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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7 ...

  •   帐子外是另一番天地。
      守夜的兵卒们聚在一小堆,正在温酒,插科打诨的什么话都有,见穆云遥出来,起先一滞,而后便都不再说话了。
      穆云遥踱步过去,“在温酒?可否匀我一壶?”

      他话落,竟是无一人作答。这些兵卒们惯会看人下菜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抠手的抠手、假寐的假寐,有的已经捡了木棍戳起了地面的硬土块。
      穆云遥一看这场面,心道这些人怕是不欢迎自己。想来也明白,且不论他性子如何,就这“嫁做人妇”的身份也是不招人待见,尤其是直来直去的行伍间,怕是更瞧不上他。

      穆云遥见这些人不答话,也不恼,只是他见酒起意,闻着酒香便挪不动步,只好又问了一遍。这回倒是有人应了,估摸着是个十夫长,五大三粗的,青黑须髯覆了小半张脸,他有些嗫嚅,不大敢瞧人,“王王王”了半天也未将话吐全。
      穆云遥笑着看他,“穆云遥,字轩楚。”

      穆云遥一笑,程刚脸更红,“穆少爷……这酒刚温上,还得有一会儿。”他说着话,声音越来越小,一双眼睛更是不知道瞟去了哪里。
      穆云遥道:“不必烫久了,我就喜欢喝冷的。”
      程刚听言站起身,真给他匀出一壶。套了麻绳递过去,“穆少爷,不是好酒,怕您喝不惯。”
      穆云遥倒是无妨,入乡随俗,什么酒有什么酒的喝法。讨了壶酒回来,他就更不在意这帮兵卒对他的看法,随意的问了问围猎情况,便先告辞了。

      他从人堆处走开,却是没回帐子。一个人绕着围场小道走了走。夜里风大,他将身上狐皮斗篷裹得紧了些,抬头望望,苍穹一轮皎月,竟是半颗星子也无。没多一会儿,身后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穆云遥一回头便瞧见绵竹跑了过来。

      绵竹行了个礼,赶忙将手里抱着的铜壶暖手塞进他手里,“公子抱着,暖和。”
      穆云遥一低头,竟是个汤婆子,里面灌足了滚水,外面包了层夹棉的缎锦,既暖又不烫手。
      “哪里寻来的?”他可不记得随行带了。
      绵竹凑到他身侧,“和朝露匀的。”
      “那她半夜可不是要冻着?”
      “她多带的,我才拿的。”

      穆云遥“嗯”一声,顺手将拎着的酒壶递给绵竹,又将汤婆子揣怀里,还真是暖和。要说还是太子殿下排场大,光婢女就带了朝云、朝雪、朝露三个,不像封季瑜,可怜巴巴就一个商陆。

      绵竹恭恭敬敬的站在穆云遥身侧,问一句便答一句。
      “公子,已经传消息出去了,还需要些时日才能有回复。”
      穆云遥把手掌都覆在铜壶的肚身上,又状似无聊的敲动两下,“殷三怎么说?”
      绵竹垂下首,“小的不敢胡言。”
      穆云遥只得慢悠悠的道:“随意说,恕你……与殷三都无罪。”

      绵竹闻言,这便开了口。
      对于蛮扬这一行人的猜测,殷三倒是和他相仿,更遑论殷三走南闯北,比他要见多识广。
      但这事一旦暴露,罪责可是不小,天皇氏敢有这般胆子?穆云遥不敢无凭乱猜,还是要谨言慎行。

      多想无益,穆云遥又紧了紧身上斗篷,见绵竹有点哆嗦,便将汤婆子递了去,“抱着。”
      绵竹刚接,又推回去,“公子,公子……您抱着。”
      穆云遥抖抖肩上斗篷,“我不冷。”
      绵竹这会儿倒是胆子包天包地,也不听话了,将汤婆子直往他怀里塞。穆云遥没接,“水凉了,你先抱着,一会儿换壶新的再送来。”
      绵竹只得听了,他将冻的发红的手捂在汤婆子上,先是有点刺痛,而后便好了。
      手上暖,心里更暖。

      虽然更深露重,穆云遥却是不那么想回的。他估摸着封季瑜也是没睡,这人心思重,又什么也不肯说,真是让人苦恼。
      “绵竹,火房你可知道在哪?”
      绵竹点点头,“公子可是饿了?”

