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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

  •   那瞬间,程易禾的双耳隆隆作响,只看到程进的双唇开开合合,却听不到他后面在说些什么。

      程进见程易禾楞在原地,上前扶着程易禾的双肩,“大哥,我不知道我哥当年做了什么,以至于让两家断了亲戚,可是他……他,他都这样了,你别计较了行吗?你告诉我,你送他去的哪个车站,上的哪辆车?”

      程进说了半晌,才发现程易禾双目直勾勾的望向他背后,根本没有在听他说什么。

      程进用力摇晃程易禾的双肩,喊道:“大哥!”

      程易禾双眼不住的发晕,隔了许久,才竭力把目光放在程进的脸上,轻声道:“你胡说,程林明明好好的,还是他找到了我原来公司的地址,我才去见了他......”

      程进猝然打断他:“这个时候了,我骗你做什么!他只是看起来正常而已,脑子早不清楚了!”

      程易禾怔然半晌,紧接着,夜灯下,程林跪在地上用袖子擦地的画面蓦然跃到了眼前,昨晚吃饭时,程林护着手中的说明书发出的尖锐声音,以及,今早在商业街,程林望着陌生人时的惶恐无助……

      相见以来的所有画面,一幕幕在程易禾眼前回放,最后轰然炸裂,只剩下一个残酷的事实,

      ——程林疯了。

      程易禾的心瞬间凉透,整个人仿佛被强行浸在冰水里,倒灌进肺腔的水让他几乎窒息。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怎么会这样?分开的时候明明好好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程进哽咽道:“大哥……”

      话未说完,程易禾突然一把用力揪住了程进的衣领,他双目血红,额头暴起了可怕的青筋,整个人仿佛一头暴怒的狮子,喝道:“为什么!好好的人在你们手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不是你妈欺负他!?说!”

      “……大……大哥……”

      程易禾比程进高大半个头,穿着一身宽松的家居服看不出来,其实身上的肌肉精悍有力,轻轻松松就把程进提离了地面,衣领攥的太紧,卡的程进喘不过气,根本说不出半个字。

      一看家属都打起来了,门外的两名警-察一前一后冲了进来,喝道:“放手!要出人命了!”

      他们试图分开两人,可程易禾手背筋骨突出,看着就十分强悍,两名警-察拼命用尽全力才把他的手掰开。

      放开的那瞬间,程进顿时委顿在地,剧烈的咳嗽起来。

      程易禾被其中一名上了年纪,眉宇间有几分戾气的警-察给一把推倒在沙发上。

      那警-官喝道:“够了没有!家人都给弄丢了,你们还有时间打架!”也不知道是不是训人训惯了,他的嗓音竟然震的地板都在嗡嗡发颤。

      程易禾胸口剧烈起伏,想到是自己亲手把程林给送走的,顿时恨透了自己,他明明盼望程林一辈子都留下来,永远再也不离开,为什么程林在车站哭的那么惨,他还是狠心拒绝了他?那一点点尊严与面子,现在又值得了什么?

      ——他竟然就把程林一个人送走了。

      他下车后,他自己会找到住的地方吗?会不会迷路?会不会被坏人骗走?

      下一秒,程易禾霍然站起,他不能再想下去了!紧接着抓起衣架上的外套,大步向门外走去,那大嗓门警官喝道:“你去哪儿?”

      程易禾仿若未闻。

      程进这才缓过来,挣扎着站起忙拉住程易禾,嘶哑道:“大哥,你去哪儿?我们……”

      程易禾头也不回,嗓音沙哑而深沉:“找他。”

      程进道:“既然我哥坐的是大巴车,那他就有可能在中途下车,我们还是……”

      程易禾顿时吼道:“那就沿路挨着找!”

      程进刷然闭嘴,本来他就有点怕程易禾,整个人呐呐不敢言。

      那大嗓门警官看不下程易禾像个中二少年似的,不客气的指着他道:“喂!”还没说完,被背后的年轻小警官一把拉住,那人正在拼命给他使眼色。

      接着年轻小警官走到程易禾与程林之间,道:“哎呀,同志,别怪我说话不好听,现在人丢了,就不是那么好找了,没头苍蝇似的,反而浪费资源,我们应该开个会分析一下形式什么的。”

      程易禾冷冷的瞟了他一眼,道:“那我和程进先去东林市,你可以和另一位警官守在车站。”

      说完,便大步走出家门,末了还留一句,“记得关门。”

      那大嗓门警官不满的哼一声,“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指使老子!”

