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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安信侯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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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安信侯府灯火通明,几巧莺鸟飞过,呀呀地被一羽箭直射肺腑,从黑漆的天噗噗坠下,惊乱一树槿花垂泪。
侯府内却一片欢歌载语,巧笑盈然。安信侯一身明红镶珠的大袍,醉眼糜烂,嘿呦地掐捏着怀中歌姬的水蛇腰儿,白晃晃的香肩翘臀和白晃晃的肉蒲团儿揉搓在一坨,伴着淋了乳汁的稀食珍馐,肥嫩得几乎可以流出油花儿来,“帝师好不容易才屈尊一次侯府,本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尔等…嗝…还不拿出看家本事来好好伺候!”
安信侯一口醉音喷下,几株扭腰乱舞的歌姬忙半褪薄衫,漾漾地几丝“帝——师——”,便软音媚眼地向卓小安倾倒而去。
卓小安端坐在正厅之侧,一洗黑丝倾荡,轻束在白玉簪下,竟是比莺姿缠绵的歌姬,更添一笔水墨诱色。他也不婉拒,只是眯眼笑望着安信侯,吟声道,“醉卧美人膝,醒握天下权。侯爷此味,倒是更胜帝王风流!”
安信侯眸光一凛,好如晴空霹雳,正欲驳回,便见卓小安捉起一个秀手乱蹭的歌姬,轻揽入怀,单手挑起她的下巴,啧啧道,“侯爷的美人儿,唇柔而不润,眼媚而不迷,只怕我要带回府仔细调教调教,方能入味儿。”
顿时松了一大口气。抬眸间已腐败了神姿,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心中冷哼,却笑得更加醉生梦死,臭味相投,“哈哈,本侯懂!本侯懂!帝师如今…性趣自然非比常人,这十二个一扎的,帝师若是不嫌,就一齐领回去慢慢享用,绝对够酥骨销魂!”
有那么一瞬,卓小安的眉尖似是抖了抖。可旋即又咧开了嘴,拥起美人便告谢回了府,健步如飞。
按常理,难道不该说点“往后侯爷有何吩咐,自当竭力”之类的话再辞别么,安信侯暗想,心道这卓小安果真比泥鳅还滑,若非把他一锤钉在木板上,便是捉也捉不住。
相府马车刚去,安信侯便清明了醉眼,方才歌舞喧嚣的大厅焕然一新,却是比兵府营地铺张得更为严谨简洁。
一锦衣银冠的男子撩帘而入,朗声大笑道,“父侯!我道这卓小安如何妖神怪力,没想到也不过俗人一流,您把咱府最精明的女探也一道送了去,怕是太高抬这小子了!”
安信侯但笑不语,儿子建文甩袍一坐,沉声道,“孩儿派去勘查的人手已回,此次皇城粮价飞涨,分明是西岸蝗灾之故。西岸粮产大跌,连连死人,皇城米粮近百年来全出于此处,自然供不应求,
国舅此人虽嗜财如命,却胆量不足,如何会为了贪财而囤积粮草,故意抬高粮价?这分明是卓小安捣的鬼,推了国舅来顶罪,平息众怒的手段而已!”
安信侯抿了抿茶,想起三日前早朝之时,群臣为粮荒一事争论不休,却不过拿几句经书上的死话扔来扔去,毫无半点实用价值。
最后小皇帝把帝师揪了出来,不问其他,只问此事几日能消停。卓小安润声道,三日足矣。惊得苏阁老旧病复发,倒地不起。
如今细细想来,他这哪里是赈灾,分明就是白日抢劫!讹诈了田家的银子,向外购米,却道是田家贪污了存粮,还白白拉了个田金宝来当箭靶子,简直丧尽天良!这种卑鄙之事,怕也只有卓小安这等卑鄙小人做得出手!
建文见父亲不语,便更是大胆道,“陛下尚小,怕还蒙在鼓里,父侯何不将国舅冤案的证据秘密呈给陛下。既博得了陛下的信任,又可激化帝师与陛下的矛盾,到时候咱们坐山观虎斗,收渔翁之利!”
安信侯眼角微挑,摇了摇头,悠悠道,“文儿,成大事者,最忌急功近利。十七年前的北平王府,我们府对门的那位,当时如何风光显赫,屹立于朝,却寿命不长,落了个家破人亡的败局,你可想过是为何?”
“言叔叔,佳儿妹妹…”
建文埋了头,银厚的发冠有丝微白的惨淡,隐隐几道旧时的磨痕,却仍执拗道,“孩儿懂得。可正是因为懂得才更要如此!现今朝堂局势诡异莫测,陛下之位摇摇欲坠,卓小安一面竖着帝王之师的牌坊,一面又滥行集权之政,我们安信侯府挂着五万大军的招牌,却不卖与任何一方势力,若不主动请缨,迟早要沦为各方抢食的饵料!父亲隐忍多年,四处安插人手,却只为了求存自保,可时事早已不许了!”
“儿子长大了都晓得教训老子了。文儿,来,把头抬起来。”安信侯紧盯着建文的眼,叹了一口气,肯定道,“你有事瞒着为父。”
建文心中一惊,却扭头倔气道,“孩儿做的没错。”
安信侯用脚趾想也知道,自己小子那急性子,怕是早已把国舅冤案的证据呈给了陛下。心里有些闷闷的,还有些无可奈何的好笑,“呈了就呈了吧。有些事为父没与你讲明,也不意你卷入,看来是错了。”
“国舅的案情,其实朝堂上大多人是通透的,只不过选择卖傻充愣罢了。卓小安位居百官之首,相国之位,又为天子之师,他亲审的案,连陛下都莫可奈何,你去凑什么热闹?再说,文儿你又如何能断定,这帝师跟陛下就不是一个笼子里窝着的呢?”
“可帝师费力铲除田家,难道不就是为了削弱陛下往后的势力,好把持朝政么?”建文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