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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回 ...

  •   话说次日,王转儿悠悠转醒,梳洗毕,出门却未见何婶人。恰见其夫郎坐于檐下刺绣,心下不适,却仍上前问道:“叔叔。敢问婶子何处去了?”

      那夫郎道:“妻主一早便出门替娘子问事去了。娘子还未吃饭罢?案上摆了早食,正是留给娘子用的。”

      王转儿谢过,转身进了屋中吃饭。吃完又歇了一阵,日头渐高,方才见何婶回来。

      那何婶见她便唤娘子,道:“我方才出去问了一圈,却是叫我找到一份好差事!那家主人开了一家药店,原账房娘子因家中生变告假归家,现下正缺一门账房,我瞧挺好,不知娘子意下如何?”

      王转儿闻言一喜,忙应道:“自是极好!若是真能得了这份好差事,真不知该如何感谢婶子你!”

      何婶一笑:“谈何感谢,不过小事一桩,何足挂齿!”

      语罢,便领着王转儿朝口中所言之地走去。兜兜转转,却是越行越偏,王转儿心觉不对,但因感念何婶昨日相助,心想“她是好人,应当不会欺骗于我”,便仍跟着前行。

      却是来到一家门前。灰墙黑瓦,两扇大门,派头倒是不差。那何婶上前叩门几下,出来一名翠色衣裙的清秀男子。男子天生带笑,眉眼长长,道:“我道是谁,原是何家婶子。”瞧了一眼一旁的王转儿,又道:“我家娘子已等候多时了,快随我进去罢。”

      何婶忙应,招呼王转儿随她进去。

      那院中郁郁葱葱,花香阵阵,倒有一副好景致。未多时,便到了一间屋子,何婶与男子先一步踏入其中,王转儿也随之其后。孰料还未来得及看一眼那房中布置,便被人推攘一把,蹒跚坠地。眼前步履纷杂,耳旁吱嘎声响,却是那二人出去后锁了门。

      王转儿方知受骗,心下大痛,起身拍门,大声叫嚷:“我对婶子真心相待,婶子何故骗我至此!”

      只听门外那人回道:“只怪小娘子见识浅薄,怨不得我。你昨日骗我在先,我今日骗你来此,也算得上是礼尚往来了。”

      王转儿不由一惊,嘴上仍道:“婶子缘何说我骗你?昨日之言皆发自肺腑,半点未做假!”

      那人笑:“娘子如今仍在满口胡言。岂不知你昨日之言漏洞百出,也不知是哪家小郎君男扮女装逃出家门,却谎称寻亲遇匪,连亲人姓名住址也说道不出。我劝小郎君日后多张点心眼,莫要再被人骗了。”

      王转儿也顾不得她口中所指的男扮女装一事,听闻话尾之言,以为她仍存有好意,忙开口:“婶子!婶子慢行一步!我知婶子并非那等肝肠乌黑之人,只是为生活所迫不得已而为之。还请婶子发发善心,将我带出这腌臜地儿罢!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出去后定会时刻感念婶子你的大恩大德,便是做牛做马也在所不惜!”

      门外之人沉默片刻,王转儿误以为事情仍有转机,心中刚浮起一丝希望,却听那人道:“郎君莫怪我狠心。只是这一步既踏出了,断没有回头的余地。若将你救出了,万一你只是口头感谢,却心中怀恨呢?”

      王转儿口中不断说绝不会如此,门外却再无回应,想是已经离去了。

      不由心如死灰,拽起一旁椅凳狂砸木门,却见那门被人从外面打开,进来一名粗壮凶恶的女子,收拾了她一顿,复将门锁上退出。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这头,方才那开门的青衣男子正在拜见他之前口中所言的娘子。

      榻上女子约莫五十余岁,生得双眼小小,眉毛稀疏,肥胖矮小,此刻正懒洋洋躺着,吞云吐雾:“那人如何?”

      青衣男子上前替女子按揉头侧,答道:“倒是果真生得不俗,只是脾气犟了些,摔桌砸凳的,刚刚才被教训了一通。”

      那女子闻言点头:“新来的难免如此。我近日身子乏,还要劳你多加调|教了。”语罢,伸手揉了揉男子的手。

      又说这王转儿,方才一阵折腾被人收拾了一顿,再不敢乱来。只是心中灰暗,躺在一旁床上,也不真睡,等死一般。

      时隔许久,转眼已是接近午时,朦胧间听见有人推门进来。那人把东西放在桌上,轻声走来,她也不理,只闭着眼,装作未闻。

      “唉。”那人叹气,“弟弟怄气便罢,何苦糟践身子。起来吃点罢。”

