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心》倦枕厌夜

4、4

　　4.

　　“岂有此理！那龙越竟敢偷骂我徒有虚表，本座怎么样哪轮得到他置喙？”寒鸦一脚踢开杜久的房门，怒冲冲地走了进去。

　　杜久正伏在案前看书，闻言放下书笑道：“都传到你耳里去了？这帮水族可真是爱八卦。不过龙越也只是无心之言，并无恶意，你别太往心里去。”

　　寒鸦见杜久帮龙越开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道：“你才和他认识多久，就开始向着他说话了。”

　　宴会结束那日，龙越和杜久在水晶殿外的红珊瑚林里呆了许久。也不知聊了什么，杜久回来便告诉寒鸦龙越已经向他表明自己之前认错了人，希望他不要介意。

　　如此轻松便解决了和龙越之间的矛盾——杜久自然觉得万事大吉。

　　寒鸦却还记得龙越那日看着他的眼神，所以并不认为只是“认错人”三个字这么简单。

　　之后的发展也果然如寒鸦预测那般，龙越多次邀请杜久出外游玩，一来两去，两人便熟悉了起来。

　　一个月下来，两人几乎隔天就要碰面。

　　若说龙越对杜久没有企图，寒鸦真是不信。

　　寒鸦正色道：“我见过龙王七个儿子，这其中龙越实力最强，城府也最深。你可千万别把他当成什么纯洁的小白鸽，小心最后吃了大亏。”

　　“哈哈哈，小白鸽……亏你想得出来！龙越虽然有些刻板，可他人还是不错的，你不要因为第一次见面的不愉快就一直误会他了。”

　　寒鸦越听他这么说越不待见龙越，蹙眉道：“我们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回风息城了，你和他还是少来往得好。我看他身边那个侍卫和他关系挺不一般，这个龙越一边招惹着你一边还和其他人暧昧牵扯，实在是差劲。”

　　杜久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放心吧，我自有分寸，我对他的感觉……算了，先不说这个，我知道你担心我，也知道我这段时间光顾着出去玩，都没有好好陪你。过几日水族有个百年一开的海市，我们一起去逛逛吧。”

　　寒鸦想了想：“可以。”

　　杜久看他还是皱着眉的严肃模样，忽地开心笑起来，抱着寒鸦感慨道：“还是你最疼我了。”

　　寒鸦听他如此说，表情也缓和下来，拍了拍他的手：“你我自幼相依为命，说是亲兄弟也不为过，我不替你着想还能替谁想。”

　　两人相视而笑。

　　寒鸦想起刚刚杜久提到去逛海市，顺口问道：“海市好玩儿吗？”

　　“龙越说还挺有趣的，不过好像距离他上一次逛海市已经过去好几百年了，现在到底如何他也不太清楚。”

　　“龙越也要去？”

　　“对啊，就是他邀请的我。”

　　“那我不去了，”寒鸦瞬间反悔，“只会背后说人坏话，我可不想看到他那张嘴脸。”

　　杜久知道寒鸦在神殿独居太久，平日里反倒更喜欢热闹，可见他如此讨厌龙越也是无奈，只得道：“好吧……如果你改变主意的话，这几天随时告诉我。”

　　“我心意已定，不会反悔的。”

　　杜久想了想，道：“其实我觉得龙越是个好人，你……”

　　“我走了。”寒鸦甩袖离去。

　　杜久：“……”

　　……

　　待到那日一大早，杜久果然便被龙越派来的虾兵驾着海车接走了。

　　寒鸦其实有点心痒，原本计划等杜久回来再拉着他陪自己重新逛一遍，谁知等了大半天杜久也没回来。

　　他呆着实在无聊，又在晚饭时听到侍女们都在兴奋讨论水族举办的庆典多么新奇有趣，顿时更坐不住了。

　　他思量道：能让杜久在外面玩这么久，水族的这个海市应该真的很有意思吧。他好不容易来海底一趟，没道理因为区区一个龙越就放弃追寻美好生活的脚步。

　　二句话的功夫，寒鸦很容易变说服自己改变了主意：

　　他决定立刻出发去找杜久。

　　既然龙越看不起他，觉得他空有容貌，他就更该让龙越见识见识自己的实力到底如何，也好让龙越心服口服，哑口无言，再不敢说他一句坏话。

　　寒鸦边往外走边取出化形丹含在口中，推开门的瞬间，已经又是一个活脱脱的杜久。

　　这化形丹是杜久为了帮寒鸦偷溜出去而炼制的，只要把丹药贴身放置十二个时辰，化形丹便可自动记录目标的所有信息，不管是容貌还是修为，都可完全仿制出来。需要使用的时候含在口中想象那人的模样，便可自然变化，因为连修为也会一并做修改遮掩，所以哪怕是在修为更高的人面前也不会被察觉出。

