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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横扫东-突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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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成都给她双手双脚套上沉重的手铐脚链,一言不发的走了,换了邵狄森来看着她。
“将军去哪了?”
“我也不知道,反正他让我守着你,总之不能把你放了。”
阿史那兰鼓着腮帮子气了一会儿,又开始打邵狄森的主意,邵狄森不等她下迷药,连连摆手道:“公主,你这次什么都不用说了,钥匙都在将军那里,没有他谁也打不开你这锁。”
宇文成都做得这样绝阿史那兰也没了办法。邵狄森反过来劝她:“公主殿下,你别跑了,你不想被送入宫中何不求求将军,不该说的我也跟你说了,其实将军心肠很软的,你搂着他哭一场,他一定什么都替你担待下来。”
“我不要他替我担待,我有脚还怕跑不掉么?”阿史那兰哪能接受自己哭得眼泪鼻涕的求他,靠自己才是上策。
阿史那兰跟着邵狄森连过二连浩特、赛音山达,渡了克鲁伦河,直抵□□牙帐,当她站在□□的克鲁阿城下,宇文成都已经占领此地,他站在高高的克鲁阿城楼之上,阿史那兰仰着脖子费力的看他,他精光乍现的双眼一扫,让整个草原都在战栗,嘴角勾起有些残酷的笑意,谈笑间便攻城灭国,将北至北海(贝加尔湖)、南至居延、东达呼伦湖、西至阿尔泰山的广阔疆域收入囊中。这个时候的宇文成都最是俊朗,不需言语,连披风的飘扬都带着睥睨天下的霸气,站在那里周身都在发光。
阿史那兰被他惊艳了一回,跟着就不悦的低下头,被他这样踩在脚下的味道真叫人讨厌,她带着沉重的镣铐进入克鲁阿,再不看宇文成都一眼,有什么了不起的,这般折磨人!
偏偏耳边邵狄森不停的吹嘘将军的战绩,趁启民可汗赤磷河大败夺了粮仓,急行军七天七夜抢在他前面攻入克鲁阿的牙帐,待启民可汗到了城下之时,□□已经易主,逼得启民可汗不得不西迁向西突厥求援。
“将军的武功实乃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邵狄森对宇文成都崇拜得五体投地。
阿史那兰不屑的一哼。
宇文成都在城楼上就已经看见阿史那兰难看至极的表情,不禁有些惴惴,这会儿过来打开镣铐放人,见到她手腕上白皙的皮肤已经被镣铐磨破,形成了一圈红红肿肿的印子,又见她一瘸一拐的样子脚上想必更严重,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做得过了?
“让大夫来给她擦药。”
“不用了。”阿史那兰才不领情,打一巴掌给个枣,当我是猴子呢。
宇文成都又让人送了许多好吃的来,阿史那兰只看了一眼,没反应,见到吃的就扑上去,以为我是小狗么?
拿乔?宇文成都不再说话,当着阿史那兰的面大吃起来。阿史那兰见到里面有自己最最喜欢的酸奶*子早就心痒难耐了,可要怎么才能下台呢?
宇文成都当她是透明的,照吃不误,他正夹起一块酸奶*子,阿史那兰突然故意碰了他一下,奶*子掉了,手里的碗堪堪接住,连忙道:“既然你肯亲自给我夹菜,我就原谅你这次了。”说完,就像从来没生过气一样,跟宇文成都称兄道弟,毫不客气的扫荡桌上的吃的。
草原第一美人?草原第一厚脸皮还差不多!
宇文成都认真端详面前那张眉飞色舞的脸,如此凶悍、如此粗鲁,却还是掩不住美貌。为了她攻城灭国也不算亏吧?
宇文成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埋头大吃,两个人倒似赌赛一般横扫案上食物,胃口大开。
“将军,鱼帅请你去看战俘。”
阿史那兰心脏漏跳了一拍,会不会有父汗?
宇文成都仿佛看穿她的心思,问道:“你去不去?”
阿史那兰不禁纠结,不去不合情理,去了,与父汗塞温之间恩深怨亦重,若是一见之下把事情捅穿了反而不妙,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计上心来。
宇文成都停在门前等她回应,阿史那兰上前恳求道:“现在去了也是受辱,我可以私下再看我父亲吗?”
