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苍痕幻夏

2、柠檬草 Chapter2

　　我打开包取出那量最少的五封信再取出了D小姐给我的文件袋，放在最上面的画纸上，画着走出这片山林的路线，已经这些信要去的地方的地址，每一条路线D小姐都用不用颜色的笔画好了，上面还细心地添上了备注。

　　沿着D小姐给的地图，我思索着各个地点之间的距离，看怎么样才能够又省时又省力地送完这些信。距离这片森林最近的便是一个用蓝色的笔标出的地点，大概走上半个小时就可以到达了，我决定先去那里。

　　我也不记得我是什么时候发现我拥有可以跳跃到未来的能力的，年幼时的记忆总是模模糊糊的，就像是一盘拼凑完整了的拼图猛然被人打碎了一样，在缺失了一些碎片的情况下，无论怎么努力，得到的都不是完整，只是隐隐约约的知道，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被我给忘记了，在搬到塔镇之前的事情。

　　按着D小姐的地图，我很快就只剩下最后一封信了。

　　地址上写的是一家小杂货店的位置，我站在店门口向店内张望，店里就只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爷爷，他正在看报纸，见我站在了门口，他低声询问我需要什么，他以为我是来买东西的。

　　“您好，我是时间中转站的店员，这里有一封您的信。”白底的信封上印着几只黄色的柠檬，封口处贴着一张柠檬图案的贴纸，看了都有种闻到了柠檬的清香的错觉。

　　年迈的老人手在颤抖，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眼角有些湿润，似乎闪着泪光，他像是不敢相信一样接过了我手中的信，凑近一些我可以确定，这位老人的的确确在哭，透明的泪珠滑出了他的眼眶，自他的眼角落下，顺着脸颊滑到了下巴那儿，最后落在了那封信封上，模糊了上面的地址。

　　“果然是……果然是伊莎贝拉。”老人激动的双手一点一点揭开了封口处的贴纸，打开信封的瞬间一股柠檬的香味溢进了空气中，浅绿色的信纸上写着很多字，随着老人颤抖的双手微微抖动着。

　　老人盈满了泪的双眼看向了我，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表示自己看不清信纸上的字，希望我能够念给他听，我不好推辞，便接过信纸轻声念给他听：“亲爱的斯比利特：你好！

　　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跟着埃尔克搬到了波切提亚市，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吧，我也是*不得已的，如果可以选择，我多希望能够和你一起开一家小杂货铺，就这么一起生活一起到老，可惜我没有选择的权利，埃尔克需要我，就像我需要你一般，你应该理解我的，如果让我怀着愧疚的心情过一辈子，那将会是对我最可怕的惩罚，所以我必须和埃尔克一起走，他需要一个安静平和的地方。

　　亲爱的斯比利特，请不要质疑我，虽然我从未开口对你说过任何一句饱含爱意的话，但是相信你看得懂我看向你的每一个眼神，如果你看不到，那我真的感到十分的伤心，我是如此的爱你。

　　如果上帝允许我们下辈子能够再次相遇，我一定会选择亲口诉说对你的爱意，亲爱的斯比利特，看到了心请千万不要哭泣，我和埃尔克在波切提亚市很幸福，请不要担心。

　　永远爱你的：伊莎贝拉”

　　听我念完了信，老人的泪不断地落下，他将信纸贴在了心脏的位置，口中喃喃地念着：“我怎么能够不哭泣呢？如果不是因为我的愚蠢，埃尔克根本不会有理由带你走的，我亲爱的伊莎贝拉，我该怎样才能够让你知道，这十几年来的悔恨呢……”

　　我的工作只是送信，将信顺利地送达收信人的手中，我的工作便完成了，至于收信人在看过信之后会发生什么，那边不是我所要负责的范围了。

　　每一次我都是送完信之后便立即离开的，但是我看着老人伤心地缩在柜台后的椅子里，忽然有一种想了解他和写信的那位伊莎贝拉女士之间的故事的冲动，这是从未有过的想法，它像是一只猫咪用爪子一下一下挠着心脏的感觉，很痒，带了点儿急不可耐的味道。

　　“谢谢你送的信。”老人抖抖索索的手伸向柜台上的一个糖罐，他有些吃力地打开了糖罐，从塞了大半罐糖的糖罐里抓了几颗糖递给了我，他的手指干巴巴的，就像失了水分的树枝一样，和他掌心中的包裹着可爱透明糖纸的糖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对我说：“现在的年轻人也许都不太会喜欢这种玩意儿了，但是我这儿实在没有什么时髦的东西，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不要这么说，这是我的工作。”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了那几颗糖果，被透明糖纸包裹着的糖果有红有绿，圆滚滚的样子很可爱，我随手挑了一颗绿色的糖果拆开塞进了嘴里，刚一触碰到舌尖便立即有一股柠檬的酸味在口中溢开，抿着嘴没一会儿酸味便变成了淡淡的甜味，我咧开嘴朝老人笑道，“糖果很好吃，谢谢。”