      年轻小警官本来就不乐意,小声抱怨道:“老大,看吧,果然吃力不讨好嘛。”

      程易禾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电梯间,后面的对话就听得不甚真切。他没有指望那两人能办成事,所以对他们的态度很是无所谓。

      夜半时分,根本没人乘坐电梯,可望着那缓慢变换的数字,程易禾狂躁的不停按着下楼键。

      程进小心的跟在后面,害怕程易禾又突然发狂揍他,也不敢出声提醒,程易禾此时的状态也颇有些神经质的前兆。

      直到进入电梯,程易禾的状态才看似正常,程进稍稍松了一口气,可两人刚坐上车,程进车门还没关上,程易禾已一脚踩上油门,车轮与地面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瞬间飙了出去。

      程进吓得魂飞魄散:“啊啊啊啊啊,大哥你慢点开啊啊啊!”

      程易禾这才稍微放慢了十公里的时速,程进连忙哆哆嗦嗦的把安全带系上,用力把车门重新关了一次。

      程进跳到嗓子眼儿的心终于落到了肚子里,他偷觑了程易禾一眼,见他侧颜线条僵硬,握紧方向盘的手,指骨节都泛白了,再稍微一错眼,程进差点儿吓尿,程易禾在市区竟然跑到接近80公里的时速!

      幸好此时几乎没有车辆,偶尔的才能看到一辆车从对面车道驶过来,但车窗外不断高速流荡而退的高楼大厦,视觉上也足够刺激了,让程进头皮一阵阵发麻。

      程进想到刚才程易禾暴怒时质问他,是不是他妈欺负程林了。

      程进猜想,大概是程易禾误会他妈欺负程林,所以对他也才生那么大的气,害怕程易禾真的玩儿命,终于鼓足勇气解释,道:“大哥,我妈她……”

      程易禾冷冷道:“闭嘴,我不想听。”

      车速又飙快了十公里。

      程进彻底不敢说话了。

      上高速后,黑沉沉的夜色仿佛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兜头罩了过来,遥远的天空无星无月,更远的天边,山陵的起伏也不甚明晰,只有远光灯的暖黄,仿佛一把剪刀将夜色撕裂。

      程易禾死死盯住前面似乎永无尽头的道路,把车开的几乎飞了起来。

      很快前方出现了第一个服务区,本该减速的匝道程易禾又加速冲了进去。极速拐弯时的飘移把程进吓得几乎灵魂出窍,却还有心思问:“大哥,你今晚违章得罚多少钱?”

      话音未落,程易禾已经稳稳停下,终于舍得回了一句,“现在是计较钱的时候吗?”

      程进在心里感慨,但是也不能不计较命啊!忙跟着程易禾下车,服务区晚上还有人值班,两人向亮着灯光的地方快步走去。

      程易禾三两步跑上台阶,推开玻璃门首先走向了服务台,程进心里还在纳闷,这样莫名其妙的去问别人,谁会回答上来,而且说不定程林已经在东林市了呢。不过想到这样沿路确认,至少可以保证不会把万一提前下车的程林给漏半路上,便收起了种种思虑。

      紧接着,只见程易禾掏出手机,解锁屏幕,指尖十分熟练的打开相册,里面竟只有一张照片,

      ——赫然便是程林!

      照片上的程林和现在的程林相比,眉宇间还透着青草般的稚嫩和一股少年独有的朝气,双目鲜亮,笑的眉眼弯弯,脸颊红润,唇角露出梨涡。身上穿的衣服按照现在的眼光来看特别土气,里面是红色的短袖,外面罩着天蓝色的工装夹克,因为衣服太大,袖子卷了起来,双手在脸颊两旁摆着标准的剪刀手。

      程进顿时瞪大双眼,满脸震惊的望着程易禾,心里不禁奇怪,不是说两家断了关系吗?按理说程易禾至少不会喜欢程林才对,为什么保存的唯一照片,竟会是程林的?

