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苍痕幻夏

3、柠檬草 Chapter3

　　“你……认识我？”我试探性地问道，眼睛则死死地盯着他看，他的每一个细微的变化我在看在眼中，我话刚问完他就开口道：“不认识。”就像在掩饰什么一样，让人不得不起疑。

　　“那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看书？”我想我应该从未和他说过一句话——在今天之前，如果是不认识的人，又怎么可能会知道我的喜好呢、“因为你想要看霸王书。”他的反应极快，他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我看到那双碧绿色的瞳孔中倒映出的自己的脸开始有些惊慌失措，他重复着我的话道，“而且，看霸王书也挺可耻的。”这里有我无从辩驳。

　　“好吧。”我得承认，我无话可说。

　　既然作为老板的他都知道我的意图了，我自然也不好意思大摇大摆地走进去蹭书看了，虽然我真的很想看那些书，但我还是努力克制着自己心中的欲望。

　　天气这么好，就算不能看书，随便出去走走也是不错的选择。

　　就在我拎着甜点转身准备走时，他拉住了我风衣的下摆。

　　“看霸王书就看霸王书吧。”他的耳垂又开始泛红了，我轻笑出声，他恶狠狠地等着我，眼睛里却蓄了层薄薄的水雾，他凶道，“但是得把Z夫人的点心留下来，不然我太亏本了。”

　　虽然我很想问他既然不认识我为什么会知道我手中的点心是Z夫人做的，毕竟Z夫人的点心再美味也不是开烘焙坊的，说起塔镇的点心第一个想到的应该是S夫人的烘焙坊，但是难得有人可以提供这么多书给我看，这种问题就留到以后再说吧。

　　Z夫人的点心，以后总还是会有机会再品尝的。

　　走进店里之后才发现这里的书不是一般的多，从外部看不到的天花板上还吊着好几个悬空的书架，上面也密密麻麻摆满了书，更让人惊叹的是通向二楼的螺旋式楼梯，台阶与台阶之间的间隔竟是由书本填补满的，巧妙的拼凑使得台阶看上去格外艳丽，而且还格外的有安全感。

　　“我可以去二楼看看吗？”我十分的好奇，二楼会是一副怎样的景象。

　　“不可以！”他急急忙忙地冲到了我的身前，像一阵风一样一瞬间就站在了楼梯的第一阶台阶上，也许是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赶紧放柔了语调，“二楼是我住的地方，算是我的私人空间，并不对外开放的，而且我所有的书都在这儿了，二楼没有书的。”

　　现在的他比我高出了一个头，他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神色异常的严肃，弄得我愈发地好奇二楼究竟有什么，就好像有人告诉你上面有非常有趣的东西却一再地警告你不许去碰一样，那感觉真不好受。

　　毕竟潘多拉的魔盒大部分人都是想要打开的。

　　“这里的书随便你看，甚至带回家都没有问题，但请不要去二楼好吗？”他像在乞求我一样，眼底甚至都有泪光在闪烁，我虽然好奇，但也不至于去做别人不愿意让我做的事情，我想他应该是有苦衷的。

　　如果退一步能够换得这些书的观赏权，我愿意把我的好奇心好好地藏在肚子里。

　　之后的时间里我可以感觉到他的目光时刻都在盯着我的动作，大概是怕我会趁他不注意偷偷溜上二楼吧，当我挑选了几本非常感兴趣的书走向柜台时，我看到他长长地松了口气——我的离开让他很开心——这一认知让我有些不悦，我板起脸看着他翻看着我挑选的几本书并将它们一本本塞进了一只纸袋子里。

　　他抬起头看见我的表情先是一愣，紧接着紧张地蹙起了眉。

　　“怎么了？”他问我。

　　我挑挑眉，不太想回答他，所以摇了摇头以示自己没事。

　　“怎么了？！”他追问道，站起身抓住了我想要接过纸袋子的手，眉宇间染上了一丝焦急——他在担心我——可是为什么？我看向他，那双碧绿色的眸子里满是担忧，完全不像是对一个陌生人该有的态度。

　　“我没事。”我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捉摸不透却意外得到冰山一角，莫名的熟悉感却让我有些烦躁不安，我一直觉得我是个冷静的人，事实上自从来到塔镇之后我和所有人都相处的挺好的，至少我从没有对任何一个人不耐烦过。

　　这是第一次。

　　沉默许久，他做出了妥协的动作，他松开了抓着我的手，任由我接过了那只装满了书、变得有些沉的纸袋子。

　　“多穿些衣服，不要生病了。”

　　踏出店门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了他这么说。

　　秋天的风卷着枯叶扑簌簌地落下，晒着太阳的地方十分的温暖，可一旦走入树与楼投下的阴影中，就会有种置身于冰窖中的错觉，我沿着街边走，努力避开树荫，我穿得不够厚实，而且，我也很讨厌阴冷的感觉。

　　Z夫人的点心被我忘在了书店，但是我掂了掂怀里的书，想想还是没有折回去拿，就当是给他让我免费看书的酬劳吧。这么想着，我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结果第二天我又看见他了，我怀疑他是不是跟踪过我，虽然他可以通过询问镇上的人得知我家的地址，但我更愿意相信他曾经跟踪过我。