      火房归属周庖人管,虽然他擅自命人做些吃食没有什么,但还是知会了一声。没想到周庖人也未睡,见穆云遥传人通报,颇有些诧异。

      周庖人既未睡,干脆亲自来做宵夜。他在军中久些,总有小兵小卒半夜饿得难受,拎半壶酒作谢托他做个热乎饭吃。这会儿给穆云遥开小灶,得心应手。
      这灶刚熄,周庖人又添了把柴燃起,他蹲下/身拿着柴往灶里捅了捅,“可是那炙羊肉不合胃口?”
      “那倒不是。”穆云遥总不好直说是他家王爷不想吃炙羊肉,到现在还饿的“咕咕”叫,“我食量大些,想着溜溜缝。”
      周庖人一副了然神情,“那穆少爷想吃些什么?宫廷那些花式糕点可是不会的哟。”
      “没那么麻烦,来碗素面便好。”

      说是素面,便真是素得不能再素。周庖人问了他两遍,可是要加些羊肉、羊杂,都被他婉拒了。
      面下锅快,熟得也快。周庖人也不好意思只上份光面,便飘了几叶青菜、撒了几段葱花,临端走还拿了私藏的香油淋了淋。
      穆云遥道了谢,他忘了带钱袋,便去问绵竹。绵竹掏了个银锭子出来,放到了台面上。

      两人一前一后往回走,绵竹端着碗又提着酒行动不便,便把汤婆子还给了穆云遥,他道:“公子,都说君子远庖厨,您怎好亲自来。”
      穆云遥偏头瞧他,笑道:“我都嫁作他人妇了,哪还有这么多讲究。”

      穆云遥仗着比绵竹多读两本书,惯会强词夺理,绵竹说不过他,便恭敬的端面碗。
      临到帐前,穆云遥将人拦了,“面给我,你且回罢。哦对了,你公子我出来没带银子,欠人家十夫长一壶酒钱,替我给了。”
      绵竹连连应声,两人换了手里物什,穆云遥道:“换了水再送过来。”

      虽披了狐皮斗篷,但还是冷。穆云遥一掀帐帘,一股温热气迎面而来,屋内外着实两个天地。不出意外的,封季瑜未睡,他更了衣半倚在榻上,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昭晗,来搭把手。”
      虽然嘴里说是“嫁作人妇”,可穆云遥心里没有半分自觉,要不然叫封季瑜搭手也不会叫得如此顺畅。

      封季瑜抬起头,便见他正费力的掀帘子,悬在手里的酒壶晃得直打手臂,样子颇有些滑稽。
      封季瑜坐起身,套了长靴过去。他接了穆云遥手里的面碗,帮人放到桌上,就听那人说,“给你的。”
      “给我的?”
      穆云遥也不掩饰,“你晚上也没吃什么,我出去遛搭一圈,见厨司没睡,便叫他做了素面。快些吃,要坨了。”

      封季瑜夜间没吃多少东西,正上火,胃里不舒服,灼烧一样,他本想着就这么算了,睡一觉也就过了。却是没料想,穆云遥端了面来。
      穆云遥见他已然脱靴回了榻上,便去搬了小方桌上榻,复又把面碗端过来。
      面上淋了香油,又撒了葱花,闻起来让人食欲大振。

      穆云遥将筷子双手递上,笑意盈盈,“昭晗尝尝,正热乎。”
      天已这般晚了,封季瑜本不想吃,却受不了他一脸的殷勤,便挑了几根面入口。

      “可好吃?”
      封季瑜点点头,“嗯,好吃。”
      穆云遥甩了鞋,盘腿坐他对面,双手手肘杵在小方桌上,一瞬也不瞬的看他吃面,封季瑜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可是要吃些?”

      他们虽同桌合餐过,却从未在如此小的桌上同吃一份面,这实在不合乎规矩。封季瑜看着桌上面碗,又加了句,“命人再给你做一份?”
      穆云遥捧脸瞧他,“不必,我晚膳吃的多,现在还不饿。”

      可被人瞧着,也多少不自在,封季瑜抬头,“作何一直看着?”
      穆云遥笑笑不语,他也不知是怎的,偏想看着他吃,吃得多些他才高兴。又侧身倚到迎枕上,叹息道:“昭晗,你瞧着这围猎,该是谁夺魁?”

      这不是他第一次问,封季瑜吃了半碗便吃不下了,将碗放去一边,“谁都好,总归不能是蛮扬。”
      穆云遥点头,“这我们倒是想到一处去了。”
      “你作何对这事儿如此关心?”
      穆云遥翘着腿,“觉着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封季瑜道:“那便别想了,天塌了上面也有人顶着,总归轮不到你我。”

      忽的外面又起了声,吵吵闹闹,像是又捕获了什么。
      穆云遥偏头,便看到映在帐子上的人影一丛又一丛,“这大夜里猎的……是狼?”

      这在帐子里,封季瑜便没停了听着野兽的嚎叫声,时而极远时而又很近,尤其是夜里人静时,更显得清晰。为了诱兽,营帐这片篝火燃得极盛,而伏在远坡处的弓/弩手却是油灯也不点。
      狼又是结队的动物,能猎到一匹,便能猎到二三四匹。只是这些都算小物,积的分也着实不高,但胜在数量。而兵卒数众,即便真来了群狼也是能应付的。

      封季瑜看他,道:“想去看看?”
      穆云遥摇了摇头,两手背于脑后躺到榻上,“不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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