      程易禾已将手机屏幕展示给服务台后面的一个小姑娘看,“小姐,请问你今天有见过这个人吗?这是他16岁时的照片,但他的变化不是很大,只是瘦了很多,个子大概到我嘴唇这里,如果有印象,应该可以回忆起来。”

      程易禾嗓音醇厚,人也长得俊,虽然剪裁精良的风衣外套与家居服十分不搭,还是让他穿出了一股不羁的味道,星眸定定的望着你,那姑娘几乎无法拒绝,摆出笑脸道:“对不起,人流量真的很大,我们不能每一个人都注意到的。”

      程易禾殷切的望着她,道:“他乘坐的是一辆开往东林的大巴车,车身是淡紫色的,在首都的发车时间是12点10分,按照大巴车的速度,来到这里大概是下午两点,您再回忆一下?”

      令人失望的是,那姑娘确实是认真思索一番后,才答道:“对不起。真的没有见过。”

      程易禾收起手机,勉强笑笑,“打扰了,不好意思。”

      说完便大步流星的向门口走去,程进慢半拍似的,愣了一秒才跟上。

      程易禾坐上驾驶座,并没有立即开车,抽出一根烟点上,狠狠吸了一口,三两下一根烟就没了。

      路灯照进昏暗的车厢,程进隐约看见程易禾双眸发红,道:“大哥,你休息一下吧,这么晚开车,真的容易出事。”

      程易禾沉默不语,用行动代替了他的回答,油门踩到底,“刺啦”一声飙了出去。

      两人接着又问了两次服务区的工作人员,得到的答案都是不知道,程易禾的脸色越来越冷,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可怕的低气压。

      把程林给弄丢了,程进不是不急,找了好几次警-局,都不愿意立案,让他自己找,程进急的当场就差跪下磕头了,还是门口新进来的一位警察看他可怜,给他立了案,然后带着他的小徒弟一起找人。就是跟着程进找到程易禾家的那两人。

      可此时和程易禾单独坐一车厢,程进那份儿着急全给吓没了,心里祈祷着能安安稳稳的尽快找到程林就行。

      眼看天边渐渐泛亮,很快山头喷出了金色的云霞,一晚就这样过去了,可他们却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眼看着进了东林市区,程易禾感觉自己的心脏才恢复了跳动,满心期望着可以在车站周围看到程林的身影。

      然而他再次失望了,刚到五点,车站冷冷清清,阳光还未完全叫醒这座城市,空气中仍旧弥漫着薄薄的淡灰色的雾气,足够他从铁栅栏外看到里面的全貌,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他不甘心的开着车在周围转了好几圈,依然毫无所获。

      程易禾脸色阴沉的将车停在路边,道:“给跟着你的那两个警察打电话,让他们查。是昨天12点10分发的车。”

      程进当时正迷迷糊糊的歪在了座椅上打盹儿,闻言一个激灵就醒了,忙掏出手机联系警方,响了数声,那边才接了起来,还能听到打哈欠的声音:“车站这边还没人上班,你们手机随时保持联络。”

      程易禾抬起手腕看表,5点半,只好按下心中的狂躁与不安,耐心的等待。

      程进用力拍拍脸颊,清醒了一些,一看周围熟悉的建筑,惊喜道:“大哥,我们到了!”

      紧接着才意识到仍旧没有程林的消息,整张脸顿时颓败下去。

      程易禾的食指无意识的敲打着方向盘,细数着他们寻问过的服务区,毫无意义的猜想程林有可能去的地方,就这样又等了将近半个小时,电话才打了过来。

      程进把电话设置为外放,只听警官道:“司机和售票员对你哥的情况印象很深,因为到了半路,他突然哭喊起来,死死扯住售票员要下车,高速上不能停车,闹了很久,直到在D市的服务区,和他同坐的一个男人一起走了。”

      两个人一听,顿时心凉了半截。

      程易禾紧接着狠狠一拳砸向了方向盘,他们两人曾在D市的服务区下车问过,可值班的人说没有见过程林。

      下面可能会发生什么,程易禾不敢再想,立即调转方向,向D市赶去。

      程进担心程林,顿时失了方寸,喃喃道:“那……那我们怎么办?”

