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梦》绾暮

7、美梦

　　“三皇子，您慢点跑！奴婢跟不上您了！”和煦的日光暖融融的洒在地上，树上，池塘上。阳光下，一个年轻的宫女正追赶着一个身着华服的稚子。
　　“姑姑的腿脚可真慢。”三皇子停了下来，一边嘲笑着身后追随的女子，一边贴心的停下来等待。
　　“是是是，奴婢腿笨，不及三皇子武功好，跑得也快。”女子追上三皇子，取出手帕为他擦了擦汗。
　　宫女并不像想象中的老到当了姑姑，而是正值青春年貌，不过与三皇子相比倒也是大了不少。
　　“姑姑这是在埋怨？明明是姑姑年岁大了，宸儿明明是走着的！”三皇子得意的仰起头，乖乖的让她擦汗。
　　“那三皇子下次走慢一点好不好？您走这么快，要是摔着了，被娘娘知道了，是要骂奴婢照顾不周的。您就当是帮奴婢个忙了，好不好？”宫女笑着警告三皇子。
　　“那……倘若宸儿帮了姑姑，姑姑可有奖励？”三皇子期待的看着宫女，眼神中带着几分戏耍，又带着几分认真。
　　“三皇子是皇子，想要什么奴婢自当竭力。”宫女实在想不出来，他身为皇子，还有什么是不能得到的？哪里像她，只能在生死之间竭力的往上爬。
　　“宸儿要你！”三皇子的眼中有种莫名的坚定，令宫女的心不禁微微一颤，“日后宸儿长大了，要姑姑做宸儿的妃子，宸儿此生一定不会有负于姑姑的！”
　　“……三皇子，您是皇子，他日娶得定是位千金小姐，奴婢不配的。”宫女蹲了下来，感动的看着三皇子，一个宫女一生，有一位皇子肯对自己许下此等誓言，纵使是假的也够了。只是……她不配。
　　“我不！宸儿只要姑姑。宸儿这就去和母妃说，让她把你许配给我！”三皇子说着，便向寝宫处跑去。
　　“三皇子！”宫女想要阻拦，却没有拉住，只能任由三皇子跑远。

　　“母妃！你绑着琳琅姑姑做什么？！”阴暗的地牢中，一个幼小的身影惊讶的抱着一个被五花大绑，遍体鳞伤的宫女。
　　宫女的眼中的不解和哀求，在看到飞奔而来的三皇子后全变成了明了和绝望。人这一生，本就不该奢求些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是她太过贪心了，她的命，她认了。
　　“琳琅她勾引你父皇，母妃是在替你教训这个薄情寡义的女人。”一个身着华服，头戴宝饰的女人冷冷的看着这一切。
　　“不可能！姑姑她不是你！她从未想过自已可以有朝一日爬上父皇的床！”三皇子不顾尊卑的向自己母妃吼着，却也激怒了他的母妃。
　　“啪”女人不容分说的打了三皇子一巴掌，“不要以为你是我的儿子就可以在我面前放肆！你是将来要登上皇位的人，而你要娶的也将是一国之母，这个女人不配！她只会葬送了你的前程。”
　　“不是的！我才不要当什么皇帝，不要娶什么千金，我只要她！我只要娶她！”三皇子不理会他人的阻拦，开始伸手扯绑在；琳琅身上的绳子。
　　“愚不可及！”女人斜瞥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甩袖子走了，只留下了一群下人在奋力的拉扯开三皇子。

　　黑压压的乌云遮住了午日耀眼的太阳，让人觉得有一种诡异的压抑，众人围在一个被绑在高架上的女人四周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个人敢靠近她。
　　“宫女琳琅，妖女祸国，今以火刑处之。”一旁的一个官员向周围的百姓们喊着。
　　“公子。”众人之间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轻唤了一声身旁一直黑着脸的孩子。
　　三皇子没有答话，只冷冷的看着这一切，他救不了她，这次是父皇下了令，他真的要永远失去她了。
　　“回宫。”最后，他终是收回了眼神，拂袖离去。他不愿，更不敢亲眼看着她就这么被烧死。他闭着眼睛，耳边充满了她痛苦地叫喊，而他却无能为力。他恨自己的这种无能。
　　姑姑啊，不要怕，就这么睁大眼睛看看吧。看着台下这群愚昧的百姓是如何淡然的看着你的死亡的，记下是谁害死你的。死后记得化作厉鬼，日日夜夜缠着这些只看你好戏的人吧，就搅得宫中那享尽荣华的女人不得安宁吧。
　　姑姑啊，你本该是拥有一切的啊。
　　姑姑啊，这笔账，宸儿替您记下了。他日，宸儿定要她加倍偿还。