“好。”宇文成都自然没有怀疑。
阿史那兰看着他的身影苦笑,这一次,一定能逃脱。
夜里,两人依旧是共处一帐之中,只是合衣分榻而眠。约么到了子半时分,宇文成都在熟睡中警醒,只觉得周身被一万个太阳照着,谁的目光如有实质般在他身上流连不去,他连忙放缓呼吸,就当作自己未醒吧。
阿史那兰只是看着他,不说话也不动,目光柔和专注,无法稍移,就算明知道不会忘记,仍要再多望一回。
该走的终究要走,她咬咬牙,转身奔向她向往许久的辽阔草原。
灼热的目光忽然消失,宇文成都猛的坐起,军帐的一片漆黑中只听得他自己的喘息声,不知为何他似乎感受到她的挣扎。
逃?他竟有些愤怒,仿佛她不该再逃似的。宇文成都迅速跟踪公主出去,她果然溜进了木都汗所在的营帐。她并非要再逃,宇文成都略略宽心。
赛温进去不久,里面传来了低闷的尖叫,谁被她捂住了嘴巴。
“你是人是鬼?”木都汗的声音竟然十分恐惧。宇文成都心脏咯噔一下,她的秘密似乎就要揭破,他极想知道真相,却又隐隐有些不安……
“父汗,我还活着。”赛温见到自己的父亲竟无半点亲热。
“铃儿?”
“她死了。”
木都汗又惊又惧,问道:“你来找我干什么?”
公主冷冷答道:“如果你不想当一辈子的俘虏就跟我走。”
木都汗冷笑:“哼哼,我默许你姐姐杀你,以你有仇必报的个性会不找我算账?!”他似乎一点都不相信自己的女儿。
“你不跟我走我现在就杀了你。”赛温不知做了什么威胁他。
赛温领着木都汗潜出帐来,一人一骑往西奔去,望着他们的身影,一层迷雾笼罩宇文成都眼前,他略一凝思让暗哨网开一面,他则骑上赤炭火龙驹跟了上去。
两人向西疾行,离开克鲁阿城,脱离了隋军的掌控,除了,宇文成都。
阿史那兰翻身下马,向着木都汗跪下,“父汗,你对女儿的养育之恩,女儿终于在狼牙峪舍命还了。你默许姐姐向我阵前下毒,我自问无法原谅,放你走是我可以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从此我们父女恩断义绝。”
她说完重重的向木都汗磕了三个头,木都汗仍是将信将疑,问道:“你当真放过我?”
“趁我没后悔你赶快走,就当是削骨还父,削肉还母。”
宇文成都终于明白当日初见为何公主会被他一喝坠马,可这一来就更让人迷惑。这对父女着实太奇怪了,父亲竟要毒死女儿,女儿竟会说到削骨还父这样的重话,虎毒不食子啊,除非他们并非亲生……这推断让宇文成都自己吃了一惊,不能置信。
木都汗上马欲走,他可是军令状上榜上有名的人物,宇文成都岂能放过,他斜刺刺冲将出来拦个正着,“想走?得问问我手上的凤翅镏金镗。”
阿史那兰见被他缀上了暗呼不妙,向木都汗大喊一声,“走!”腾身跃离马背,双足疾点攻向宇文成都面门。不自量力!宇文成都凤镗虚晃一招,镗柄重重击上她背心,他已经不敢用尽全力,却还是将她整个人击飞出去,她趴在草地上极力想撑起上身,挣扎了两下之后还是脱力伏在地上动弹不得。
宇文成都欲追木都汗,却听得公主破了嗓子,极难听的笑了两声道:“若非我有伤在身,起码能与你大战数十回合。”
宇文成都不禁回身向她怒道:“死到临头你还吹牛!”他真想不去管她追上木都汗再回来给她收尸,可她脸色白得吓人,呼吸急促,想是伤着了肺腑,哪里疼得厉害,宇文成都终是不忍,回头把她捡了起来。
他才将她抱起,这女人的两只手臂便环上他的脖子,身体紧紧偎着他,死不放手的模样,宇文成都当即就要丢开她,她把头枕在他肩上,有气无力的说:“别动,我五脏六腑翻腾得厉害,你一动我只怕连心肺都要呕出来。”
“你活该!”
阿史那兰搂得他更紧,仿佛认同他的话,勾起一抹浅笑,边笑嘴角边渗出血来,她抹着血,似与宇文成都商量:“将军,你放过我父汗吧?带我回隋宫向你家天子复命。”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救一个处心积虑要杀你的人?”
阿史那兰颇有深意的笑起来,“将军,不管你父亲对你做了什么,你都不会真的不管他吧?我也是人家的女儿呀。”
宇文成都不信,“他为什么杀你?”