      警官道:“你们先赶到那边的服务区再问一下,我们随后就赶到。”

      程进这才挂断了电话,车厢里一阵死一般的沉默,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与车轮摩擦地面的沙沙声,气氛压抑而紧迫。

      赶到D市服务区,这里也陆陆续续有人开始上班,程易禾几乎挨个儿的问过去,可每一个人都是摇头。

      直至问到一位卖煮玉米的小摊贩,他看到手机上的照片,点点头说:“我见过。”

      程易禾和程进终于松了一口气,还没等他们问,那摊贩已自己说开了,“这个年轻人跑到我面前,说想要打电话,一下子把兜里装的钱全撒在我桌上,一看可吓了我一跳,足足好几千呐!”

      那人讲了半晌没有讲到重点,程易禾心急火燎的,忍不住插嘴道:“然后呢?他去哪儿了?”

      那人道:“我就对他说,想打电话,也不用这么多钱,我可以把我的手机借给他。他连着按了好几次号码,可好像都没打通,这时站在远处的一个戴口罩的男人走了过来,对那年轻人说,他带他去找人,后面说的话我也听不大懂,然后那年轻人就跟着那男人走了。”

      程易禾道:“方便看一下您的通话记录吗?”

      那人很爽快的拿出自己的手机,程易禾打开,一看到那串熟悉的数字就红了眼眶,程林昨天拨的号码,是他在大学时使用的,他出国留学再回来,号码早换了不知道多少遍,自然打不通。

      程易禾握着手机的指尖不住的颤抖,由于紧咬牙关,侧颜线条看起来异常紧绷,他的手颤抖的频率是如此的明显,那摊贩担忧的望着手机,生怕程易禾把手机给掉地上,忙自己伸手拿了回来。

      程易禾方如梦初醒,嘶哑着嗓音道:“谢谢。”

      两人坐回车里,程进打电话告诉了警察他们这边的进展,最后得到的结论只能等那两人过来,只有借助公-权-力的天然优势,才能让他们进一步查找线索。

      程进打完电话,只见程易禾一手支在车窗边,大半张脸深深埋在手掌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侧影孤拔料峭,给人一种惊心的灼痛,让程进瞬间以为他甚至在哭。这个想法把程进吓了一跳,他满肚子的疑问越聚越多,可这个时候,他不敢轻易出声打扰程易禾。

      从早上等到中午,他们从未感受过时间能如此煎熬,而精神异常紧绷之下,甚至感觉不到饥渴,午后,还是程进下车去买了面包和水,两人简单的解决了午餐。

      刚吃过没十分钟,终于等到警-察的到来。

      电话里很多话说不清楚,见面后又详细讲了一遍。通过再次简单的接触,程易禾才得知之前那上了年纪的警-官叫洪方,是副队,年轻些的叫杨力,今年刚招进来的新人。

      为了提取证据,确认真实情况,警-察出示了他们的证件,服务区调出昨日的录像,程林果然是被一个带口罩的男人带走了。

      两人在服务区的长椅上坐了将近一个小时,然后一辆银白色的轿车驶入服务区,紧接着两人便上车离开了。

      这下总算是有了线索,他们立即跑到当地高速交-警队,排查沿路摄像头,但奇怪的是,此后再也没有了那辆车的踪迹,再重新翻回去,才发现嫌疑人已从D市下了高速。

      洪方和杨力也是急的满头大汗,脸色渐渐阴沉,因为事件已经由简单的失踪演变为有人诱拐精神患者,性质已彻底变质,严重性完全超出他们的预估。

      现在拐卖人口的人贩子可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程林又患有精神疾病,很难保障自身的安全。出意外的可能性很大。

      洪方当即向当地警-方求助,有了他们的助力,很快在当地确认了嫌疑车辆的行走路线,但可惜的是,嫌疑人对此地似乎特别熟悉,专挑没有摄像头的小路走,最后完全失去了他们的讯息。

