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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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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章忆并不在意流莺的身份,这听起来相当自私,可是若是让流莺随便嫁给谁,他又觉得并不合适。他对父亲的提议竟然毫无排斥的感觉,甚至他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和流莺共度一生,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可终究他还是十分礼貌的对着章俱生行礼:“父亲多虑了,儿子同流莺并无特别的关系。”他说完,便在余光里打量了一眼身侧的流莺,她仿佛什么都没听到,恭敬的低着头,看不到表情。
章俱生并没有多说,他同章忆之间的父子关系特殊复杂,有很多事他只能以一个旁观者的立场来提醒建议。他点点头,又柔声道:“你记好要未时入宫,为父先行,你走时去招呼一下致远,那孩子性子跳脱,可莫要误脱了时辰。”
“好的,父亲。”章忆拱手行礼,看着章俱生点点头转身,一手背在身后,另一手捏着袍子下摆,流畅的抬腿跨过门槛迈了出去,渐渐走远。
“我们现在去找致远吧?”章忆侧过身问流莺。流莺点点头说好,然后便再无一言。
通常叶致远回京都是在叶宅住,于是章忆就直接去了叶宅寻他。
叶家不算官宦,所以到了大年里,叶宅的下人们就会有近一月的探亲假。但还有些家里没了人的,或是为了多挣些银子的过年也没有离开。故而下人虽不多,但是却也够用。
开门的依旧是和蔼的老管家,管家看到是章忆,忙笑着行礼,因着过年,章忆也笑眯眯的回了礼,这才问到:“今儿个晚上宫里有家宴,父亲让我来催催致远,怕他误了。”
“您先请进吧。”管家笑着回身给章忆引路,道:“前些天大少爷同邬源郡主回来了,昨儿老爷提前一天办了家宴,二位少爷喝酒喝到半夜,这会儿都还没起呢。”
“那我去正厅等等吧,也不着急。”章忆有些无奈的笑笑,对老管家说:“未时入宫,劳烦您记得叫他走,不然我可担不起家宴迟到的罪名。”
“是,您等着吧,老奴会记着的。”老管家领着章忆和流莺进了正厅,又伺候了茶水点心,告了罪下去了。
京里的叶宅除了大一些,其他的装饰布局都和杭州叶宅相差无几,流莺懒得去看。宽大的袖口里拢着阿孑,阿孑长大了很多,流莺想过了冬天就不再抱它了。
“流莺啊。”章忆忽然看着阿孑开口:“稍后咱们进宫的时候,路过家里,你便去把它交给阿忋吧。”
流莺只回答了一个嗯。
章忆心里有些复杂,想必是早上父亲所说让流莺心里不舒服了。此时流莺却像感觉到了一样,抬眼看和章忆对视了一刻,正看到章忆复杂的表情。许久,流莺眯起眼睛笑了:“你第一次进宫的时候,紧张吗?”
章忆一愣,转而便明白了流莺的意思,也笑着点点头:“当然紧张,当时我才四岁,是母亲带我进宫的。后来皇祖母赐了母亲一盘糖卷果,母亲又给了我,小时候也不缺那口吃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吃了便不觉得紧张了,后来我再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点心了。”
流莺见他没再继续纠结,便打趣道:“章家大少爷大概也没受过吃不起饭的罪吧,赶明儿饿上两顿,我保您吃啥都香。”
章忆嗔了她一声说了句没大没小也便笑了。
“远远的就听见你俩的笑声,有什么高兴事儿啊和叶哥哥也说说呗?”叶致远的岁数比章忆大,说一句叶哥哥也不算占便宜,不过他才对章忆说的话没兴趣呢,这全然是问他家小流莺。
身后的叶明志无奈的笑笑,伸手掴了叶致远后脑一巴掌:“章大人可比我官职大,你当心人家治你的以下犯上之罪。”
章忆还没说话,叶致远赶紧虚伪的拱了拱手,声情并茂的喊:“章大人赎罪啊,草民上有老下有小还有个媳妇儿需要养,草民该死,大人饶命啊!”喊的眼泪儿都快出来了,唾沫星子隔着四五尺都落在了流莺脸上,流莺默默的用袖子擦了擦脸,脚下一动,人已经落在叶致远的身后用手绢捂住了他的嘴。
叶明志一愣,却看章忆并未有什么动作,反而笑的更开心了,努力板了板脸道:“大胆刁民!你到底是该死还是不该死?”叶致远愣了一下,又听章忆道:“拉出去斩了!”
流莺放开叶致远,笑着退回章忆身后,叶明志这才看清流莺,而流莺也才认出叶明志,二人几乎同时一怔,还是流莺先行礼:“叶先生,又见面了,流莺给您拜年。”
“哟,你们认识?”叶致远走过来坐在章忆旁边,一条胳膊搭在小方桌上。
叶明志走到叶致远对面也坐了下来:“前些日子我回城的时候碰到了这姑娘,原来这就是你们说的流莺。”
章忆笑笑:“叶家二位公子和我家流莺都是巧遇,真是缘分。”话题停到这儿章忆又转了一句:“今天家宴,你们都去?”
