽着头发，垂在肩上的发丝随微风轻轻动着。东黎只是凭着那双眼睛，知道戎慈的表情是在笑。
山涧，溪边，初春刚融化的溪水和残雪混在一起，让看光是看着就觉得那水一定特别冻手。戎慈就裹着披风沿着溪流一路走着，是不是回头看两眼，梦里，东黎不知道跟在戎慈后面的究竟是自己还是别人。他觉得这场景好熟悉，但是在华山上，他从来都没有去过这样的地方。这里很安静，戎慈看起来也很愉悦，他忽然就对梦里的这个场景执着起来。
戎慈走着走着，还转头说，“你不是说想来后山看看吗，来了你怎么还是闷闷不乐，这又是哪儿得罪你了不成。”
不知道他这句话是对着谁说的，不知道梦里面的他看着的人是不是东黎。
那话里是带笑的，还有淡淡的宠溺，东黎愣了愣，他在梦里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就算不一定是跟他说的，他也着急的要命，然后他就醒了，非常不情愿的从这个梦里醒过来。
睁开眼，他还躺在床上，眼前还是那个横梁。和睡前一样，他这回又长长叹了一口气。东黎从床上起来，想先倒杯水，然后发现水壶都空了，他想了想，连厨房都懒得去了，干脆去后院的树上摘两个果子吃算了，也不知道他们昨天摘果子有没有给他剩下来一点。
后院不同于前院，前院平时用来散步，师徒两个偶尔也会一起在那里吃个饭，常有人去。
后院呢，就是东黎的屋子和戎慈的屋子之间夹着的一个院子，比起前院的布置要简单许多，中间一个石桌，四张石凳，种着普通的树，也有果树，后来东黎没事干的时候又栽了一圈花儿，地方也不大，到了花开的季节，色彩还特别丰富。
前几年，东黎没遇上那条话唠蛇的时候，就天天搁着待着，种花、爬树、在树上睡觉，然后再桌边坐一会儿等他师父回来跟他聊两句话，以至于他还没忘了怎么和人说话，甚至在他师父有意无意说出来的故事间比以前更加有了点儿人情味。
一般来说，在这宅子里，后院就是他和他家师父共用的一个小院子，两人的屋子里都有扇门是往这儿来的，平时连善火善乐也不会往这边来。哪怕是东黎就这地上打个滚，也没人会边看边笑他。
但今天就奇了。
他刚刚把他屋面向后院的门打开，就见着一个男人站在院中那棵柿子树下，若有所思地一边摸着下巴一边看，东黎一愣。
他从没在宅子里见过这个人，不过根据事情的发展顺序稍稍推断一下，这应该就是今天来的那位客人了。少年一时半会有点没反应过来，善火让他远离前院，意思是不是也包括远离今天的客人……他动了动伸出房门的那只脚，正准备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它再收回屋，这时候，院子里的人突然扭头看向他。
他这一扭头到没什么，就是这扭头的动静把东黎惊了惊，好像他往这儿一站，变成了误闯别人家院子的贼一样，别扭的他站在那里更不知道干什么好了。东黎其实挺不善于表达的，哪怕他内心觉得似乎有点不妥，但是面上绝不会有什么动静。
这在对方看来，东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无疑就是没把人放在眼里，挺有挑衅的意思在里面。
男人上下打量了东黎一会儿，开口说，“你叫什么名字。”
东黎也看了他好一会儿，就是没回答。因为他想了想，善乐那意思里，应该也是不准他和客人说话的，应该连看都不能看，但是既然都面对面了，他觉得就算看了也不是他主动看的。他觉得此时最明智的办法是把这人打晕，然后自己装作什么都没有回房，让对方以为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但是他估摸了一下，能只身跑到这儿来的人，怎么着也应该比他强，因为东黎至今都没办法自己下山然后再自己回来。
这座山，无时无刻不在向他宣告自己的威严，顺便蔑视他的无能无力。
不过他不说话，对方真的就肯定他是没把自己放眼里了。
下一秒，东黎就感觉自己被一股力气拖过去，他觉得只是一眨眼的时间，衣襟就被人狠狠攥在手里，勒得有点喘不上气，他有点明白过来，这个人长得一本正经又有气质，可是行为却丝毫不及他师父的优雅。
就在东黎走神的时候，对方低声笑了笑，“你在拿我和你师父比？你师父是谁？我猜猜……这山上除了善火善乐应该还有个做饭的，都不能是你师父吧，那就是戎慈？”
东黎没被人用这种方式戳中过心事，一下都忘了自己被勒得憋的慌了，光顾着瞪眼了。
男人显然对这种反应非常满意，他手上的劲缓了缓，勾了勾嘴角，“这就吓着了？看来戎慈这师父当得……”
当得怎么样呢？应该是不好，东黎正猜着他接下来会说什么，但是对方根本没几乎把话说完，戎慈就来了。
他从门口走进来，东黎这会儿看到他，才知道他今天穿的就是一件湖蓝的袍子，头发用玉簪挽着，除了脸色，整个人看起来特别清爽。
戎慈一边走过来，一边说的第一句话是，“秋光，你逾越了。”
这个叫秋光的男人立刻就把手给松了，略带嫌弃的拍了拍手，好像刚刚攥的是一把灰。他毫不在意的笑了笑，看了东黎一眼，然后说，“戎慈，你这院子里藏的东西可真不少。”
戎慈抬眼看他，秋光没继续再说什么了，又转回到那树底下待着。
东黎动了动脖子，再一抬眼，戎慈正看着他。他不知道这个眼神怎么形容比较好，总之他看着不舒服，他感觉戎慈心里可能也非常不舒服，为什么会用这样的表情呢？东黎没想明白。
戎慈站在五步开外的距离，隔着一大片凉凉的空气，他的声音也凉凉的，“善乐没有跟你说过今天待在屋里吗。”
“说了。”
“你最近真的越来越不让人省心了。”
东黎这回没说话，他其实怕一个说不好又惹戎慈生气。但戎慈看起来并不会因为他少说这一句话而不生气。
“去风崖思过三天吧。”
东黎抬头看着他。
戎慈迎着他的视线，又说，“现在就去。”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