      转而查嫌疑车辆的车主,登记的却是一个假造的身份信息,洪方真是被气笑了,没有办法,只好重头排查摄像头,在电脑前熬了将近四个小时,终于大致划定了嫌疑车辆窝藏的范围。

      是一个叫刘寨的城中村,那里人流量十分大,流动性更是惊人,布满廉价的出租屋,查找起来十分困难。

      程易禾他们再急也没有用,为了不打草惊蛇,警-方只能进行地毯式的排查。程易禾执意跟随,但被洪方以妨碍公-务为由直接严词拒绝了。

      程易禾与程进只好等在警-局。

      幸运的是,当晚警-察就压着一个上半身连衣服也没穿的高个儿男人回来了,程易禾一看便认出了是那个带口罩的男人,当即就要上去拼命揍人,紧接着才意识到——竟然仍旧没有程林的身影。

      程易禾的心咯噔一跳,狠狠把视线投向了洪方,他摇摇头,道:“我们需要突审,家属还是在附近找个地方住下,然后等我们的消息吧。”

      程易禾一字一句道:“就在这里等。”

      洪方也是拿他们没办法,带着嫌疑人来到审讯室。

      嫌疑人叫毛子,不学无术,是个小偷小摸的惯犯,一开始死不承认今天诱拐了程林,直到在他面前放了服务区的监控录像,才不见棺材不掉泪,一下子全交代了。

      原来他已把程林转手卖了,毛子的话含糊其辞,洪方喝问多次,他才不确定道,下家似乎是一个做倒卖人体卖器官的人。

      洪方听到这里,额头的青筋突突狂跳,谁会想到事件的进展会愈加恶劣。再想到门口等的那两兄弟,简直难以交代。

      审讯结束,洪方去和当地警方讨论制定下一步的计划,杨力硬着头皮去见家属。

      他走到程易禾的车边,轻轻敲了敲车窗,紧接着车窗就打开了。

      程易禾刚才抓紧时间眯了一会儿,但他神经紧绷,听到声音的下一秒就睁开了双眼。

      程进这时也醒了过来,探身过来问:“我哥呢?找到了吗?”

      杨力道:“已经有了线索,会向上级汇报,增派警力。”

      程易禾的心瞬间沉了下去,道:“情况不乐观?”

      杨力定定的看着程易禾数秒,方道:“一般办案进度是不能对家属说的,但是你们跟着过来,已经很辛苦了,这……”

      程易禾打断道:“请您务必直说。”

      杨力顿了顿,道:“将受害人拐带走的嫌犯,又将受害人卖了。”

      程易禾脸色铁青,“然后呢?”

      杨力想了想,准备暂时瞒住:“我们还在开会讨论计划。”

      程易禾点一点头,没有再开口。杨力便自行离开了。

      连夜突审,加上临时会议,直到天色快亮,终于确认了最终方案。

      程易禾一夜未睡,眼看着十二三名警-察分别上了三辆车,呼啸着驶离刑-警队。程易禾这次说什么也不可能在这里干等下去,开车跟了上去。

      嫌疑犯供述的地点,是在东林下辖的一个小县城,警-方根据提供的线索,顺藤摸瓜,查出了买家的窝藏地点。

      到达小县城时,今日本来阴云密布的天色更加阴沉,远方的天边隐隐传来几声闷雷,凭添了紧张气氛。

      前方副驾驶座的杨力从后视镜里看了看紧跟着的程易禾的车,有些担心,对洪方道:“老大,他们已经跟到这里了,怎么办?”

      洪方道:“我是没办法,只能一会儿抓捕的时候,你去拦一下家属,免得情绪激动伤了嫌疑人。”

      杨力只得点头。

      进入城区,七拐八拐,很快进入了一条小巷内,最显眼的莫属尽头那栋红色的三层建筑。执行任务的警-察最后再次确认了自己的任务,各人准备行动,不过让杨力松一口气的是,程易禾的车并没有靠近,而是默默停在远处,这让他压力顿减。

      负责打前锋的警-官,上去敲响了铁门,里面过了很久才传出声音,“谁?什么事?”

      警方用当地话喊:“查天然气的!”

