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园之役》鲤老板

6、废墟

　　他洗好了澡没有衣服可换，只得又穿了女郎们的古式长衫，一路迎着女郎们的调笑回到苏子房中。
　　苏子正坐在梳妆台前，拍了拍身旁的软垫示意他坐下。
　　“你长得像极了你的母亲。”苏子端详着他的脸，由衷感慨。
　　“你认识她？”
　　“年少时曾经见过几次，几乎记不真切了。现在看到你的脸，又想了起来。”
　　他靠在苏子肩头，望向镜中两人的脸庞。
　　“幸好你是男孩，”苏子轻叹，“在这样的时代，当女人太难了。”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五官本就称不上凌厉，黑色的细辫垂在肩头，又穿着刺绣长衫，外观上的性别竟有些模糊。
　　“不过，你也可以试试。”苏子也留意到了，笑着拾起梳妆台上描眉的毛笔，一只手捧住他的脸。“闭上眼。”
　　笔尖和胭脂落在脸上悉悉簌簌的一阵痒，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镜中端坐着一个陌生人，眉梢和眼尾被描得细长，嘴唇则绘成饱满的朱红色。
　　苏子也望向镜中。“这就是你母亲的模样。”

　　他端着酒壶和小盏，穿过灯火通明的长长走廊。
　　“对不起，我在等人……”他刚推开门时弗雷德脱口而出，定下神来发现是他，愣住半晌没有说话。
　　他将酒壶放上桌在转身，弗雷德仍是痴痴看着他。
　　“别看了，”他被盯得耳朵发烫，垂下头避开弗雷德的视线，“苏子胡闹画的，我去洗掉好了。”
　　他作势要出去，走过弗雷德身侧的时候被拽着手腕拉进了怀里。“别洗。这样很美。”
　　他从未听过有人在他身上用这个字眼，有些不自信地抬头望向弗雷德的眼睛，湖水的颜色倏然将他包裹起来。弗雷德伸出手轻轻摩挲他的嘴唇和下颌，他的身体于是随着手指的动作回馈以细微的震颤。
　　他探出舌尖去追逐弗雷德的手指，一边毫不避讳地直视着弗雷德的双眼。几次交缠之后弗雷德终于耐不住诱惑低头来吻他，赤色的胭脂印在弗雷德唇畔。
　　“我的。”他抬头咬住弗雷德的下唇，宣布说。弗雷德在他退开之前托住他的下巴，随即深入成一个细腻漫长的吻。
　　等他终于停下来喘息时，才发现弗雷德甚至比他还要情迷意乱，眼神涣散着，除了他再没有别的焦点。
　　“阿古。”他听见弗雷德用比平常低沉的嗓音叫他的名字。
　　他踮起脚再度吻上去，一边将手伸到弗雷德腰间。他刚解开皮扣，弗雷德就抽走了腰带。他的手被压到腰后，感到几星金属的凉意之后，才意识到手腕被弗雷德绑了起来。
　　“弗雷德……”他有些不安，但很快被落在颈侧和肩头的吻安抚。弗雷德细腻地吻过他的胸口，再拦腰抱起他放上了矮几。
　　当他意识到弗雷德要做什么的时候立刻开始抵抗，可是弗雷德的嘴唇却往下走，他的身体越是软得无法动弹。
　　弗雷德最后跟他确认过眼神才低头吻上去，他用尽全力也只能勉强撑住身体。酒壶在混乱中被他碰倒，滚下桌子咕噜一阵清响。整个人像是被温暖自由的潮水所包裹，他闭上眼睛，脑海中即有一千朵烟火炸裂之后归于纯白，又端端从纯白之中生出整个宇宙。万籁俱寂之中，只有自己心如擂鼓。