　　“吾皇万岁万万岁。”
　　朝堂之上，他正襟高坐，脚下是他的文武百官。他做到了，他终于让所有人都臣服在了他的脚下，他终于把自己的亲生母亲关了起来，他终于不用再忍受别人的指挥，他终于不用再当一个傀儡娃娃了，可是……那又怎样？他的身边，再也没有她了，再也没有人会对自己发自内心的笑了，再也没有人会在他伤心时轻抚他的头了，再也没有人会关心他的冷暖，关心他的喜怒哀乐了。一切……都不会再有了……
　　莫北宸看着脚下跪拜着的众人，他们之中，有多少人是真心的臣服于他？又有多少人会真心待他？怕是没有了吧……

　　“无风，你来啦？”柔和的月光洒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湖的中心，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在亭子中孤独的饮酒，忽然看到了远处的来者，便向他傻笑着挥了挥手。
　　“皇上……您醉了。”无风静静的看着喝得烂醉的主子，眼中第一次染上了情绪。
　　“醉了？”莫北宸傻笑着反问了一句，“醉了好呀！昔日只要我饮酒，姑姑便会马上夺下我的酒杯训斥我，说什么小孩子不可以饮酒的，可为何今日我都醉的如此了，她还没来骂我呢？”
　　莫北宸的长发披散着，日里庄严稳重的皇上，现在竟憔悴的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疼。但纵使现在有谁前来，告诉他是有人心疼他的，他也应该是不会相信了吧。
　　“皇上……”无风想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说不出那么残忍的话。他从小伴到大的皇上，他是真心的在心疼他啊。
　　“皇上？”莫北宸一口饮尽杯中的酒，盯着空杯，带着质疑的口吻念着这两个字，“是啊，朕现在是皇上了，拥有了天下，现在就连母后也不能将我怎样了，她一生的心血终是被我毁了。蠢女人，她以为我是皇上她就会是太后么？她以为做了当年那种事，我还会敬她依旧吗？我偏不！我就是要她一辈子都在佛堂中忏悔，让她好好回忆一下这辈子所杀的每一个人的面容，让她的余生都在这悔过与自责中度过。”
　　“皇上，太后她当初……也只是太过爱您了。”无风一向不会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去劝他，毕竟那已经成了他一辈子的伤了。
　　“无风，你知道么？只要她可以回来，我就用这万里河山，千万子民与老天相换，决不食言，只要她能回来……”莫北宸像是没听见无风的话一样喃喃自语，不知不觉间睡去了，这最后的一句话，无风不知其中有几分真情几分玩笑。

　　“皇上，皇上。”无风轻轻的唤起了伏案熟睡着的莫北宸。他家皇帝近日竟这般累，平日里都不会就这么不觉间睡着了的。
　　“有事？”莫北宸揉了揉迷蒙的睡眼，不明白无风为什么唤他起来。
　　“在这里睡是要受凉的。”无风淡淡的说，他看得出来，皇上做梦了，而且是噩梦，陪了他这么久，莫北宸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他都读得懂。
　　“无碍。”莫北宸挥了挥手，揉了揉睡得有些昏的头，“你先去休息吧。”
　　“是。”无风没在多说什么，他能猜到莫北宸梦见了什么，自然也知道他心在心情有多差，便只应了一声，就退下了。
　　空荡荡的房间中又只剩下了他一人，独坐在桌前，看着跳动的烛火出神。
　　那果然只是一场梦吗，现下梦醒了，便再也接不回去了吧，记忆中那个一直追着自己的身影再也没有了，一切都没了。那么，那晚的女子又是谁？是上天垂怜他的孤独，放她回来了么？又或者，那不过又是另一场梦罢了……
　　姑姑，宸儿想你了。
　　琳琅，为什么你走后的夜里越发冷了？