      那人不疑有他,只听啪嗒啪嗒的拖鞋声音渐渐靠近,铁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隙,还没等那人全部打开门,警-官狠狠用力一把推开门,紧接着一脚踹了上去,来开门的人被结结实实踹的翻了一个跟头,

      分布在两侧的警-官哄一声涌了进去,厉喝:“警-察!抱头蹲下!蹲下!”

      慌乱中,有人试图从楼顶逃走,但被埋伏在那里的警-察一举拿下。

      不出两分钟,警-察迅速控制了现场形势。

      一屋子四男两女,全乖乖的蹲在地上抱头,一人背后一个警官控制好。

      洪方把三层小楼大致搜了一遍,没有发现程林的影子,心想,这下可糟透了。

      他脾气本来就不好,回来对着那个小头目一脚就踹了上去,“说!你昨天买来的人呢!?”

      洪方真的不像一个警-察,如果让他和一众嫌疑人排排站,恐怕他更像坏人,一脸凶神恶煞,早把小头目吓尿了,瑟瑟发抖说不出半个字。

      洪方重重哼一声,把从程易禾那里打印出来的程林照片往小头目眼前一戳,“你自己干得什么自己知道,早交代,说不定还能给你弄个从轻量刑。”

      那小头目知道这下想装傻也装不成了,磕磕绊绊全交代了。

      原来有一位神秘大买主需要肾,出价特别高,得到消息后,他们就动了歪心思,想要弄个肾来卖。正好,毛子说有个人能卖给他们,他们也没有多想,痛快的和毛子钱货两讫,结果把人带回来了,才发现精神不正常。

      他们想既然买都买了,各种设备也准备好了,不挖白不挖,可他们却是第一次做这种血腥的事,刚把程林后腰割开一道口子,血就喷了那小头目一脸,他当即腿就软了,心里一虚,黑心钱也不敢挣了,把人拿席子一卷,干脆给扔到了后山。

      这下事情总算明晰,很快,警-察提溜蚂蚱似的把六人一串儿的抓出去。

      刚出门口,就看见程进哭丧着脸等在那里,一见到杨力就说:“小杨警官,麻烦让我乘一下你们的车,我们刚站在门口,就听到了我哥被……被……”半晌说不出抛尸那两个字,“我大哥就疯了似的跑回车上走了!”

      杨力一看,程易禾的车果然已经不在了,道:“要遭,他去后山了?万一现场被破坏,证据可就不好收集了!”

      急忙上车,去追程易禾。

      杨力几乎把油门快给踩断了才追上程易禾,两辆车并驾齐驱,杨力喊道:“喂!你别冲动,不能破坏现场!不然证据链就断掉了!”

      程易禾充耳不闻,满脑子都是程林孤零零的被仍在山里的凄惨画面,胸腔仿佛被揉进了无数尖锐的玻璃渣,每一次呼吸都让他痛彻心扉。杨力的警告他不是不懂,可他已经完全无法去思考后果,只想尽快找到程林。

      杨力为了稳住程易禾,只得喊道:“喂!地点需要嫌疑人指认!你乱跑什么!”

      程易禾总算听了进去,车速降了下来,紧紧和杨力的车并行。

      快到达上山的路口,后面的车才跟了上来,数人陆续下车,两名警-察压着小头目在前领路,后面紧跟着手拿执法仪的警-官。

      此时天空阴云滚滚,天地间灰蒙蒙的,已经下起了小雨,斜斜的织成一片,仿佛一张网似的兜头罩下来,所有人的衣服头发,很快就被雨水濡湿了。

      山上的树木在朦胧细雨中,昏昏沉沉有一种荒谬的不真实感,而越向山里走越荒凉,崎岖泥泞,几乎无法落脚。程进的眼泪就没有停过,而程易禾在细雨下的侧颜,线条冷峻锋利,仿佛冰雕似的不带一丝生气。

      突然,在最前方被压着的小头目停住了脚步,颤颤巍巍的指着前方那一片比成年男人还要高的杂草:“就……就在那里……”