她避而不答,气若游丝的道:“将军,你放我下来原地休息吧。你走一步我的背心就好痛,我不想死在半路上。”
宇文成都停下脚步,看着她的脸,非要坚持:“告诉我你的事。”
阿史那兰摇头:“每家都有些难以启齿的事,我不想说,也不想骗你。”两个倔人针锋相对,谁也不想被说服,可阿史那兰说起会死时的哀伤终究让有人心软了。
宇文成都放下她,又为她生起火,自己的出手有多重他太清楚了,也许,这女人真的活不过今夜,他不禁抓紧了凤镗。
可这女人倒像没事人一般,赖着他的腿当枕头。
宇文成都解下披风给她盖上,又叫:“公主。”
“嗯?”
他始终坚持向她要一句承诺,“答应我,如果你今晚不死就再也不逃?”
阿史那兰努力的对他笑了笑,却摇摇头,宇文成都一怒要推她出去,她赶忙合眼睡着,一只手还依依的抓着他衣袖,这装模作样法叫宇文成都好气又好笑,便忍了她去。
阿史那兰丝毫不敢睡,等着机会脱身,可离开于她却是越来越沉重的一件事了。
决意要好好守她一夜的,近十日没睡过整觉的宇文成都却还是疲惫得睡着了,等他从一种紧迫的潜意识中惊醒,茫然四顾,大草原上白亮的朝阳懒懒的歪头照来,她不见了,龙儿不见了,另一匹马也不见了。
被她骗了,又被她骗了!
宇文成都愤怒到了极点,这个女人一早就设下了连环圈套要逃跑!他居然傻乎乎相信了她,这太可笑了!
想跑?他露出阴鸷的笑来。没有人能从我宇文成都手中逃脱!
他撮指成哨,吹起长长短短独特的声响,在大草原上久久回旋,赛温公主,你得祈祷你骑的不是赤炭火龙驹。
受伤的阿史那兰跑得并不算远,不过两百来里路,要跑过没有马的宇文成都不用着急,谁知□□的赤炭火龙驹突然像疯了一样掉头狂奔,那速度比草原上秋日的狂风更可怕,重伤初愈的阿史那兰不敢冒死跳马,牢牢扯着缰绳,可龙儿似乎并不听她的,冲得越来越快。
阿史那兰的心咯噔一下,她已经知道龙儿要带她去见谁,天,他居然有这样的异能,能控制百里外的赤炭火龙驹。
这个人抄着手候在她前方,气定神闲却又浑身散发出一种邪气,她终于开始害怕了,这次真的惹恼了他。
宇文成都迎着奔马而来,“起!”大声命令道,龙儿立即昂蹄嘶叫,直接把阿史那兰抖落马。阿史那兰尖叫一声,不敢闭眼,白茫茫一片天掉落眼中,却半天等不到疼痛,等她省觉才发现宇文成都扯住她衣领帮她缓了一缓,她奋力要爬起来,凤翅镏金镗死死压住她的双腿,几乎压断她腿骨。
他眼中的怒火灼人,表情要吃人一般,“你居然敢骗我?”
“我从没答应过你不逃跑。”阿史那兰忍下剧痛还要奋力辩驳。
她说得没错,可这样让宇文成都更火大,手上用力,阿史那兰一声惨呼。
“宇文成都,我的腿断了!”
宇文成都当然知道她的腿断没断,“说!再也不逃跑!”
“真要断了!”阿史那兰跟他对吼。
“说!”宇文成都手上又再加力,当真要弄断她的腿。
阿史那兰瞪着他就是不说,恼恨自己怎么会喜欢这么个凶残起来仿如魔神下凡的人。
喜欢,真是没有道理的事。
她把剧痛抛诸脑后,倾身将唇印在他脸颊上。
宇文成都呆若木鸡。
而阿史那兰乘机挣扎着起来,还在一步一步朝西走,仿佛两条腿还能跑得过赤炭火龙驹。
过了好一会儿,马蹄声跟来,宇文成都在马上沉着脸命令:“上来!”
阿史那兰不理。
“上来!”这次宇文成都也不再说废话,抓起她领子往马上拖,阿史那兰只好顺从。
“我心里已经有一个人了。”宇文成都说得有直又硬,仿佛是什么军令。
阿史那兰一愕,“什么?”