　　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已经是凌晨。两个人汗涔涔地搂在一起，阿古念念叨叨地抱怨着，弗雷德低着头一脸歉疚地揉他手上的勒痕。
　　“苏子看到肯定要念死了，酒洒了一地，地毯也脏了，房间整个都搞得乱糟糟的……都是你的错。”
　　“你不是也挺舒服的么，所以你也有责任的。”弗雷德一本正经地说。
　　阿古不知想到什么又害羞起来，靠回弗雷德怀里好半天才抬起头，小声说了一句：“你说的也很有道理。”
　　手腕的红痕几乎消退了，弗雷德撑起身子在阿古鼻尖啄了一口。“那我们逃走吧。”
　　“什么？”
　　“在老板娘发现之前逃走。”
　　“现在？”阿古难以置信地看向弗雷德，少校却回答地相当认真。
　　“嗯，雨停了。”
　　阿古揉着酸痛的腰，脑子一热竟然点了头。
　　两个人悄悄走到楼梯口，阿古想起自己的衣服还在浴室晾着，便要朝楼上拐，被弗雷德拽着袖子拖了回来。“你要去哪儿？”
　　“去拿衣服……”
　　“没事，就穿这个吧，”弗雷德捏捏他的手，“现在是晚上，不会有人看到的。”
　　他在黑暗中对上弗雷德的眼睛，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拒绝这个男人的任何要求。

　　弗雷德将车开往与乐园相对的城市另一端。越往边界，城市越是荒凉沉寂，许多高耸入云的大楼被整栋废弃，树木在钢筋水泥的裂缝里放肆生长，只偶尔有流浪者在空旷的楼层里点起瘦弱火堆。
　　“为什么没有人住在这里？”阿古问。
　　“这里离战争太近了。”
　　弗雷德将车停在某一栋高大的楼房前，在阿古眼中和他们之前所经过的每一栋并无差别。弗雷德从车上拿了手电筒，牵着他一层一层地向上爬，盘旋的水泥楼梯仿佛没有尽头。
　　“我们还要多久？”
　　“累了？”弗雷德停下来问，“要休息一下么？”
　　“不累。”阿古咬咬牙，拖着弗雷德往上走。
　　后来手电筒的电量耗尽了，两个人便在黑暗中一路步行，只能听见彼此的脚步和呼吸。有一瞬间他也怀疑这是不是一个圈套，宋司令让弗雷德把他关起来，作为要挟老贺去同柳德米拉谈判的人质。但弗雷德的手指传来的温度却是这样让他安心，甚至愿意就此赴死。
　　他们终于到达了顶楼，生长在屋顶的藤蔓植物从天花板的裂缝中垂下纤长枝叶，离窗户不远的空地上摆着一架黑色的钢琴。
　　“这里怎么会有钢琴？”他松开弗雷德的手迫不及待地跑过去掀开琴盖，轻轻抚摸整齐光洁的琴键。
　　“有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偶然发现的，应该是从前住在这里的人留下的。”
　　弗雷德拉开琴凳坐下，手指一落上琴键乐曲便潺潺流出。阿古坐在一旁，靠在他肩上静静听着。
　　琴声轻缓而悠长，尾音久久回荡在荒废的楼宇间，声如泣诉。窗外东方的天空隐隐透出一丝亮色，群鸟飞离枝头，迎着晨光盘旋云霄。
　　一曲终了，弗雷德轻轻握住他的手。“等战争结束，我们就可以住在一起了，住在城市的某个地方，一间小屋子里，像这样弹琴给你听。”
　　“不，”他终于找到了拒绝的机会，在弗雷德皱起眉毛之前贴上去轻吻少校的额角，“你要跟我去我的家乡。我每天出去瞎逛，你就在家里做好饭等我。”
　　弗雷德环着他的腰笑起来，眉目温柔。“好。”
　　第一缕阳光终于刺破云层照亮一夜安眠的大地，汇聚于地面的雨水倒映着日出时分的壮丽景象，而他闭上眼睛，再次迷失在甜腻柔软的亲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