      那人话音未落,程易禾已拔腿冲向草丛,扒开一看,杂乱的草根中露出了一双脚,那双鞋程易禾认得,那还是送程林去车站前,程易禾给他买的。

      程易禾脑子一片空白,整个人仿佛瞬间被掏空了,紧接着周围的警-察也围了过来,一人把程易禾推开,对着现场喀嚓喀嚓照相,那声音仿佛一声声闷雷响在程易禾脑海,使他的脑浆炸裂般疼痛,离乱噩梦般的场景在他眼前摇摇欲坠。

      拍完照,两三人上前就想把草丛中的席子抬离,搬动中席子松散开来,程林的一条手臂就软软的垂了下来,这一幕像根针似的深深刺进了程易禾的心尖,他骤然暴喝一声:“放手!别碰他!”

      所有人被吓了一跳,停止了动作望向程易禾。

      程易禾眼底拉满血丝,即便是见惯了穷凶极恶的暴徒,数名警-官仍旧被他此时恐怖的面色骇得后退了一大步。

      刚流着眼泪跑过来的程进,也被吓得愣在了原地:“大哥……”

      程易禾充耳不闻,他想走到那草席前,可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满地泥水中,他艰难的膝行两步,双手剧烈颤抖的掀开草席。

      一旁的一位警-官想要阻止,可被洪方的眼神制止了。

      程易禾轻轻一掀,盖在下面的身体暴露在了所有人眼中。

      程林以面朝地,身上的衣服全湿透了,后腰一大块鲜明的血迹,时间太长已变成了黑色,衣服下摆皱皱巴巴,露出了一截细白的后腰,上面同样蜿蜒着狰狞的血迹。

      程易禾的眼泪刷的就下来了,他想要摸一摸程林的身体,可指尖颤抖的过于厉害,仿佛害怕弄疼了程林,他根本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最后颤抖着抚上了程林湿软的发丝,轻轻叫了一声:“林林?”

      可程林不会有丝毫反应,雨似乎下的更急了,只有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坠在他苍白的侧颜。

      程易禾的脸也被湿透了,根本分不清到底是雨水还是他的泪水。

      他想大声嘶吼发泄胸腔中彻骨的剧痛,但不断告诉自己,程林还躺在地上,怎么能让他这样躺在这么冷的地方呢?

      程易禾沉沉的喘了几口气,竭力稳住自己,这才把程林抱了起来,程林毫无意识的软在程易禾臂弯中,脸色苍白至透明,更显得他的浓睫点了墨似的漆黑,也许遭受了暴力对待,额头有一个青紫的大包,唇角也裂开了。

      苍茫的雨幕中,程易禾指尖轻抚着程林冷凉的脸颊,喃喃道:“林林……林林……”

      雨滴不断打在程林的脸上,程易禾将程林更紧的按在胸口,似乎想借此动作,为他撑起能够遮风挡雨的一小片天地,可雨寒风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程进早已看不下去,蹲在一旁捂着脸嚎啕大哭。

      还是洪方劝道:“把人放下来吧,收集好证据,以后也能给他一个体面的交代。”

      程易禾侧颜紧贴程林额头,对洪方的话置若罔闻。

      就在洪方以为程易禾会保持这个姿势直到地老天荒的时候,程易禾面色剧变,嗓音嘶哑到变形的吼道:“他没有死!他还活着!”

      所有人都是一愣,下意识认为程易禾受刺激太大出现了幻觉。

      紧接着程易禾将手指颤抖的放在程林鼻下,再次感受到了那股微弱的气息!

      程易禾仿佛看到厚重的云层裂开一道缝隙,圣洁的天光撒下,他从未有哪一刻如此虔诚的相信,世界上真的有上帝存在。

      洪方最先反应过来,一步冲到程林旁边,拨开程易禾的手自己上去试了试,确实还有气,身受重伤被仍在这种地方,所有人心底都认为程林一定活不成了,看到人躺在那里,自然认为是一具尸体。

      现在连洪方都相信,程林确实是被上帝眷顾的人,不然怎么会活下来?

      但仍旧不敢大意,洪方向周围的警-察道:“快拨120!”

      其他人这才相信人还没死,清冷的山下顿时炸开了锅。

      十分钟后,在救护车尖锐的鸣叫声中,程林被火速送往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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