      王转儿不回。

      却听那人低低笑了起来:“弟弟也真是小孩儿心性,一不如意生气起来便要怄气绝食。可知这世间险恶,别人有的是法子叫你苟且活着,却再也说不出话,咽不下东西。”

      听到这处,她心中一动,想到在外界时听人茶前饭后提起的腌臜地儿折磨人的种种恶毒手段,心中暗恼,却开口驳道:“你们拿钱换了我,舍不得这么做。”自我催眠般。

      那人又笑:“这话儿倒真,不过……舍不得你这身皮肉,却也有别的法子叫你生不如死。”

      王转儿书读得不多,小时也没上过几天学,不知世人口中的品行高洁宁死不屈为何物。她只是普通底层百姓,贪生怕死不可避免。遂在那人的劝说下,也起来吃了几口饭。

      吃了一口,饭还在口中,她突然想起甚么,激动得手也发抖。一旁青衣男子见了,道:“有甚么话,也得将这口饭咽下去才能说。”

      王转儿听话咽下饭,转头道:“敢问这位哥哥,这地儿是作甚营生的?”

      那人也说得委婉:“却不是明知故问?好好的男儿家还能被买到甚么地儿?货物一般来来往往,磨去你的性儿,变得言听计从的地儿。”

      王转儿眼也不眨:“若是……若是女子呢?”

      男子道:“若是女子,也有地方需要,却只有往更下贱的去处。若男子一般活着,委身人下,再没有过往的心高气傲。唉,岂不更加可怜?”

      王转儿听得一愣,心知在这里当女子还不若男子有优势,便按下了倾吐真相的欲望。方才的激动也变成了郁郁寡欢。

      那男子甚么人?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早炼出一双火眼金睛。此刻已看出王转儿不妥,却也不点破。反而拉着她说起了自己的过往经历。

      原来这男子唤作柳莺,小时被家人卖掉,进了一家府中做小厮。本也过得战战兢兢,无甚差错,奈何一日夜里被那家主人醉酒侵犯,失了身,那家夫郎又是个小气善妒的人,容不得他的存在,便趁家中主人不在,托了婆子将他发卖到了如今这儿。他也有自知之明,既不哭闹也不折腾,得了这地儿的娘子高看,便一直跟在身旁,倒算是有了安稳日子。

      王转儿闻言看了他几眼,但见眼前人生来一副笑模样,白净脸儿,柳叶儿眉,唇若朱丹,眼若飞燕,虽无十分姿色,却也有媚人之态。许是年纪稍大,更添一股诱人风韵。且说话温温柔柔,听了只觉熨帖,怪不得得那娘子青睐,差他负责这些事宜。

      奈何王转儿才为这种笑里藏刀之人所骗,最恨不过,便冷眼看那柳莺絮絮叨叨说出一些亦真亦假说服自己的话,心下嗤笑,面上却不显。她本也是个通透人儿,奈何年纪尚浅,不知人性险恶,这次吃了这般大个亏,如当头一棒,惊醒后悔恨不已,再不肯轻易相信他人。

      那柳莺说完,不由口干舌燥,端起一杯水便要入口。晃眼间,见眼前人眼也不错的看着自己,冷冷清清,仔细一看竟透出几分邪气,心中一动,喝下了那水。待放下,方才发现这房中原只有一个杯子,显然之前王转儿已然喝过了。思及此处,面上竟是一烧。正觉得莫名,却听那王转儿开口:“方才听了哥哥一席话,心下也有些感触。只是今天经了许多事,心中乏累,想要歇息一二。还望哥哥恕罪。”再无半点心思应付。

      闻言,不免觉得这人性子太直,却也想着今日劝说这一席已是够了,便顺着道:“那好,弟弟便先歇息罢。”语罢退出了房中。

      王转儿也不理,只坐在那儿,想着那何婶初时何其好心热情,原来皆是一番作假,越想越痛,不由心生怨念。后又恨自己蠢浅无知,竟无丝毫防人之心,自嘲不已。并暗下决心,再不要胡乱相信他人,免得遭受今日之灾。

      身处困顿之际,难免格外思家。虽那主母林氏待自己平平淡淡不甚过问,却也没有多加为难;虽父亲早年忙于生子忽视自己,却也在之后极力弥补,亲身亲为教授自己家传技艺,让她读书识字。可是这一切,都因自己一时好奇一念之差,或许再也见不到了。而自己已深陷牢笼,逃不出去,也不知何去何从。王转儿抹了抹泪,哭着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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