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归》朝朝惜暮

2、同归

　　翌日。
　　盖聂一早就醒了，见隔壁床铺上卫庄一点响动都没有，便先自行去梳洗一番，等他打了热水回来，卫庄已经穿好衣服坐在了床沿。
　　盖聂绞了面巾给他擦脸，本以为小庄会闹上几次才肯，结果看他乖乖地坐着任由他动作，不知怎地心里一暖，不由想起两人年少时的一些情景。他放下面巾，站到卫庄面前，双手伸向他身后，就着这个姿势给他扎头发。
　　“小庄，你可记得——”
　　“师父！”盖聂的温情回忆还没开始就被风风火火闯进来的天明给终结了。
　　天明快冲到了盖聂面前，才发现，自己的师父好像正双手环抱着卫庄？啊啊啊！什么状况？！
　　卫庄表示心累，不太想说话，但一点都不妨碍他一个凌厉的眼刀飞过去。
　　天明吓得退后几步，嚷道：“你、你，想怎样？”说完才想起现在的卫庄未必打得过自己呢，干嘛要怕他！
　　盖聂瞧着稍稍束一下头发的卫庄比披头散发时精神多了，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回身关照自己的徒弟。
　　“天明，出什么事了？”
　　“是蓉姐姐！她要走了！还把月儿也带走了！”
　　盖聂一惊，却并不感到意外。他转头看向卫庄。
　　“小庄，我去看一下，你——”
　　卫庄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天明等不及，拖着盖聂就走。
　　道旁，端木蓉扶月儿上了马车，明明下定了决心，最后关头还是迟疑了，耳边回响着月儿质问的话语。
　　“我可以下定决心离开天明，你真的舍得盖先生吗？”
　　端木蓉苦笑。舍不得又能如何？上一次离开时，盖聂就已经说过，离开他，是她最好的选择。
　　“蓉姐姐！”
　　端木蓉转身，看到匆匆而来的盖聂与天明，心底升起一丝希望。
　　“蓉儿。”
　　盖聂其实私心希望端木蓉回去镜湖医庄，这样她就不用再跟着他们颠沛流离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他被天明拉了过来，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端木蓉望着不管天明怎么催促都沉默不语的盖聂，心头犹如浇了一盆冷水。她既想叮嘱他保重，又想狠狠骂他，千言万语到最后只剩下一句：
　　“盖聂，我不相信，你就一点都不想我留下？！”
　　“……长痛，不如短痛。”
　　端木蓉仅有的一点希望终于被盖聂的这句话击得粉碎。
　　“好，很好。那么，再见！”最好永远不见。她狠狠擦去眼泪，再不回头地登车驾驰而去。
　　“师父，你！不！蓉姐姐！月儿！月儿……”
　　天明徒劳地追着车跑了一路，最后颓丧地坐倒在地。
　　盖聂坐到天明身旁，拍了拍徒弟的肩膀。
　　“师父，你曾告诉我，卫庄的离开让你的心就像被掏了一块，空得难受。”天明摇摇头：“那时，我不懂。你说，不懂是福。现在，我明白了。先是少羽，然后是月儿，他们一个一个离开了我。我这里——”他捶着自己的胸口，“这里，一下子空空荡荡的。”
　　“天明……”盖聂看着曾经肆意飞扬的弟子如今一脸落寞，不禁暗暗叹息。这是成长的代价么？只怕更严峻的考验还没到来。少羽跟天明本不是同路人，如今，项氏和刘邦分道扬镳，天明带着墨家辅佐刘邦，迟早有一天会和少羽……
　　盖聂拉起天明：“回去吧。”想着赶紧回去看看小庄怎么样了。
　　事实上，盖聂多虑了，等他回房一看，卫庄好好地仍然端端正正地坐在床边，闭目养神，似乎动都没动过。
　　盖聂准备下早饭，刚想叫卫庄，就见卫庄睁开了眼，面露嘲讽。
　　“呵。为了你的天下大义，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要了？”
　　“小庄，我不能走。我走了，你怎么办？”
　　“盖聂！你争天下就争天下，少拿我当借口！”
　　卫庄忍了忍，还是没能忍下自己的脾气，又暴躁了一把。
　　盖聂自以为理解卫庄的心情，也不反驳，布好碗筷，就去抱卫庄。
　　“小庄，先吃饭吧。”
　　卫庄拍开盖聂的手，双掌在床沿一击，飞身到桌案前，用手将腿盘好。
　　盖聂看着卫庄的动作，心里一酸，默默地给他盛饭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