“我就不去了。”叶明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老二是替我爹去,我官职太低,进了宫也只算作郡马。我等晚一些,领着邬源和妤儿姝儿去看看太后就好了。”
外面阿坤进来提醒道:“二爷,快到午时了,是否用午膳?”叶致远点点头他便又出去了。
章忆笑道:“这孩子也长大了,那双眼睛是愈发明亮了呀。”
叶致远一脸骄傲的拍了一下桌子:“那是,阿坤这孩子聪明伶俐,我选的人哪儿有错。”他完全忘了其实他只是为了救人而已。
没多久,阿坤便进来请几位去饭厅用膳,流莺站在章忆身后并不落座,只是手头服侍着。叶致远有点恼了:“嘿你这怂孩子,叫你来哥哥家吃饭你在这儿站着干啥,快快快去坐着吃。”
流莺也只是笑笑,没说话,章忆侧头看她道:“都是自己人,坐下吧。”她才在章忆身侧坐下。
叶致远痛心的抹眼睛:“叶哥哥对你多好你居然只听丹爷的话,太伤心了。”眨眼间碗里落了条鸡腿,流莺眯起眼睛笑:“叶哥哥,多吃点。”
章忆也起了玩儿心,抬起眼睛冲着流莺眨巴:“我也要。”流莺想了想,伸手把另一个鸡腿放进了章忆碗里,章忆满足的和叶致远相视一笑。
叶明志:“……”
两个翅膀进了叶明志的碗里:“他们跑,你飞。”
……
吃过了饭,叶明志骑着马出去了,说是早上叶老爷子带着两个儿媳和三个孙子,去城外广化寺上香祈福了。叶明志算计着时间差不多了,索性提前去接了。
章忆三人也看时间到了,一同出了门,路过章府还叫章忋出来将阿孑接了回去。
章府就在皇城外不远处,所以进宫花不了多久,流莺和阿坤在前面赶车,章忆和叶致远在马车里闲聊。
进了宫城,四人停了马车,直奔朝阳殿。走着走着,打东边来了一顶肩舆,明黄的顶子,绣着四爪的蟠龙,叶致远慢慢停下脚步,轻声说:“是太子。”
章忆脚步放缓,对叶致远说:“走吧,他不会搭理我们的,不用那么周全。”叶致远便不疑有他,快步的跟上了章忆。
转过弯来,太子果然没有理会他们,而是直去了皇后的永安宫。
流莺跟在章忆身后低着头走,盯着他银色的下摆迈着小碎步,腕子上的翠玉镯子被捂在嫩绿的袖子里,并不显露。
走着走着,看到前面大树下站着一个美貌女子,一身红色棉裙,披着雪白的狐裘,大抵二十岁左右,身姿婀娜,凤目檀口,顾盼生姿。章忆看了一眼,叹了句好美,但想想大约也知道这是皇上早前纳的新妃。
真是不懂规矩,章忆摇摇头,居然敢跑到前宫来。
正想着,那女子看到他们,犹豫了片刻,居然冲他们招了招手:“你们,谁会上树?我的猫爬到树上不肯下来,你们能不能帮我抓一抓?”
除了阿坤都会……
最后章忆点了头,流莺默默的飞身上了树,她蹲在树枝头盯着那只雪白的小猫,挠了挠头,跳过去把小猫搂进了怀里。
女子欣喜的接过小猫,十分感激的对着章忆福了福身子,又从头上拆下一根素玉的细钗给了流莺,柔声道:“多谢你们了,我不好多待,气候有缘再见了。”
章忆点点头,并没有说话。女子窈窕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流莺低头擦了擦手背上的血印子,缓缓的舒了一口气。
“呀,流莺,手破了?”叶致远眼尖,跳过来把流莺的手腕捏起来:“怎么搞的?猫抓的?”
“嗯?”流莺点点头,轻巧的笑笑:“叶哥哥,不妨事。”正说着一条帕子已经伸了过来,带着熟悉的香味。流莺抬头,正是章忆的手,轻轻的按在流莺的手背上,章忆轻声道:“按一按一会儿便好了,回去再上点药就不会留疤了。”
流莺“噗嗤”的一声笑了,把自己的双手伸出去给章忆看:“那可晚了,我都一手疤了。”
叶致远知道流莺这些年的勤勉,难得的有些惆怅,叹了口气说:“咱们走吧,晚了。”说着把自己手里手炉塞进流莺手里,若有所指道:“以前的来不及了,以后的可不能不注意了。”
章忆低头笑笑,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