　　和老人告别后我重新徒步走回了来时的那片山林，安静的山林只有风拂过树叶发出的声响，叶与叶的罅隙里透出的光在草地上投下了无数的斑驳，我踩在柔软的草地上，心情莫名的一阵舒畅。

　　回到塔镇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夕阳的光让街道染上了薄薄的一层光辉，就像撒上了一层金粉一样，在不经意的角落里折射出几抹光点，这里虽然算不上发达，但是民风淳朴，家家户户之间的感情都很好，在搬到这里没多久的时间里，我就认识了镇上几乎大半的人，他们不吝啬自己的笑容，时刻都散发着温暖的味道。

　　再次走过那家书店，我的目光不由得望向了店里面，搜寻着那位少年的脸。

　　我一眼便看到了他，他似乎正想拉开书店的玻璃门，看到我向这里走来又立即退回了店里，那双碧绿的眸子里溢满了紧张和不安，像是受到了惊吓的兔子一样，也许是感觉到了我的目光，假装在看书架上的书的他耳垂渐渐泛红，不久整张脸就像熟透了的番茄一样红彤彤的。

　　我走过了街角，唇边带着连我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以至于我走进店里的时候Z夫人还以为我是不是生病或者受刺激了。

　　但是我可以确定，我的身体很好，精神状态也很稳定。

　　持续了近两周的阴雨总算告一段落，在周末时迎来了明朗的晴天，我一踏进时间中转站就被坐满了的人吓到了，从我开始打工到现在，似乎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多客人同时光顾我们的生意，坐在柜台后的Z夫人笑的比以往更加的灿烂，而本来应该在二楼的工作室里埋首画图的D小姐此时却和Z夫人一起坐在了柜台的后面。

　　D小姐的卷发拉直了，服帖的贴合着她的脸颊，不过颜色倒是没有做出什么改变，还是那个看上去像见过一样的亚麻色，她冲我招了招手，感觉有点儿像我前阵子看过的书上画着的那只招财猫，当然如果D小姐愿意戴上猫耳道具的话，会更加的形象的。

　　店里坐满了客人，我也不适合打扫，加上Z夫人心情很好，我在获得了一份点心之后还得到了一天的带薪假期，走出店门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了D小姐低低的带点狡黠味道的笑声，末了还附赠了一声“喵~”。

　　拎着甜点，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其实我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塔镇的每个角落我差不多都走遍了，要说没去过的，目前也就只有——店内冷冷清清的，除了书架外唯一的活物就应该是坐在地上的少年，他仍穿着我上次看见他时的那件深蓝色格子衬衫，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倒是头发剪短了，那双碧绿色的瞳仁在他抬头的瞬间一下子便看到了。

　　我站在店门前，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理智告诉我，我最近并没有多余的闲钱来买新书，因为P先生的生日快到了，虽然他警告过我最好不要准备礼物给他，可是我还是觉得多多少少该准备件廉价的礼物——哪怕是一个钥匙扣——顺便说一下，P先生是我的养父，当初就是他带我来到塔镇的，我想我应该对他怀抱着感激之心的，即使他的脾气并不是太好，但至少他给了我一个家。

　　“而且，看霸王书也挺可耻的。”我望着书架上排列的整齐的书，不得不承认它们对我的吸引力是非常的大的。

　　“你要看霸王书？”

　　刚刚还坐在地上的少年此时已经拉开了那扇玻璃门站在了我面前，他就像幽灵一般无声无息且动作迅速，我甚至都没有看到他是怎么到达我眼前的，我被他吓到了，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你要看霸王书？”

　　他走近我，就像盯上了猎物的豹子一样，他那双碧绿的眸子里似乎盛满了怒气，说话时的气息有些急促，我与他的距离几乎只有两公分不到，只要微微俯下身，我便可以亲吻上他长而卷翘的眼睫毛了。

　　“呃……”我在思索该如何回答他，对一个书店老板而言，“是的，我想看霸王书”这个回答无疑是个非常不讨喜的答案，可是“不，我是来买书的”这个答案却可能是P先生的生日礼物由一个钥匙扣沦落为一张更加廉价的书签，不过我想就算是我亲手制作的书签他也一定不会喜欢的，因为P先生十分讨厌看书，他是个理性到神经质的人，对他而言，莎士比亚的喜剧集远没有信用卡来得诱人，哪怕卡里没有一分钱。

　　见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少年垂下了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说：“喜欢看书的毛病还是没变，早知道就把你扔在书堆里不管你了。”他说的极快，我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他的声音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像还未脱离变声期一样，有些沙哑，但拖音时带点儿鼻音，听上去有些闹别扭的感觉。

　　他早就认识我了吗？听他的口气就像很早以前就和我熟识似的，可是看他的样子应该比我还小吧，难道是我来塔镇之前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