　　唯一的缺陷是只能模仿比自己修为低的人，不然一旦使用法术必然穿帮。

　　如此灵妙的丹药，制作起来也很不容易，要用到诸多冷僻仙草灵物。杜久花费了数十年才收集齐全，那么一大堆东西到最后也只成功炼制出两枚化形丹来。

　　寒鸦走出大殿正看到一小队侍卫巡逻而过，领头那人见到寒鸦的时候十分诧异：“杜大人，您这么快就回来了？”

　　寒鸦：“……”

　　原来这人刚刚去了趟海市，正好碰到杜久和龙太子，当时打了招呼，听杜久说还要逛一阵子让他回来给羽皇带话，没想到最后却比他回来得还早。

　　寒鸦猜出其中缘故，随口诌道：“我忘了些东西，回来取。哦对了，羽皇正在内室修炼，吩咐了在他出关前不要有人进去打扰他。”

　　侍卫忙恭敬道：“是。”

　　寒鸦吹着口哨，心情大好地甩着步子离开。

　　侍卫看着杜久的背影，心道：不愧是孔雀一族，杜大人今日走起步来身姿也格外俊挺骄傲啊。

　　出了宫殿没走几步，水族人便多了起来，还能看到不少羽族人的身影。

　　寒鸦不好在人群中变身，只好先顺着人流的方向行去，很快就到了海市的入口。

　　果然是热闹非凡，海族以及其他族的商人们把来自各地的货物摆放出来展览售卖。海底天上人间仙界，几乎没有他们弄不来的东西。

　　有只大章鱼站在门楼下售卖食物，他上半身是赤｀裸人形，下半身则还是八只触角，每只触角上都端着食物，只要放上等值的物品便可自行拿到食物。

　　寒鸦换了一份海蜇凉皮边走边吃。

　　不知前面有什么热闹，人流统统向那边涌去，很快寒鸦也被挤着凑了过去。

　　原来是有人正在拍卖一根来自羽皇的羽毛。

　　卖家信誓旦旦地说这是从羽皇身上脱落下来的。

　　近期，羽皇一直是众人八卦好奇的对象。虽然在场的人几乎都没见过羽皇真容，更别提原身，但这并不妨碍卖家把这根羽毛卖出了不错的价格。

　　买走这根羽毛的人说信誓旦旦说道：“这上面确实有羽族的气息，太好了，我爹说带着羽皇的羽毛可以增加桃花运，求来好姻缘呢——我爹当初就是这么追到我娘的。”

　　“喔——”众人哗然。

　　“真的吗？”

　　“还有没有，给我也来一根！”

　　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这种功效的寒鸦：“……”

　　眼看那个水族炫耀地在头上插着根灰色鹰羽要和同伴离开，寒鸦不得不黑着脸站出来。

　　“你被骗了，这么丑的羽毛，怎么可能是羽皇的。”

　　说实话，若不是实在忍受不了如此难看的一根羽毛被硬安到自己身上，寒鸦才懒得多管闲事。

　　卖家脸色大变：“你胡说什么，这就是羽皇身上褪下来的羽毛，这上面还有羽皇的气息呢。”

　　当着正主的面还敢如此掩耳盗铃，信口开河——寒鸦气得都要笑出来：“什么羽皇的气息，羽皇原身乃是一只英俊神武的墨鸦，你这羽毛分明来自某只鹰类，怎么可能是羽皇的呢？”

　　买家这时反应过来自己或许被骗了，气恼地要拿回刚刚交换的物品，却被卖家强横地拒绝了：“不好意思，小本生意，银货两讫，概不退换。”

　　“你！你怎么这么不讲理！”

　　“哼，什么道理？拳头就是道理。”见做不成买卖了，卖家索性不再伪装，狞笑着和附近帮手一同释放出威压。

　　寒鸦估量了下，基本都和他近殿侍卫水平差不多。在这个海市中，这样一群人拉帮结伙的话还算是有点实力，基本可以横着走的了，难怪敢明抢强卖——不过对寒鸦来说，收拾这几个海族实在是易如反掌。

　　见势不妙，人群迅速要散开。

　　买东西那人的同伴拉了拉他，劝他息事宁人。

　　卖家几人仗着实力雄悍，逼退买家后，又恶狠狠地瞪了寒鸦一眼，传音道：“你给我等着的。”

　　“放肆，你让谁等着呢？”

　　寒鸦原本就没想放过这伙人，更恨别人威胁他，当下翻手上前就要招雷来霹他。

　　忽然，背在身后那只手被人拉住，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同时出现在耳侧：“我找你半天，原来你跑到这里来了。”

　　寒鸦莫名其妙转过头，见到来人不由愣了愣，似乎一时没想明白之前还很讨厌的人怎么忽然就跟他说话如此亲近：“你……龙越？”

　　周围的海族们发现大殿下出现，瞬间又围了回来，嗡嗡的讨论声渐渐响起。

　　龙越并不喜欢让人围观自己。他留下近卫处理这里的事情，而后捏着寒鸦的手，示意他跟他往人群外走，边低声道：“我没想到今天会有这么多人，拉着我，别再走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