　　他站在院子外向内张望着，像是在等我出现一样，看见我走出了门却又极快地转过了身，那一瞬间我以为我的直觉出错了。

　　“你……你怎么样了？”

　　走出院子我转向了背对着他的方向，街对面有平均十五分钟来一班的公交车，它的众多站点之一便是我就读的学校，我每天都能够赶上它八点钟的这班车，它从未让我迟到过。

　　可是今天恐怕要迟到了，我这么想着，转过了身，正好看到了他满是担忧的神色。

　　“我很好，一点事情也没有。”我试图用委婉一点的语气，可惜一看见他心里就莫名地涌出了一股怒气，话说出口再回过神反省已经来不及了，“不好意思，我的意思是，我的身体和精神都很好，不需要你担心。”

　　我也明白我的话很伤人，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看着他露出了悲伤的神情，我真的很内疚，本来他也是出于关心我才特地过来的，而我的态度也的确太过分了。

　　“不好意思，是我太多管闲事了。”他后退两步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不过能告诉我怎么去霍特加拉高中吗，我今天要去那儿报道。”

　　霍特加拉高中，正是我就读的学校。

　　我想他应该不至于骗我，加上我反正已经迟到了，也不在乎迟到多久了，我深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OK，我想我应该可以平静的面对他了。

　　“我带你去吧。”我勾勾手指示意他跟着我向对面走，“我也是霍特加拉高中的学生，今年二年级，你呢？”我试着和他攀谈，这样不至于因为气氛太尴尬而只能对着空气或者窗外的街道发呆，我虽然不喜欢说话，但这并不代表我忍受得了静谧的可怕的环境，尤其是身边还有活人的情况下。

　　“谢谢。”他似乎在害羞，道完谢之后便不再说话，不知道是没听清楚我的问题还是不愿意回答。

　　过了高峰时期的公交车很空，除了我和他之外就只剩下司机大叔和另外两个乘客，那两人似乎是情侣，霸占了最后一排的位置，时不时会发出一阵带有暧昧味道的笑声，混合着司机大叔因为电台的脱口秀而发出的笑声，我稍稍感觉轻松了一些。

　　没有和我坐在一起的他目光一直是注视着窗外的，坐在他身后的我靠看他的后脑勺打发时间。

　　下了车之后他再次小声地向我道谢，随后便头也不回地踏进了霍特加拉高中的大门，我看着他熟练地跑去二楼的办公室，而后拿了一大叠的书本去了一楼的置物柜，一点也没有陌生的感觉，我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欺骗了我，但转念一想我和他关系也不算特别好，他也没必要对我完全坦诚，这么想着心里也没觉得太过难受。

　　上午的课程十分的轻松，至少对我而言是这样，午餐是在餐厅解决的，虽然我并不是很喜欢汉堡和果汁的搭配，但在好友B的盛情推荐下我还是选择了和她一样的搭配，端着餐盘我只需要跟着B就好了，她是个极有主见的人，不像我，已经习惯了随波逐流。

　　“哦，上帝。”B发出一阵惊呼，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平时我们一直坐的位置已经被人占了，虽然说餐厅的桌子上并没有写着我们的名字，但大部分人还是习惯在同一个位置用餐的，这也算是人类的某个习惯吧。

　　B脸上的表情告诉我，她十分想认识这位占了我们位置的人，尽管他霸占了我们的位置。

　　“可以麻烦你换一个位置吗？”我努力挤出笑容，没错，占了我们位置的正是那位书店老板，他正动作优雅地用银质的叉子卷起一团意大利通心粉塞进口中，他用那双碧绿色的眸子无辜地望着我，即使他不说我也能够明白他的意思，他压根就没有挪走的打算。

　　“不介意我们和你共用一张桌子吧？”话虽然是询问，但B已经坐到了那人的身边，感觉就像故友重逢一样，他们愉快地交谈着，从马斯洛的需要层次理论一直到宇宙黑洞，真不知道有什么好聊的，更加可恶的是平日里一直粘着我的C也硬是坐在了我身边的位置上。

　　C是校刊编辑，他一直希望我能够加入他们，天知道我和他重复过多少次了我只是喜欢看书但是对写作没有一点的兴趣，可是C从来都当我是在开玩笑。

　　这玩笑可真是糟糕透了。

　　“我吃饱了。”我想我真的没胃口把剩下的橙汁灌进肚子里，本来我就不是特别喜欢这种酸酸甜甜还带点儿苦味的玩意儿，我发誓我下次再也不会点橙汁了。

　　“我也饱了。”

　　那位老板跟在我的身后，说实话我已经可以看到B看向我的锐利目光，我试图拉开我和他之间的距离但他很快就跟上了我。

　　“你在生气，是吗？”他小声地问我。

　　餐盘被我用力地砸在了他的餐盘上，连我自己都为这无名之火感到莫名其妙，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周围人的目光促使我快步离开餐厅，我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同时也感到疑惑：为什么一碰上这个人我的情绪就会失控？

　　似乎有什么即将要发生，我隐隐约约有这样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