“我的心里已经有一个永远不可能忘记的人。”
她扭头看他,他的样子彷如立誓,认真得叫人害怕。
“所以这些逾矩的事你以后都不要再做了。”宇文成都在自己和玉儿的世界外立下界碑,防她踏入一步。
阿史那兰听着这几句话,整根支撑自己的脊柱仿佛被抽走了,又空又痛。
她望着无尽原野,茫然的说着言不及义的话:“宇文成都,你这辈子从来没见过骗子么?怎么什么话都当真?”这样一说,酸楚似乎淡些。
宇文成都恍然大悟,自己原本怒不可遏,当真打算折了她的腿,竟因她这一吻又放她一马,当真是欠人骗。
两人各怀心思,一路沉默相对,一直走到了布鲁甲海子边。
阿史那兰累了,两人下马休息,她就这么躺在草地上。
“地上凉,小心生病。”宇文成都凶道。
“回去喝碗马奶就好了。”阿史那兰一副老突厥人的经验之谈。
她仰看天神般的宇文成都,细细端详他的脸,刀锋一样冷峻的男人,心里却偷偷藏着某种柔情。
她酸得肠胃翻腾,祸主还过来相并坐下。
“你干嘛?”她的眼神淡淡的,宇文成都问道。
阿史那兰意有所指,“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该还给我?”
原来她早就知道我拿了她的剑,为何一直都不要回来?可自己当初藏起这把与飞鱼几乎一模一样的剑是为了睹物思人,这点小心思可见不得人呢,他只好继续装傻。
宇文成都睁大了眼睛,一脸不明所以。
阿史那兰假笑,意味深长的说:“不知道是我丢三落四,还是你顺手牵羊。”
“你不见东西了吗?”一装到底。
“唉,我不该怀疑你的,谁都知道你是坦荡正直的人,从来不说假话。”从来没见过宇文成都这般浮夸表情的阿史那兰暗暗好笑,你想要的东西成全你又有何妨?
宇文成都应景的干咳两声。
“也许我的跃渊跟我缘分已尽吧。”
“跃渊?”宇文成都好奇极了,自己的短剑飞鱼,正是因为自己深爱飞鱼跃渊的传说专门请人打造的。
“你没有听过飞鱼跃渊的传说吗?据说上古黄帝之时在灵山的水洼里有一条小鱼,它梦想能进入大海,黄帝告诉他要飞跃万仞深渊进入大海必须要千锤百炼、历尽劫难,结果它经过千年的辛苦终于夙愿得偿,一道青光闪过,它终于进到海里。此时它才发现,沉入海里的它已经不再是一条鱼,已化身为一把银色的短剑,它来到海里又有什么用呢?我小时候极爱小鱼的坚韧,便请人照我自己想像的样子打造了这把跃渊,我还自创了一套剑法。唉,跃渊在手的话我就可以舞给你看看了。”
她想引得宇文成都心动自己拿出宝贝,可惜,猎物却全不上当。她说话之时宇文成都一直凝视着她,没想到她也喜欢这条执着不悔的傻鱼,没想到两把短剑的相似背后竟是这样的原因,如此的默契之人真是头一个。
宇文成都忍不住问:“你相不相信在千里之外会有一个人的想法和你一模一样?”
阿史那兰不假思索的点头:“信!”宇文成都的话不知勾起她什么回忆,突然就朝着南面怔怔的出神了。
那个帮她铸剑的人现在好吗?偶尔,想起他总是亲切温文的笑心里就像盛了一碗最暖的汤,那是年少时唯一的温暖啊!
宇文成都知道这笑跟自己无关,不知她心里的那个知己又是谁,就在自己把她引为知交的这一刻居然没有得到平等待遇,他不禁暗暗不平起来。
“那个人是谁?”
“你不认识的。他很高很高,笑起来很好看,对我很好很好的,比你好多了。”哼,谁心里没有个把人呐,有什么了不起的,阿史那兰岂会示弱。
宇文成都一言不发,只是有些不舒服,莫名其妙的不舒服。
后面的旅程公主始终有些淡淡的,连爽朗的笑都有些蒙尘,只有跟龙儿的关系一日千里,有时候似乎比宇文成都跟它更亲近,宇文成都常常暗吃飞醋。他带着她不紧不慢的往西去,朋友一般相处很是写意,朝看日出、暮看晚霞,破冰捞鱼、烤鱼、赛马、做奶酥,他们过着出生以来最舒服的日子,却把启民可汗逼得走投无路,只好向西突厥求援,谁知隋帝杨广此时大封西突厥,与宇文成都的战事配合得天衣无缝,启民可汗终于知道,失势帝王不如蝼蚁,眼下自己已是草原上的众矢之的,西突厥、铁勒、契骨,甚至连东边的室韦、契丹无不想在宇文成都手上分一杯羹。
宇文成都不急,因为决定把这块肥肉给谁的时间拖得越长他得到的好处就越大。
启民可汗急了,想通想透之后,他只能立即向宇文成都投降,愿为大隋永世藩属。
宇文成都移□□牙帐至乌里雅苏台,东面的辽阔疆域与室韦、契丹等属国连成一片,大隋威势升至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